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装傻

马夫人突然大怒，伸手一拍桌子，指着诸葛总兵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我说你怎么成日成日的不着家，桌游馆又是什么地方？是不是……”

“夫人息怒，息怒。”诸葛总兵顿时张口结舌，连忙摇头摆手的分辨道：“夫人还记得今年宗少城送我那份年礼不？就是那稀奇玩物，前一阵儿好像在城里开了家铺子。”

“就是你送给钦差大人的那份礼？”马夫人眼珠子一转，立刻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记起来了，前回何家太太还来邀过我。这么说来花家还是商户？遥儿不是说花小娘子的父亲是犯了事儿的官？这倒有些不好办，宗家老夫人那脾气。”

诸葛总兵赔笑着连连称是，见马夫人不再动怒，便捋着胡须沉吟道：“这么一说我倒有印象了，那花小娘子确实是个不错的。能琢磨出那等稀奇玩物的人，必然是个玲珑心思。照我看来，这干女儿咱们收得。”

“真的？”马夫人欣喜的眨了眨眼：“你这么说就一定错不了，那行，这事儿我还就搀和了。你先坐会儿，我让人给你拿两个冰盆儿去。”

“夫人且慢，”诸葛总兵深知马夫人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连忙伸手将她拉住，为难着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去是可以，宗家就算不看我的脸面，也总要看在国公府姑父的份上敬你一头，我倒不怕你惹来闲气上身。但先说好，遥儿得留在家中练功，不许惯着他。”

“依着你还不行？说得我这当娘的就半点不心疼儿子？我还指望着遥儿给我挣个一品诰封回来呢……”马夫人横了他一眼，到门口唤过丫鬟交待了一通，提着裙子一溜烟就往演武场去了。

宗家老宅后园的角门处，小厮黄豆双手笼在袖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踏着步，脖子一直往一个方向抻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哒哒哒……”宗少城骑着一匹青灰大马从拐角处窜过来，直冲到角门前停下。黄豆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去扶着马鞍伺候他下马，同时道：“大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宗少城见他面有急色，心头就是一紧，跨下马来连衣裳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连忙问道：“老夫人来寻过我？”

“倒没有，老夫人陪着黄老夫人逛园子呢。”黄豆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才凑到宗少城身旁，压低了声音道：“玉香今天当差，听见老夫人又跟黄老夫人提了您和七娘子的事情。黄老夫人好像很高兴，瞧老夫人那意思，要趁着黄老夫人还在这儿，就把事情给定下。”

“什么？”宗少城身子一僵，额上青筋鼓了鼓：“诸葛少爷那边有没有回信来？”

“哪儿有那么快呐，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天半……”黄豆摊了摊手，正好接住了宗少城扔过来的缰绳。见宗少城抬腿就往角门里面走，急得他连声道：“哎，大少爷，大少爷等等……”

宗少城火急火燎的就往园子里面走，半分也冷静不下来。他不想让花蕊娘跟着担惊受怕，哪晓得宗老夫人竟是摸准了他的心思，若是等一切都有了定数，那就晚了。宗老夫人的那些手段，他可是从小瞧到大的。宗少城心里一阵紧过一阵，掌心都不自觉的浸出了细汗。

要他就此听了安排，从此被那老太婆攥在手心里，他宁肯拼了这个姓不要……见宗老夫人和黄老夫人就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凉亭里面，宗少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大步走了过去。

凉亭里面侍立着好几个丫鬟婆子，靠着横栏的地方铺了两个厚厚的蒲团，蒲团上坐着两个年约六旬、衣着华贵的老妇。左侧这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镶嵌了拇指大绿宝石抹额的，正是宗少城的祖母宗老夫人。

看见宗少城走近，宗老夫人笑着和身旁的黄老夫人说了句什么，便坐直了身子，淡淡笑道：“城儿来了。”

“孙儿见过祖母。”宗少城进了凉亭，先向着宗老夫人行了一礼，又转向黄老夫人：“给姨祖母问安。”

“好好，这孩子，瞧着就让人觉得精神。”黄老夫人和气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道：“来，到姨祖母身边坐。”

宗少城依言坐到黄老夫人身旁，黄老夫人将他打量了又打量，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宗老夫人将黄老夫人的表情收进眼底，便呵呵一笑，开口道：“我这孙儿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大了，什么事情都想自个儿做个主。这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难得在跟前见几回，也就咱们这些老姐妹，还能凑一块儿说说话。”

“可不是，我家秋娘也是一个性子，说到底都是咱们教出来的孩子，差不了。”黄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宗少城：“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有什么好图？”

宗老夫人瞥了宗少城一眼，便微笑着接口道：“是啊，老喽，可也还是操不完的心，总要看着他们个个都好，将来这心里头才落靠啊。”

“你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呐，说起来我还比你长上两岁。”黄老夫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乐呵呵的笑道：“还能多看几年，我也想多看几年，就像你说的，要不这心里头不踏实。”

“我这一把老骨头操持了几十年，总该有累的时候，可也丢不开。”宗老夫人活动了一下身子，立刻有丫鬟机灵的过来替她捏着肩膀。宗老夫人闭眼叹了口气，睁开瞧着黄老夫人笑道：“好在孙子一个个都大了，过两年再把谦哥儿的事情定下，咱们老姐妹才算是真的能享享清福。”

宗少城在旁边听得心急上火，冷着一张脸将宗老夫人瞧了又瞧，一时间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想开口又插不进话来。

“还是你有福气，谦哥儿打小就聪明伶俐，城哥儿又是个上进好学的，如今还做了武举老爷。”黄老夫人心不在焉的笑了笑，似乎有些走神。

“个个都是我的亲孙子，城哥儿他娘亲去得早，我是得多上点心。”宗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往宗少城身上瞟，同时淡淡的笑道：“说起来，这日子还真是过得快，一眨眼孙子辈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啊。”

“孙儿自知顽劣，累得祖母操心。”宗少城连忙插了一句嘴，看着宗老夫人温温的说道：“从前孙儿有许多不是，往后到了军营里，一定将祖母的教诲牢记于心。”

宗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愠怒，还没来得及开口，黄老夫人就惊讶的回过头来：“城哥儿要入军中？”

“小孩子一时兴起，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入军中的道理。”宗老夫人斜了宗少城一眼，微笑道：“城哥儿是嫌弃跟咱们这些老妇人说话无聊，罢了，你且去寻七娘子说说话，我和你姨祖母不用你相陪了。”

说着宗老夫人就抬起手疲惫的挥了挥，宗少城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惊讶道：“祖母前一回才应过孙儿，怎么就忘了？”

黄老夫人不解的看了宗老夫人一眼，又回过头来瞧向宗少城，脸上顿时有了几分不快，冷声道：“城哥儿，男儿前途不可玩笑，你且去吧，让我同你祖母自己说说话。”

“是，”宗少城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却并不往外走，而是做了一副委屈状：“少城此番入军中，不知何时才能返家，能在祖母身边多陪伴一时，便是一时……”

“城哥儿，”宗老夫人立刻呵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透露出沉沉的怒意。亭子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左右侍候的丫鬟婆子均是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喘。

宗少城毫无惧色的抬眼与她对视，朗声道：“是祖母亲口答应孙儿，若是从军立下军功，便可娶那花家小娘子为妻，祖母可是还有别的叮嘱？”

此言一出，黄老夫人的脸色顿时白了，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宗老夫人，却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宗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皱着眉头沉声喝道：“方才大少爷去了什么地方？可是不小心冲撞了邪神？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大少爷下去歇息。”

一旁的两个婆子应声就上来搀扶宗少城，宗少城避开她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昂着脖子大声道：“祖母说过的话自己忘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正好姨祖母在这儿，求姨祖母替少城劝上一劝，祖母操劳太过，不可逞强……”

黄老夫人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强压着怒气道：“城哥儿，不得放肆，还不快些下去。”

宗少城不为所动，忽然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黄老夫人面前：“姨祖母，少城有一事相求，恳请姨祖母替我做主。”

黄老夫人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差点没顺过来，面上已是怒极。暗道方才宗少城一口一个入军中，还提及要娶那什么花家小娘子为妻，分明与宗老夫人跟她说的不符。如此当面的侮辱，莫非是这祖孙俩刻意来下她的脸面不成？黄老夫人将一通怒气全部怪责到宗老夫人头上，身子晃了晃，一摔袖子就往亭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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