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有人搞破坏?
苏望去翻那本日记,趴在他膝盖上的豹猫不安分地跳下地,伸个懒腰从屋里到院里来回走动起来。
苏望看它小心谨慎的模样,也不去管它,赶紧低头翻找日记内容。
“9月26号,护苗队已经把前面几公里的树都挪了,负责疏通路线的队员也按设计线路作标记、刨树根、戗草皮、挖沟排水,扫除了两公里内的一切障碍,可以说,我们的公路已经看见‘雏形’了。大家干劲十足,一天能修上百米,争取半个月挺进两公里,一直修到老鸹窝!”
“10月1号到4号,秋雨连绵,山坡泥泞,修路工作被迫中止,大家在窝棚里集中学习。”
“10月8号,又有两个职工干活中受了轻伤,大家充分发挥了轻伤不下火线的战斗作风,坚持施工加快进度,缓坡上直接按标准筑路,我的设想是路面宽6米,中间高出15厘米,形成‘路弓’,以免道路上积水,路边再挖个排水沟,照这样的进度,争取月底把路修进老鸹窝。”
“10月10号,又停工了,上级要组织学习文件指示。今天是正式开工满一个月的日子,我们修了一公里左右,距离老鸹窝不远了!”
“10月15号,刚干了几天,再次停工,我已经不在领导岗位上,但是幸好具体路线和工作计划都做好了,工程进度虽然慢了些,估计下个月总应该修到老鸹窝了。”
“11月1号,天气开始冷了,还得多鼓励大家加把劲啊,按照驼山过去的天气情况,估计到了中旬就要下雪了,泥土冻硬了就更不好干活了!”
“11月10号,大大小小的会已经数不清开了多少回,这路还修不修了!!”
苏望翻了两页,都是类似的内容,看得出道路施工的进度也越来越慢,孟广林的心情越来越差。
老耿倒是对这段往事很熟悉,直接让他往后翻,他记得有一天老孟写得特别长,里面隐藏着许多事情。
苏望还真找到了,11月22号的那天,孟广林提笔写了这样一件事:
驼山冬天真冷啊,这还没进腊月,气温已经到了零下。
山里的土被冻硬,林场的小青年们拿十字镐刨地,一镐下去,只能刨出一个小坑,刨不下成块的土来。
大家光出力不见效果,都急得心急火燎,十分烦躁。
武青就抱怨开了:“这刨土比搞对象还难!”
李壮实就打趣他:“你一个光棍,别整天想三想四的,说得就好像你有对象一样!”
武青不乐意了:“正因为我一直在打光棍,所以才想搞对象啊,哪像你啊,晚上回去还有个热被窝!”
李壮实抢白道:“打住,打住吧!你寻思有老婆有多好呐!我倒是羡慕你们啊,回去往床上一躺,啥事儿也不用干,也不用顾忌!”
“嘿!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俩人说话声音不小,还尽扯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搞得大家都哄笑起来。
王向武半似劝止半似鼓动地截住话头:“我说你俩嘴里干净点儿好不好?尽污染我们的耳朵,下面只准说裤腰带以上的话!”
“那有甚意思,我们就想听听李壮实两口子的悄悄话!”有人还跟着帮腔起哄,好像也不急不累了。
李壮实苦着脸:“实不相瞒啊,我家那婆娘这阵子正闹情绪,回到家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连个热汤水都喝不上!”
“咋啦?两口子打架,床头吵床尾和,你搞不定嫂子,说明你不行啊!”武青还没从之前调侃打趣的心情中走出来,一张嘴又要往别处扯。
李壮实一镐头磕在地上,喘着粗气给大家说了一件忧心忡忡的事情。
他老婆牛翠翠,那可是牛家堡的泼辣姑娘,虽然嫁到农场里,可一心向着娘家,上次发生械斗,也和这女人回去通风报信有关。
李壮实曾经想好好教训她的,没想到反而被她教训了,后来这姑娘回娘家也没落着好,村里人直接堵了门说不欢迎她。
还是卧床的二爷爷听到这事儿,特意交代牛翠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村里人这才给她开了门。
可两口子从此却分属两个“阵营”,打那以后日子就过得没滋没味了。
这次林场修路的事情,牛家堡的人也通过牛翠翠提前打听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之前投票表决的事情,当他们知道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山包,其实是故意恶心他们时,对这条路就充满了厌恶。
牛家堡里还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林场修了公路之后,还要建围墙,把驼山给围起来,这叫做“先建后围,封山育林”。
以后牛家堡人进出驼山,就只能从林场的大门进出了,这就相当于掐住了山民的脖子,人家想让你进就能进,不想让你进,你就是有家都不能回了。
更有人猜测,林场修完路还要把牛家堡的两百多户山民全部迁出去,从而“兼并”牛家堡人赖以维生的土地。
已经在这里繁衍了近两百年的山民,一听就炸了窝。
当场就有人提议去修路工地闹事,不过那天闹哄哄的现场上,提议的人多,却没人响应和行动,因为有前车之鉴,一旦打起来判了刑,就是牛洪波械斗事件的翻版,妥妥地要逮起来判刑。
再加上修路第一天就放了开山炮,剧烈的爆炸声震慑了村民,那些心存坏念头的人都蛰伏了起来,明面上的破坏他们不敢做,暗地里还指不定在筹划什么呢!
在那个“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年代,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人们极大的警惕,大家伙一听说公路可能会遭到破坏,立刻都打起精神来。
几个人蹲在一起研究揣摩,这一切都落到孟广林眼里。
他这段时间已经不在林场的领导岗位了,可公路上的事情还是他说了算,于是摇身变成了态度强硬、只讲原则的“孟监工”,不光监督工程质量,还监督出工不出力的偷奸耍滑现象,于是立刻喊他们别偷懒。
大家赶紧把这件事对他说了,想听听他的主意,虽然他不在领导岗位了,可仍然是许多人心目中的主心骨。
孟广林刚才就已经全都听见了,他的意见是,这件事有点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单单靠李壮实的猜测不行,得讲究证据。
“这两口子同床异梦,估计也没个善了!”听苏望念到这里,孙雨朦撇撇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之前她翻看日记的时候,对这段内容有印象,当时就觉得李壮实这个人啊,忒不像个男人了。
苏望对日记的内容看得很粗,这段还是第一次看,隐约猜到后面有事情发生,眉头都没抬就继续念下去。
“我不赞成对牛家堡采取措施,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得不防,于是提议筑路小分队安排分工,每天晚上找人在工地上值班巡视,可惜大家没有人愿意接这个苦差事!”
寒冬腊月的天气,山沟里层层叠叠的岩石上结着白花花的冰,枯黄的野草有成人膝盖那么高。新修公路两侧有不少没来及清理的岩石碎块,在惨白的月光下影影绰绰。
大家联想起驼山闹狼患的旧事,谁都不愿意去值夜班。
有的人就说了,一条土路除了石头就是土,有什么好看守的?再说了,就是真有人来搞破坏,他们还能破坏什么?挖个坑搬个石头?那还得感谢他们帮忙呢!
孟广林的提议又一次被否决了,他的心情很糟糕,因为过了两天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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