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罪有应得
日记本里潦草笔记戛然而止,老耿没有写结果。
红松树王仍然在将军岭上杵着,老耿身上也没少什么零件,看样子这件事有个善了。
苏望就给老耿打电话,问起被人把镰刀架在脖子上的事情。
这小老头爆出一阵干笑:“怎么问起这件事啦,那事有点丢人,我能不说吗?”
苏望也把脸一板,故作严肃地说:“我这可是替孙记者问的,她就在我边上站着,要不你直接和她说?”
“唉,算啦,你和孙记者都是对我们家有恩的,咱这张老脸豁出去了,这点事情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那天是正常巡护山林,去清理隔离带上的杂草,随身带的只有一把铁锹,一个磕碰得斑斑驳驳的军用水壶。
也是他大意,只顾低头赶路回山上做饭,没注意早早被人看到了行踪,5个小伙子埋伏在草丛树林里,前后一夹击就把他困住,连跑都没机会。
那些十八九岁的小青年,都是常年在山里野惯了的,老耿就是提前跑路,也未必能跑得过他们。
眼见着对方领头的递上来镰刀,老耿反而不慌了。
这些山里的“野孩子”,他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有坏心没坏胆,要不然前面几次偷树,也不会被他一嗓子就吓跑。
老耿担心他们把捆起来,抡拳头揍一顿再去偷树,却不担心他们真对自己下死手。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孩子,八九岁的时候就来采蘑菇,成日里嘻嘻哈哈和自己玩捉迷藏的捣蛋鬼而已。
他脾气硬起来,拿脖子往镰刀上蹭:“你来啊,你一刀割了我,我去阴曹地府等你们一百天,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他越是这样,对方越心虚。
那些毛孩子和老耿耍横,老耿就和他们玩不要命,双方说话叫嘛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那孩子忍不住动了手,让三个人摁住老耿,他抡圆了巴掌扇过去。
一连扇了七八掌,老耿每一下都记得清清楚楚,恨不得挣脱了反抗,但理智战胜了一切。
他知道,这样情绪激动的状态,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万一自己一反击,对方把手里的镰刀挥过来,说不定自己就得付出生命代价。
“所以你就生受着?”
“要不说丢人呢,搞得咱小老汉不敢反抗似的。”
“那后来呢?”孙雨朦的声音插进来。
敢情苏望早就开了免提,方便孙雨朦直接听老耿的讲述。
老耿尴尬地自嘲了句:“还能怎么着啊,那臭小子打累了,其他几个也象征性地打了两下,结果就骂骂咧咧回去了。”
“啊?这就完了?”
“怎么,你还希望我小老头被他们弄死啊?”老耿开个玩笑,说其实是牛东生看自己迟迟没有回去,又听见山里好像有动静,就下山看看。
结果老远就看见几个青年在打老耿,赶紧跑下去,一边跑一边喊,把那些人给吓跑了。
牛东生把老耿扶回将军岭瞭望台,当天夜里就回了牛家堡,挨家挨户砸门,硬是把那5个小青年给揪了出来。
在宗族老人的主持下,连夜开大会训斥了一番,又敲锣打鼓给各家各户下了警告,不许他们再打将军岭上林木的主意,这才有了十来年的太平时光。
“完啦!领头的那个叫牛启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个事,是不是让你们失望啦?我糟老头子也就这么点出席了……”
“不不不,我觉得你这才是最合理的,也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要是真逼急了他们,一切都不堪设想啊。”
孙雨朦连声说着感谢的话,又说行程匆忙不能到家探望,过两天让苏望代劳的事情。
老耿也忙说不用,连声感谢。
“牛启发?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苏望在一旁嘀咕着。
看他俩客气地没完没了,他来不及多想,就出声结束了这客套。他肚子饿了,提议去林场外面的酒店吃饭。
孙雨朦却想去林场的食堂体验一下,开玩笑说上次带苏望在报社食堂吃过饭,这次得找回来。
苏望一点儿也不喜欢食堂,那地方人多嘴杂,不适合说悄悄话,不过既然孙雨朦坚持,他还是前面领路往食堂走。
正巧董绍斌处理完派出所的事情回来,打电话给苏望,问他怎么招待孙记者。
听说孙雨朦非要去食堂吃工作餐,董主任也不好再坚持,只说等他几分钟,一会儿就回来。
苏望皱起眉头,这董主任也太执着了吧。
孙雨朦倒是很开心:“等董主任来了一起吧,我正好也想问问毁林的事情。”
苏望去餐厅窗口点了几个小炒,一边闲聊一边等上菜,董绍斌赶来汇合,一进门就先去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才坐下。
这一上午把他累得不轻,在苏望和孙雨朦的期待中,他讲起了在派出所的经历。
警方对受害方一般都很客气,更何况他还代表着驼山林场,一进门就有个江警官接待,就在办公室里做了个简单的笔录补充。
关于黄草岭毁林的事情,董绍斌是去过现场的,这部分内容就是走个程序,至于后面抓人的行动,他也挺苏望讲了一点,当时还没有抓住主犯。
这次叫他来,就是因为主犯落网了。
“这犯人叫牛启发。”
“哎呀,怪不得,我就说这名字耳熟!”
苏望猛然一拍大腿,把董主任吓了一跳。
苏望赶紧解释,之前给老耿打电话问起十年前的一桩偷树未遂案,其中的主犯也是交牛启发。
“应该就是他,这小小牛家堡还不至于有重名的,年龄也对的上。”董绍斌肯定地说,这种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人,到老也改不了恶习。
苏望心里也很舒服,恶人终有恶报,正义永不缺席。
“这个人毁林的动机是什么?”孙雨朦很冷静,提出的问题立刻让苏望重新专注起来。
董绍斌沉思了几秒,捋了捋思路说:“这事儿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这牛启发已经29岁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对象,主要是他年幼丧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
“又是要偷树卖钱吧?这群人,整日里就像蚊子苍蝇一样,自己不努力,非要从林场身上占便宜。”苏望仿佛看透了一切似的。
董绍斌摆摆手说:“这次你可猜错了。”
这牛启发说不敢打木材的主意,他主要是在黄草岭的林下开荒种了点农作物。
这人也算是有点头脑,根据之前林场和牛家堡闹矛盾的事情,敏锐发现了黄草岭的产权纠纷。
他就想着趁着两边扯皮的功夫,先把那块地的经营权占到手。
反正土地归村里,他种什么,怎么种林场都管不着。对村干部来说,有村民去开垦,也可以增加夺回土地的筹码。
于是整片山坡都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番事业。
他考察了一阵子,咨询了许多专家,最后发现这几年种茶叶的效益最高,就打算在黄草岭种茶树。可村里老人却笑话他,说有林子遮阴,茶树见不到太阳,根本长不好。
于是他就动了歪脑筋,想着把树都弄死,造成是不明原因的自然死亡。
想过砍树,想过投毒,可砍树太明显,投毒污染了土地不利于茶树生长,思来想去他就从网上学到了围剥树皮的办法。
本来他这件事做得挺隐秘,都是夜里去干,一开始是一次一棵树,后来嫌慢就围剥两棵、三棵。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害了80多棵树。
如果护林员再晚上十天半个月发现,可能还会有20多棵要倒霉。
等到开春树木彻底枯死,用不了多久树皮就会完全腐烂,别人再也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可惜他遇上了一个比较称职的护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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