第五十章 花船
青檀回到书坊时,莲波正焦虑万分地等待消息,一见她进门就迫不及待迎上来问:“沈从澜没事吧?”
青檀神色严肃,欲言又止。
莲波急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青檀轻轻叹口气:“沈大人他……”
莲波见状越发焦急:“你快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青檀噗嗤笑了:“阿姐这是关心则乱啊,放心吧,沈大人他安然无恙。”
莲波含羞带气地捶了她一下:“你这个调皮鬼。”
青檀趁机道:“沈大人替阿姐做人质,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阿姐于情于理都该带着礼品前去感谢一番。”
“他住在衙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怕引来闲言碎语对他不利。”
“那就约在外面见一面。听说沈大人后日要回京,刚好阿姐也备些礼物让他带回去。”
如此说来,他母亲和弟弟还在京城。莲波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青檀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沈大人肯为阿姐舍命。就凭这一点,我就认了这个姐夫。阿姐别再瞻前顾后,早日和沈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让阿娘放心。”
莲波脸色飞红,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楚定坤呢?”
青檀把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莲波听说楚定坤被抓,不由松了口气:“其实,我还担心你会趁机一刀杀了他。”
青檀面色微沉:“我原本的确是打算亲手杀了他,替阿爹报仇。但是后来一想,一刀结果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他犯下的恶行已够凌迟之罪,由官府公开行刑,既让他遭受千刀万剐之痛,也可警戒世人。若能让心怀恶念之人心惊胆战,不敢作恶,也是一桩好事。”
莲波点头:“妹妹所言极是。他手上将近有十条人命,就算千刀万剐也便宜他了。”
青檀好奇道:“阿姐,你说今天会是谁出手救了沈大人?”
莲波摇头:“不知道。”
青檀观察莲波的表情不像是说谎,看来,她并不是“仙人”的主谋,只是帮手。
沈从澜下值后回到衙署后院,换上便服,阿永送来一块热毛巾和一壶热茶。
沈从澜将热毛巾覆在脸上,闭了会眼睛,递给阿永,然后倒了杯热茶。随着茶水一路从喉咙滑落,心口的一块巨石也仿佛被冲了下去。
来到幽城这段时间,他体会到了前任知县宋鹏飞的不易。
命案一件接着一件,且大部分是陈年旧案,人证物证缺失不全,仙人信又如同一道催命符,破不了案便仿佛公告天下,知县昏庸无能。
幸好黑狗杀人案和鬼园枯井案,连带洪英七年绑架案,案中案套在一起先后了结,终于可以安心过年,回京也能对苏大人有个交代。至于下一步就是去查青天塔上的那位“神仙”,他正要思量如何着手,值守的衙役进来禀报,溪客书坊派人送了封信。
溪客书坊,是莲波?沈从澜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阿永把信接过来,递给他。沈从澜打开,看见熟悉而久违的娟秀小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傍晚时候,李虚白刚进家门,管家常笑捧着一个锦盒迎上来:“郎君,今日溪客书坊的二娘子派人送来一个锦盒。”
蓬莱随口道:“郎君不是明日就去书坊么,她当面送给郎君即可,为何还专门送到府上来?”
李虚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请帖,还有几盒小香山的香脂。
看过请帖,他对蓬莱道:“你去后厨说一声,我今日不在家用饭。”
蓬莱飞快瞟了一眼请柬,恍然大悟道:“二娘子这是要生米煮成熟饭啊。”
李虚白心头一跳,哼道:“你会不会说话。”
蓬莱一摊手解释道:“礼物送到家里,郎君不收也得收,人都在酒楼里等着你了,你不去也得去,这可不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吗?”
李虚白:“……”
请柬上所书的春信楼就在明月河边。李虚白登上雅阁的楼梯,抬眸看见走廊里站着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身穿墨绿色襕衫,头插青玉簪,清逸俊美,英气可爱。
李虚白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今日又穿着男装。
“少年郎”微仰下颌,嫣然一笑:“我还怕你不来呢。”
李虚白无奈:“不来你就去我家里,我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青檀莞尔:“李大夫里面请。”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刚刚摆上,显然是算准了他来的时间,一壶酒温在水炉里,屋内浮起一股浓郁的酒香,比寻常的酒更为醉人的味道。
“这段时间辛苦李大夫替我施诊,我心里颇为过意不去。略备薄酒,以示谢意。”
“二娘子太客气了。”李虚白拱了拱手,认真道:“大娘子已付过诊金,请二娘子日后别再破费送东西了。”
“诊金是诊金,送点礼物是我的心意。”青檀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再说,你也送过我发钗和衣服,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大夫如此见外,是嫌礼物太轻吗?”
“当然不是。”
青檀笑盈盈道:“我送你礼物你过意不去,那这桌酒席你付账就好了。”
李虚白:“……”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抠门。
青檀给他斟满一杯酒,放在他手边,含笑道:“小二说这酒叫醉太白,香醇绵软,不伤身。”
李虚白推辞道:“我不善饮酒。”
青檀半真半假道:“你是不是怕我在酒里下什么春药啊?”
李虚白脸皮一红,窘道:“不是。”
“那我先干为敬。”青檀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空杯子对着他晃了晃,“你看,没毒没药,放心吧。”
李虚白被将了一军,踌躇片刻,勉为其难地喝了一杯。这一杯酒下去,白璧无瑕的脸立刻漫上一层淡淡绯色。
青檀道:“你既然不善饮酒,我就不劝了。李大夫请吃菜。听说这春信楼是幽城最好的酒楼,饭菜精美价格不菲。”
李虚白夹起一只金黄酥脆的小河鱼,心道:菜很贵,所以喊我来付账?
白感动了,还是多吃点吧。
两人吃过饭离开春信楼,李虚白客气道:“天色已晚,我送二娘子回去吧。”
青檀漫步走下河堤:“我吃得有点多,李大夫先陪我在河边走几步吧。”
明月河白日里清清静静,到了晚上便是另外一番景象。河中不仅有精美的画舫,还有小巧的花船,歌姬们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偶尔传来几声让人浮想联翩的娇叫。
李虚白莫名有点尴尬,忍不住道:“天寒地冻,二娘子小心着凉。”
青檀回眸一笑:“没事,我喝了酒身体很热乎,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李虚白默默道:我还是信吧。
走到河边,突然有人站在船上叫了声“青檀”。
“是川哥!”青檀立刻牵住李虚白的手腕,不容拒绝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两人走到花船边上,张夼不由分说把两人拉了上去:“来来来,我正觉得一人无聊呢。”
青檀站在屏风后,笑盈盈地打量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哎呀,川哥好会享受啊。”
这花船还真是名副其实,放了不少以假乱真的绢花,姹紫嫣红,唯一的真花,便是酒桌上的一瓶腊梅,芳香扑鼻。
张夼笑嘻嘻道:“快过年了快活一下,你俩稍候,我去叫个唱曲的来。”
青檀拉着李虚白坐到桌旁,花船地方狭小,两人身后便是一张矮榻,堆着一套桃红色被褥,两只绣枕绣着鸳鸯戏水。
李虚白有点不自在,低声道:“二娘子,要不我先行一步,等会儿请张兄送你回去吧。”
“你别走啊。”青檀牢牢按住他的手背,含笑望着他。
挡在舱口的一道屏风,花团锦簇嵌满了绢花牡丹。李虚白穿着米白色圆领襕衫,橘色暖光照着他容色清和的脸和灿若星子的眼睛,美若画中人。
都说相由心生,他这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无波无澜的一潭水,天光云影印进去也不妨其通透。以青檀的阅历来看,要么是他城府很深,善于伪装,要么就是不染尘埃,心静如水。
今日她非要弄个明白不可,看他到底是哪一种。
花船突然晃了一下,像是离了岸边。李虚白有点紧张,抬头朝着屏风外望去:“怎么回事?”
青檀盈盈一笑:“没事,川哥把船推到河里了。”
李虚白一怔:“他为何这么做?”
“我让他做的。”
李虚白诧异地看着她:“二娘子这是为何?”
青檀微微笑了笑,慢悠悠道:“我阿娘说过了年,请白老堂主做媒。我猜,你肯定会拒绝吧。”
李虚白脸色微红:“二娘子,我小时候定过亲事。”
“我知道,那又如何?”青檀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霸气道:“我可以先下手为强,先到先得嘛!”
李虚白无法回应这样的虎狼之词,准备起身跑路。青檀抓住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把他按到了矮榻上。李虚白还未等挣扎,青檀已经轻而易举地捉住他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
她伏在他的胸口,柔声道:“你皮娇肉嫩,最好听话别动,不然一会儿受了伤,可别怨我粗鲁。”
李虚白略带吃惊地瞪着她,也不知道气恼还是羞臊,耳根都红了。
“我哪里配不上你,你要这样推三阻四?”青檀挑起他的下巴,哼道:“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动心?”
李虚白继续坚持:“我定过亲事。”
“无妨,那就生米煮成熟饭好了。”说着,青檀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伸手探进去。
李虚白低声叫了一下,青檀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我手太凉了吗?”
她举起手,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又伸进去。李虚白脸色赤红,羞恼地斥道:“你住手。”
“我偏不住手,你要喊救命吗?”手指碰到他硬实的胸膛,又滑又暖,青檀毫不客气地摸了几把。做戏嘛自然要逼真一些,反正她也不吃亏。
李虚白气息喘急,肌肤微微颤抖,皮下似乎有一股气流在涌动,青檀故意作势朝下探去。李虚白终于忍无可忍,猛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面色绯红,眼神凶狠而羞恼:“楚青檀,你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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