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万全之策
他记得她出嫁时的喜悦,见证了她从战甲换上华服,直到如今成为一个被遗忘的妻子。
和离,世人眼中,那是一种被夫家抛弃的不幸命运,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能幸免。
前朝便有一公主因和离而被迫进入皇家寺庙,余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他心中实在不愿看到当年那位红衣少女,也踏上这条孤寂的道路。
思及此处,再想到谢家对国家的贡献以及朝廷对谢家的依赖,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答应你,你先回去,不久后,和离的圣旨便会送至平阳侯府。这段时间,若你心意有所转变,随时可来宫中找朕。”
得到帝王的允准,谢昭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妇感谢陛下隆恩!”
随后,跟随两位兄长一同步出御书房。
谢昭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切皆因昭云而起,害大哥二哥受累,连累整个谢家蒙羞。若非陛下英明,我谢家恐将面临灭顶之灾。”
“你——”谢时汶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谢昭云,话到嘴边却又咽下,满腔复杂情绪无以言表。
他宠爱的小妹,家中珍视的掌上明珠,在陆家受了这等屈辱,竟然没有向他这个做兄长的吐露半句。
她是否还视他为兄,是否真把自己当成谢家的一份子?
谢家的女儿,何曾需要如此隐忍?
谢昭云紧紧咬着下唇,不敢正面回应兄长的目光,更不敢在他们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鼻尖酸楚,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谢时汶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疼。
“你还是不是我的妹妹?十年的生活,难道已将你所有的棱角磨平?他人欺凌至此,你竟能一忍再忍?你的那份不屈的勇气呢?你所习得的武艺呢?为什么不能让陆家鸡犬不宁,讨回属于你的一切?”
“大哥!”
谢时桉轻推了兄长一把,示意他言辞过于激烈,随后扶起谢昭云,柔声询问:“你真的决定了,要与陆鸣和离?”
谢昭云的眼眶逐渐泛红,晶莹的泪光闪烁,仿佛即将坠落的晨露。
“我对不住谢家,让家族因为我而承受了不必要的麻烦与忧虑。”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满是自责。
“这不是麻烦,是你的误解,认为我们作为兄长并未给予足够的支持与理解。”
谢时桉轻叹一口气,眼中既有疼惜也有无奈,“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独自默默承担,是我不够让你信赖,还是你觉得二哥的肩膀不够宽厚,不足以成为你的依靠?谢昭云,难道你忘了,你也流淌着同样的血脉,是谢家的一份子吗?”
谢昭云含着泪,轻轻摇头,内心如同被重石压住,那份歉意与自责越来越沉甸甸,几乎让她难以呼吸。
他们寻了一处静谧角落,谢昭云开始一五一十地吐露近期经历的种种波折,以及与陆知鸢通过书信往来的微妙周旋。
谢时汶听着,眉头紧锁,怒火渐渐在胸腔中升腾;而谢时桉则是心弦紧绷,每一个字都如雷轰顶,让他感到阵阵惊惧。
篡改书信的行为无疑是一步险棋,一旦信件意外泄露,或皇帝发现其中端倪,以其脾性,谢家面临的可能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虽然他们并不惧怕最坏的结果,甚至已经做好了颠覆萧家江山,另立新主的心理准备。
但这样的玩火之举,作为妹妹的谢昭云至少应该事先与两位兄长沟通,共同策划周全的应对之策。
“二哥放心,知鸢早有万全之策。”
谢昭云解释道,语气中透出一丝坚定,“二哥身居户部,信息传递自然不如我们在外灵活,大哥或许已经隐约听说了一些风声。西晋侵犯边境之事正值紧要关头,皇上不会轻易对谢家动手。一是边疆离不开父亲的稳固,二是我在皇后那边也做了不少工作,托姜太医捎去了消息。至于宁平公主茶水溅洒的事件,并非偶然,实则是知鸢刻意布置的一环。”
“知鸢?看来这外甥女真有几分手段。”
谢时汶摩挲着手掌,显得有些兴奋,“算来已有数载未见,她已经回到昭云别院了吗?”
谢昭云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内疚,“是我疏忽了,本应更早带知鸢回家。”
“是该把知鸢接回来了。”
谢时桉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即便父亲不常在京中,还有我们兄长二人,难道你想切断与家族的纽带不成?事不宜迟,今日便去将她接回来。我这里还有些疑问,想当面与她探讨。”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几个问题需要与她商谈。”
谢时汶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对这位在商界颇有天赋的外甥女赞许不已,尤其是她如何能将陆家的胭脂铺经营得风生水起,甚至悄无声息地用假名买下了老侯爷遗留的四间店铺,这一切都让谢昭云惊讶不已,直至大哥细细说明,她才恍然大悟。
而在平阳侯府,陆知鸢正与陆鸣对视无言。
陆鸣试图从太监口中探听消息,未果,转而前往琉璃院碰运气,结果却是一鼻子灰。
这对父女之间,几乎形同陌路。
面对陆鸣的指责,陆知鸢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藏着千言万语。
她知道,父女情深,应当父先女后,一个做父亲的若不主动亲近女儿,又怎能期待女儿心中能有父亲的位置?
“自我记事起,就没有周岁前的记忆。但我从府里的人口中得知,父亲在我出生的那晚便匆匆离府,赶往北渭。待你归来,我已经满月。我好奇的是,那一次离开,是因公事吗?”
“当然是公事所需!”
陆鸣语气坚定,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如果不是公事,父亲我又怎么会撇下你和你娘。”
“父亲离府,是因收到了宋夫人的信。”
陆知鸢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物件,语气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信上说,陆南汐病重,高烧不退,哭着要找父亲。父亲心急如焚,不顾刚刚分娩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我,昼夜兼程赶往北渭。我只想问,陆南汐是否真的病了?就算真的生病,找父亲又有何用?从京城到北渭,何止千里,等父亲赶到,陆南汐的病怕早已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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