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恶有恶报

李朝延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个遍，却没有一个能用得上，他这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家恐怕是让人给下了套。

可惜悔之晚矣，那商人态度十分强硬，只说李朝延要么交出玉佛，要么就按着凭据索赔。李朝延这下是有力无处使，字据上面白纸黑字签了他的大名，衙门里的人也是软硬不吃。要不是李家的人苦苦求情，只怕当天就要将李朝延下了大狱。

“后来呢？后来咋办？”花云娘听得兴奋不已，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还能咋办？那可是几万两银子，就是两个来凤楼恐怕也拿不出来，左右不过是封铺子变卖，我看李家这一下，算是塌了喽。”茶棚老板斜了她一眼，又有些自说自话地叹道：“这老天爷还真是指不定哪天就变，从前李家在咱们李家集那叫一个风光。你们说，李家是不是得罪了官老爷，为啥连衙门都帮着下套的人？”

赵氏和厉大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眼珠子都没有转悠过来。花蕊娘却是一脸的闲适，慢慢地吞了一口茶水，才瞥着茶棚老板道：“你不是看我们几个悠闲，才胡诌着逗我们乐呵吧？听说那来凤楼也开了十好几年，他们东家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上当？”

“你这小姑娘懂啥？”见花蕊娘不相信自己的话，茶棚老板一下急了。正巧街口上经过一人，茶棚老板连忙冲出去将他拉住，咋咋呼呼地说道：“刘老四，你说，来凤楼这两天是不是没派伙计出去收鱼虾了？”

那人皱着眉瞅了茶棚老板一眼，又转头往棚子里面看了看。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莫扯我，来凤楼的东家这两天脾气可不大好，昨儿街上挨打的那人你忘了？你少扯点闲话，正经做生意才是正道。”

花蕊娘眼睛一亮，立刻放下茶杯走出去，扮了一副天真的摸样问向那人：“大叔，来凤楼的东家打人，是为啥？”

“我咋知道，”那人不耐烦地抽开手，转身便往前面走了去。

茶棚边上摆针线摊的人却接口道：“打的好像是个后生娃子，小姑娘你是没瞧见，满脸血，保准把你吓哭。”

他这么一说，就惹得旁边摆摊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卖凉粉的一边笑一边说道：“小姑娘家家的乱打听啥？那李东家人凶得很，到时候保不定连你一块儿打。”

花蕊娘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些人说起别人挨打的事儿，还笑得这么开心呐？

那摆针线摊的人还以为花蕊娘是被吓到了，他连忙挤了个温和的笑容，向着她道：“小姑娘你别瞎问了，咱们这条街上的人，都腻着呐。”

“别扯了，来凤楼还能风光几天？我看再过段日子，那楼子就该不姓李喽……”茶棚老板砸吧了一下嘴，不屑地说道。

看来李家在这边的名声还真不怎么样……花蕊娘抿嘴一笑，转身退回了茶棚子里面。

赵氏和厉大正头挨头地小声说着话，见花蕊娘返身进来，赵氏便凑过来向她道：“蕊娘，咱们是不是就回去了？”

“嗯……”花蕊娘撩起眼皮往外面的街道上看了一眼，想想便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我表姐。”

“姐，”花云娘一下急了，立刻出声道：“万一让李家的人瞧见了咋办？”

“能咋办？他们当真是土霸王？”花蕊娘虽然话这么说，但却明显的听出底气不足。

“可不是，蕊娘，李家才出了这样的大事，万一真遇上了，他们非要找你出气咋办？”赵氏一手按住花蕊娘，温言软语地劝道。

倒也是……反正要看田玉娘也不急于这时，花蕊娘听劝地点了点头。厉大便出去牵了骡车过来，大家一路出了李家集，径直往着落山村的方向回去。

直到上了官道，赵氏才像是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向着花蕊娘道：“蕊娘你说到底是咋回事儿？这套下得可真狠，几万两银子呐，咱们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下李家就算是金山银山，只要也要赔光了。”

花蕊娘抿笑着摇了头，轻声应了一句：“活该，要不贪心，哪能吃这个亏。”

“就是，”赵氏解恨地呸了一声，继而笑道：“这下李家的人肯定顾不上咱们了，你说到底是啥人做的？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他道个谢才成。”

花蕊娘忍俊不禁，瞥眼正好瞧见花云娘想开口，她赶紧轻咳了一声，又冲着花云娘挤了挤眼睛。

花云娘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看懂了自家姐姐的意思，只好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贺掌柜的手腕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这般连环套，不仅布局精妙，而且解无可解，实在让人佩服。

若贺掌柜只是有心想给李朝延一个教训，让他破财了事。大可以让“陈举人”适当的松松口，在李朝延苦求着他留下玉佛的时候，将价钱往下让一让，说不定李朝延就真的会掏钱，高价买下这尊玉佛。

可是贺掌柜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更为强硬的方法。这样一来，李家为了这桩事情，极有可能就会失了来凤楼。

如果花蕊娘猜得没错的话，贺掌柜的本意就是要釜底抽薪，一下断了李家的根基，让他从此再也不敢、也无力来犯。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不用打听也能猜得出来。李家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被迫无奈之下，只能舍出来凤楼与那“商人”。而那“商人”，最终是接手来凤楼经营，还是变卖一走了之，那都容易。

花蕊娘心底好奇重重，半月居究竟是什么来头？贺掌柜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安排下这般瞒天过海、阵势庞大的棋局？

除了要动用人力物力之外，还要与官府衙门打点好关系。花蕊娘相信，如果不是事先安排，衙门的人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出现，而且立场分明地站在“商人”这边。

说到底，自家与半月居不过只是买卖来往，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为了区区豆芽，半月居为何愿意如此倾力相助？

还有花广武，李朝延之所以让人对他痛下拳脚，究竟只是为了泄先前之愤，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花蕊娘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便只得舍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反正无论怎样，对她们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只是委屈了田玉娘，若是李家真的败落了，不知道李氏将会如何自处？田勤年对她们母女，亦或会变了态度？

还有半月居，若是真的只是为了豆芽的买卖，贺掌柜便对李朝延出如此狠手。这般雷厉风行的手腕，也着实叫人有些胆寒。

和贺掌柜一比，李朝延之前往豆芽里面下药的行为，顿时就显得那样的幼稚可笑。

看来往后再与半月居来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花蕊娘念头忽然一转，贺掌柜此举，说穿了也不过是兵来将挡，至多只能算得上是狠厉了一些罢了。自家堂堂正正与他做生意，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想通了这一节，花蕊娘心里便彻底松快了下来。正巧花云娘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一手指着天上道：“姐，你瞧，大雁。”

花蕊娘抬头望去，只见果然有一只落单的雁子，从她们头顶上空飞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豆芽买卖和监督房场的进度之外，也再无其他波澜。

挨打的那件事情过后，花家大房的人都好像是一下就消失在了村人的眼前。每日里院门都闭得紧紧的，就连秦氏都鲜少出来走动。花蕊娘曾经偶然在村头碰到过一次花广武，他拖着被打伤的那条腿，背上还担了一挑子柴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沉的颓气。看见花蕊娘，他竟然远远的避开了。

这期间田玉娘又给花蕊娘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她和李氏已经回到了桃源县，田勤年领回来的那个女人，也寻日子端端正正地抬了姨娘。对于李家发生的事情，田玉娘只是模模糊糊地提了两句，大概就是花蕊娘她们听来的那些。李朝延将来凤楼赔了出去，还添上了许多自家压箱底的银两，而田勤年更是发了话，往后不许李氏再和娘家来往。

但凡有事发生，便唯恐避犹不及，田勤年还真是将势利二字做到了极致……花蕊娘将信来回读了几遍，便觉得心底堵得发慌。提起笔来想给田玉娘回上一封，却又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字。

最后花蕊娘还是给田玉娘回了信，也不过只是些安慰之词。末了花蕊娘在信上承诺到，来年田玉娘出嫁之时，她必定亲自前去添妆观礼。

将信交给厉大去托人寄送之后，花蕊娘记挂着房场那边明天就要上梁了。她便跟商姨娘招呼了一声，自己独自一个出了门，往武穆峰这边来。

远远的看见了自家新立起来的三间大屋，花蕊娘的心情渐渐敞亮了起来。她迈开了腿，飞快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南边山峰下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儿嘶鸣，只听一声远远的呼喊传来：“花蕊娘……”

花蕊娘欣喜地回过头，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尘土飞扬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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