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街市见闻

花蕊娘心头一颤，这个问题，如何不是她正担心着的。虽然如此，她还是安慰了商姨娘一句：“放心吧姨娘，现在咱们心里有数了，防着点就是。他这一次没有得逞，我想他胆子也没那么大。”

“嗯，”商姨娘轻轻应着，过了一会儿，又道：“要不明天开始，我上豆芽棚子那边去睡吧。”

“不用姨娘，这大冬天的，棚子哪里能住人。”花蕊娘探起身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说道：“没事儿的，睡吧，这世道也不是他李家的天下，哪里他想干嘛就干嘛了。放心吧姨娘，我会想办法的。”

“怎么说也还沾着亲……这人这心，真是深啊……”商姨娘似乎是叹了口气，跟着幽幽地说道。

花蕊娘重新躺倒了下去，不得不说，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半点经验也没有。之前秦氏和花庆余虽然算计她们，但那些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像李朝延这样的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事儿应该要跟贺掌柜说一声……花蕊娘忽然一下坐起身来。是啊，自己几个拿李朝延没办法，半月居可不一样。人家有钱有势，又在瑜棠镇上经营了那么多年。李朝延虽说想害她们，但变相的也损害了半月居的利益。以贺掌柜那般精明，肯定能察觉出其中的厉害。

上一次送豆芽去半月居的时候，贺掌柜又往上再增加了两百斤。由此可以看来，豆芽的销路目前正旺，想必站在贺掌柜的立场，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捣乱才是。

打定了主意，花蕊娘这才安安稳稳地躺下身来，眼瞧着窗边都有些开始泛白了，便阖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花玉朗和厉思良都起得有些迟了，幸好还剩有头一天的几个馒头。商姨娘迅速下锅蒸热了，他俩一人抓了两个，便提了书袋子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那姓黄的中人办事果然迅速，花蕊娘她们几个才刚刚洗漱完，坐下来端了商姨娘煮的面条正准备开吃，他就亲自上门来了。

荒地的价格问下来比他当初估的价还要便宜，一亩地四两二钱银。一家人飞快地扒拉完了面条，便跟着他一块儿出门往武穆峰那边去。

最后选定下来，还是当初花蕊娘看中的正对山路的那一块空地。花蕊娘的打算是，建一栋前后的大通间，前面招待客人，后面就当作灶间。屋前门后还另外圈了一处园子，以备将来扩建之用。

丈量下来一共是四亩六分地，花蕊娘心算了一下，那就是十九两三钱两分银，自家完全承担得起，便爽快地拍了板。

商姨娘却有些犹豫，偷偷冲着花蕊娘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蕊娘，咱们办个小食肆，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吧。”

“姨娘，我自有我的想法，”花蕊娘抿笑了一下，同样压低了声音向她道：“姨娘你别小看这一带，现在是荒凉，将来等咱们的食肆开起来以后，指不定就会有别家铺子跟过来。到时候再买地，恐怕就不是这个价了。”

这就是商业中心的连锁效应，花蕊娘还记得一个著名的案例。是说在一处荒凉的街上，先是开了一家电影院，一段时间以后，各式各样的小吃店、饭馆、杂货店等等，跟着接踵而来。后面电影院的老板眼红别家商铺的生意，就干脆关了电影院改行也跟着做饭馆，谁想到小街上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都倒闭了事。

事情虽然不相通，但道理却是一样的。如今的隐峰寺，便相当于那案例中的电影院。花蕊娘相信自己的眼光，所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需要勇气，自家的食肆一旦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别人发现了商机，自然会跟着蜂拥而来。

若不是手头上的资金不允许，她甚至还想多买几亩地放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光是倒卖手上的荒地，只怕也能挣不少银子。

不过那样做风险太大，花蕊娘向来是一个稳中求胜的人。若是只有她孤身一人，冒冒险还无所谓，但现在是一大家子，她自然得多替她们考虑。

商姨娘还是没太明白，不过既然花蕊娘这样说了，她也没什么异议。事情当场就这么说定了，黄中人马上就要赶回镇上，说是争取在今天之内给她们把地契办下来。

如今的契约分两种，一种是民间私下里签的，契据上面没有官府的印章，若是真的有事闹起来，并不能保障自身的利益，这种叫做白契；另外一种是有官府印章的，要向官府纳购地税，但是也合法通用，叫做红契。

花蕊娘她们买的原本就是荒地，自然是要签红契。如今的税率七分，待到算过总价，花蕊娘便掏出足数的银子出来给了黄中人，大家伙又接着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到了落山村口，商姨娘和花云娘返家。花蕊娘惦记着去半月居找贺掌柜说事，便和黄中人一齐往镇上去。

半月居后院的书房里面，郁郁袅袅地燃着一炉香。宗少城坐在黄花梨木的小几后面，正在和贺掌柜说着话。

“这人我听说过，是李家集来凤楼的东家……”贺掌柜微微皱了眉头，沉吟着道：“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腕，只要稍微传出些风声去，咱们桃源县这一带的商贾里面，他是不要想有立足之地了。”

“那贺叔就上点心，尽快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吧。”宗少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了杯子懒洋洋地笑道：“贺叔的手腕，少城可是从小就听母亲在说的。如今正好，有机会可以见识一下。”

“是，大少爷放心吧。”贺掌柜抬了一下身子，冲着宗少城微微欠了欠身：“自从咱们酒楼进了豆芽，这段日子的生意一直在往上走。那姓李的出此下作手段，便是摆明了要与咱们半月居作对。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毁了名声。”

宗少城略微了点了个头，一双深深的眼瞳里面，俨然有了几分笑意。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说是落山村卖豆芽的花家小娘子前来求见。

贺掌柜征询地看着宗少城，宗少城眯眼想了一下，便冲着贺掌柜摆了摆手，自己站起身来走出屋子去了。

花蕊娘的心里有几分忐忑，李朝延想向豆芽里面下药的事情，自家手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若是贺掌柜不信，那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是除了贺掌柜之外，自家便再也无其他的办法可想。这事情一天不做个应对，自己一家人便是一天不得安生，花蕊娘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见贺掌柜。

没想到压根没费什么口舌，贺掌柜甚至连半分质疑也没有，就爽快地应下了。还叫花蕊娘只管安心，这件事情，自然有他去处理。

花蕊娘感激之余，心里头不禁有了些疑惑。想想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她也不好多做打扰，很快识趣地告辞出了门。

来的时候和黄中人商量好了，在镇上多等他一会儿。要是今天就能将地契办下来，花蕊娘就能顺道取了，省的他再多跑一趟。

看贺掌柜的态度，答应追查李朝延下药一事并不像是随口敷衍她，应该是会很快落到实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李朝延不再动歪心，但聊胜于无。一想到很快就能拥有一处属于自家的产业，花蕊娘的心情渐渐大好了起来。

花蕊娘走到镇西口，在和黄中人约好等他的小茶棚里面坐下。天色还早，也不知道黄中人什么时候能来，她便要了一壶茶水，就着寒风慢悠悠地喝着。

许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茶棚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花蕊娘坐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有一个男人走进了棚子。

“哟，生子，今儿得空出来了？”茶棚的老板娘认识那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怎么？桂花嫂想我这是？”那叫生子的男人却没个正形，立刻出言调笑道。

“你个混小子，还敢讨嫂子我的便宜了。”老板娘伸手拍了他一巴掌，转头拎了一壶热茶过来，拿出土碗给他冲上，又手脚麻利地摆上了几盘点心吃食。

好生泼辣的老板娘，花蕊娘微微一笑，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观望着。

“生子，你家小姐的亲事定了？”这个叫生子的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旁边桌上的一个人又向着他笑道。

“定了，下月初八就出门。这一趟铺妆还是我跟着去的，可折腾死老子了……”生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抬起头来答道。

“有好处你小子还不愿意，这回你们小姐又定给哪家了？要这么多折腾几回，你拿赏银还不得拿到手软。”旁边那人说话阴阳怪调的，还不住地冲着生子挤挤眼睛。

“呸，你小子少说浑话，要让咱们老爷听见了，还不打折你的腿。”生子的语气里却半分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他扭头瞧了左右无其他人，便向着那男人贼笑道：“你别说，这回咱们三小姐定的这家，还真是有些底子。你晓得人家住多大的宅子不？四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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