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节 真是看不惯
孔双华不知道是怎样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天亮,但有一点她一直清醒着,那就是从她拧了方圆一把后,方圆一直用他那温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握着自己的小手,这让孔双华感受到了安全和安适。睡着睡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方圆靠拢,天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枕在了方圆的肩膀上,似乎还有一点口水也流到了方圆肩头的内衣上。
支撑起身子,觉得浑身酸痛,就又一次倒在方圆的怀中。这炕实在是太硬了,这睡觉不是享受,是在折磨人啊!孔双华还想在方圆的肩头再迷糊迷糊,却听到灶间大姐在训斥春晓:“你进堂屋干什么?舅妈还在睡觉,别去打扰。”接着是二姐的声音:“你们两个也听好了,到院子去玩,到外面去玩,别里屋外屋到处乱跑。”
孔双华的注意集中起来,就听到方妈妈小声地说:“虎子这媳妇,长得挺俊的,但看起来好像不太能吃苦,这将来能照顾好虎子吗?”二姐说:“妈,儿孙自有儿孙福。城里的女孩都娇气,虎子找了这个女孩,也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管了。”大姐说:“我觉得双华这妹子不错呢!”方妈妈说:“虎子好像什么事情都让着这闺女,你说结婚后虎子要是天天受气,可怎么得了?”二姐说:“妈,人家虎子将来要在东州那边结婚、生活,你也看不见,你着得什么急啊?”方妈妈说:“我要是想虎子,到时候去看看,赘天总没有什么问题吧。”二姐说:“按说呢没有问题,但光你去我看还行,就俺爸那个臭脾气,要是注子家时间长了,肯定弟妹受不了,恐怕连虎子也受不了。”大姐说:“你们都小点声!这些事都远着呢,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二姐说:“弟妹也是独生子女,个性恐怕也能挺强的。我看出来了,昨天弟妹也有些地方看不惯,只不过因为虎子的原因忍着。妈,今天虎子要是带弟妹出去玩,你得劝劝俺爸,别让他摆一副家长的样子。弟妹第一次来,也大概从来没有睡过炕,估计很多地方都不适应,得让着她一点。说实话,就俺爸时常摆老资格,我有时都看不惯。”方妈妈说:“好,等我说说你爸。不过,我现在就是有些担心,虎子娶了媳妇以后,恐怕要受气。昨天好几件事,虎子都是看闺女的脸色。”大姐打断了方妈妈的话:“妈,你就别操这心了!咱家也不是个富裕家庭,你看人家弟妹来,带了多少东西,至少也得值七、八千块,虎子能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也是虎子的造化,什么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大伙都忙活自己这一摊事,赶紧把饭做熟了。萍子还得回去看店,一天不开张,收入就少很多。”
孔双华隐隐约约地听到方妈妈母女三人的对话,心里偷着乐:嘿,还挺有意思的,她们还以为我能欺负方圆哪!这二姐还挺识大体的,知道我这个公公不太招人喜欢;这大姐,真是通情达理,看来她倒一定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罗。要是将来公公婆婆想到南方去住一段时间,这可怎么办?婆婆一个人来还可以,如果公公来,就他那个鼾声,我就受不了。
在方圆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方圆知道孔双华是真醒了。他柔声问道:“双华,你醒了吗?”孔双华说:“我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没有一处骨头不疼的。”方圆说:“让你受苦了。我也知道你睡炕不习惯,说实话,我现在也觉得炕有点硬呢!”孔双华说:“哪里也比不上我自己的大床舒服啊!”方圆笑了,轻轻地捏了捏孔双华的鼻子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是老话了。”孔双华也笑了。
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方圆和孔双华经过灶间,连忙打招呼:“妈、大姐、二姐。”三个被招呼的人脸上都带着笑:“虎子、闺女(弟妹)起了呀!”
“嗯。”
方圆说:“这么早起来,辛苦了。”大姐说:“虎子你这说什么话?都是自家人,用得着这样客气吗?”二姐说:“虎子大学毕业以后,成了咱家的秀才,说话也文绉绉的。”方圆笑了。
方妈妈问:“闺女,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孔双华真想说根本没睡着,但觉得有必要给方圆一点面子,说:“睡得还好,就是炕有点硬。”方妈妈说:“今天晚上你们就睡东炕去,到时候多加几床褥子。”方圆说:“妈,我也觉得有点硬呢!”方妈妈说:“都是在城里住的,农村的条件哪里比得上城里,将就将就吧。”
才出了家门,来到院子,不知道是谁,已经把鸡、鸭、鹅给放出来了,地上撒了些玉米,这些家禽正在满地找食儿吃。那只大公鸡看到孔双华,“咯咯”地就冲了过来,吓得孔双华尖叫一声,连忙躲在方圆的背后。方圆低头一看,满院子都是鸡鸭鹅粪,在喝斥了公鸡之后,对正在劈柴的大姐夫说:“大姐夫,这是谁把鸡放出来的?”大姐夫说:“咱爸。”方圆皱着眉头:“你瞧这鸡鸭鹅都放出来,搞得满院子都是粪,太脏了。”大姐夫说:“咱爸说,把鸡鸭们圈起来,会憋坏的,不下蛋的。所以,早晨你大姐和二姐跟咱爸说过这事,说弟妹来了,鸡们都先关几天,咱爸不同意。”
孔双华真有些不乐意了,刚才公鸡吓了自己一跳,现在方圆说到鸡粪的事情,低头看去,满院子真是到处都是鸡粪,这很容易一脚踩上去,到时候满鞋底都是鸡粪,那可怎么办?孔双华又觉得有些反胃,想吐的感觉又出来了。
方圆也觉得为难,老头子在家从来都说一不二的,把鸡鸭鹅放出来是有利于他们生蛋,但这也太不考虑孔双华的感受了吧。方圆说:“妈,你出来一下。”方妈妈出来了,问:“虎子,什么事?”方圆说:“妈,能不能先把这些鸡们都先关起来?今天白天我和双华准备出去转一转,你到时候再把鸡放出来,好不好?”方妈妈看了看方圆,又看了看孔双华,心里也不太乐意:“把鸡关起来,鸡蛋可就是要吓到鸡窝里了,不好捡。”方圆说:“就关一会儿,吃完饭,我和要双华转转,你们再把它们给放出来。”方妈妈瞅了瞅孔双华,猜想到儿子的想法肯定是儿媳妇的意思,真是越来越担心将来儿子会成为一个“妻管严”,要是儿媳妇这么厉害,那儿子天天受气可怎么办好呢?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嗯哪,你和你姐夫把鸡都先关起来吧。大林,你一会儿再扫扫院子。”大姐夫说:“嗯哪!”
孔双华等着大姐夫和方圆把院子扫干净以后,再去上厕所。一进厕所,“嗡嗡”几次苍蝇被惊动扑面飞了过来,吓得孔双华一声尖叫:“我的妈呀!”屋子里的人出来了,劈柴的大姐夫站了起来,方圆几个箭步冲过来。
方圆关切地问:“怎么啦?”孔双华几乎要哭了:“怎么这么多苍蝇啊?”方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孔双华说:“昨天晚上没有呢!”方圆说:“晚上苍蝇也休息。双华,没办法,农村就这条件,你将就将就吧。”孔双华眯着眼,看到了蹲坑里爬满了蠕动的白虫子,吓着了:“方圆,那些白虫子是什么呀?怎么那么多?”方圆说:“你闭着眼,别看。那是苍蝇的幼虫,叫蛆,我们在上学时学过的。”孔双华觉得腿都有点发软,拉着方圆的手:“怎么那么多啊?要是我方便的时候抓到我身上,那可怎么办?”
方圆说:“不会的。蛆喜欢脏臭的地方,你身上那么干净,它们不会找你的。”孔双华还疑虑重重:“可是,苍蝇会飞,要是趁我脱裤子方便时飞到我的屁股上,可怎么办啊?”方圆也觉得是个麻烦事,以前在农村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孔双华说:“方圆,你得陪着我上,帮我看着苍蝇,我害怕!我真地很害怕!”方圆说:“好吧,我给你看着,让苍蝇不往你身上飞。”
孔双华的表现让方妈妈失望透顶:这么娇气的女孩子,将来能干什么呀?你说说这虎子,怎么能看好这么个女孩子?方妈妈摇着头进了屋,忍不住又唠叨几句。二姐说:“妈!你呀,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啥都不明白啊!我先劝你一句,你可别生气,你可千万要忍住了,别说弟妹什么不是(方言,缺点的意思)。虎子今年才26,就当了城里中学的副校长,妈你想想看,咱这里的学校,哪个学校的校长不都是四、五十岁?”方妈妈说:“那说明咱虎子有能力、干得好呗。”二姐说:“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个社会,光靠能力,行吗?就是大山开个摩托车修理铺,都要靠关系才会有生意!我算是看出来了,虎子能当副校长,这弟妹家里不知道出了多少力呢?弟妹她爸是大学校长,跟市长一个级别,谁敢不把她爸爸当盘菜?”大姐说:“妈,萍子说的是,你可千万别乱说话。现在虎子和弟妹还没领证,没举行婚礼,要是黄了,恐怕虎子连副校长都做不成了。咱全家都指望虎子将来能发达,全家跟着沾沾光。弟妹她爸那么大势力,能把虎子给扶起来,也能把虎子给踩到底。”方妈妈听明白了两个女儿的意思,长叹一声:“我也懂这个理儿,可是看这闺女娇气的样子,我就担心虎子将来受委屈。”二姐说:“儿子和儿媳妇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要掺和,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处,你再掺和,到时候虎子连副校长也做不成,你后悔都来不及。”方妈妈又是了叹了一口气。大姐说:“我和萍子跟你说的,你还得跟俺爸说说。我还担心,弟妹看不惯俺爸摆老资格,倚老卖老。”方妈妈说:“她看不惯你爸,我和你爸还看不惯她呢!”二姐说:“妈,你可千万、千万啊!”
方妈妈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孔双华和方圆依次完成了早晨的例课――上厕所,双双回了屋。大姐热情地说:“弟妹,来,过来洗脸。”说着从大缸里舀出两瓢水,倒在脸盆里。二姐说:“这是香皂。”孔双华说:“有没有自来水啊?”方圆说:“双华,咱这里没有自来水,不过这水比自来水还要好。这是真正的山泉水,是洁净无污染的长白山之水。我们这地方,除了木材加工业,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工业,所以也没有工业污染。等一会儿你洗脸的时候,就知道这水有多么地滑软多么地清凉了。”孔双华说:“好吧,那就用脸盆洗吧。我去拿点东西。方圆,给我找个镜子。”方圆说:“好。”
孔双华进了堂屋,打开随身带的包,取出洗肤护肤这一套。出来的时候,方圆已经把脸盆放在了地上。孔双华说:“要蹲着洗吗?”方圆说:“是啊,我们都是蹲着洗。”孔双华说:“能不能再高一点,我一点也不习惯。”方圆看了看灶间,说:“咱到外面洗,我把脸盆放在方凳上,这样就高了。”孔双华说:“好。”
来到院子里,大姐追了出来:“弟妹,这是香皂。”孔双华并不接过来:“大姐,我不用,我用这个。”大姐说:“你用护手霜洗脸吗?”孔双华笑了:“大姐,这叫洗面奶,不是护手霜。”大姐闹了一个大红脸。方圆说:“大姐,谢谢你啦。香皂我用。”说着,从大姐手中接过香皂。
洗完了脸,刷完了牙,灶间的香味也飘了出来。孔双华说:“我还真饿了。”方圆说:“好,我们收拾收拾,马上吃饭。”
进了屋,方妈妈说:“虎子,闺女,你们先上炕吧,饭马上就好。”方圆说:“我来端吧。”方妈妈说:“不用了,你就好好陪陪你的宝贝媳妇吧。”二姐拽了方妈妈一下,笑着说:“是啊,虎子,你多陪陪媳妇,端菜端饭,我和你大姐就成。”
方圆和孔双华手拉着手就进了堂屋。正准备脱鞋上炕,就听到院子里方爸爸的大嗓门:“是谁把我鸡给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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