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就要管闲事
见天色还早,花蕊娘干脆慢慢步行着往落山村这边走。这段路其实不算远,从前往隐峰寺送豆芽的时候没有代步工具,她就常常这么走着,步子走快一些,也不过两刻钟就能到家。
过几天就是父母的祭日,花蕊娘一边迈着脚步,一边默默盘算着。黄纸蜡烛等祭品商姨娘早都已经备好,到时候请几个帮闲,再让朗哥儿向学堂告半天假,上山去把父母的坟墓修一修。冬天里雨水多,干脆再买些石料回来包一下,免得到时候坟冢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刷了……
一晃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花蕊娘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落山村后山的方向,在心头暗道:若是真的泉下有知,看见一家人现在的样子,父母也该宽心不少吧?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花蕊娘一眼瞧见河滩上坐着两个人,她仔细辨认了一下,便扬声道:“云娘,小兰……”
“姐?”花云娘闻声站了起来,又伸手扯了周小兰一把,同她欢喜地说了几句什么。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花蕊娘走过小木桥,顺着土坎下到河滩上,随口问向花云娘。
“我姐回来了,小兰你别着急了,我姐一定有法子。”花云娘用胳膊肘拐了拐周小兰,便迎向花蕊娘,嬉皮笑脸地说道:“姐,你忙完啦?今天累不累……”
周小兰跟着站起身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蕊儿姐。”
“哎,”花蕊娘笑眯眯地应着,又转向花云娘:“什么事儿呢?你就知道我一定有法子。”
“姐,我跟你说,”花云娘嘟了嘟嘴,一脸不悦的说道:“小兰她爷昨天把她娘骂了一顿,还不准明章哥吃饭。”
“啊……”花蕊娘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为啥不给饭吃?”
“我爷发火发得厉害,说我哥一天不回学堂去念书,就一天不叫他吃饭。”周小兰说着眼眶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周明章,还是被周老头的火气所迁怒。
“这……”花蕊娘顿时有了些迟疑,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管不到周老头身上去。可一看见花云娘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花蕊娘又软了心,只好耐心问向周小兰:“为什么?你爷不是都已经不让你哥出门了?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火?”
“我也不知道,”周小兰伸手揉了揉眼,小声小气地回道:“昨天我娘一回来,刚进屋跟我奶说了几句话,我爷就在窗子外头吼开了。”
看来是张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有人松动就好,就怕他们全家人都是一个想法。花蕊娘眼珠子转了转,便拍着周小兰的肩膀安慰道:“别急,回头我让我姨娘去问问。那你哥是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走,先跟蕊儿姐回家,拿几个馒头悄悄带回去给你哥。”
“嗯,”周小兰连忙使劲点了点头,花云娘也凑上来一迭声的应道:“对对对,赶紧走。”
离开河滩往村子里面走得一段,花蕊娘忽然回头看向来路,冷不丁的开口道:“云娘,你们昨天寻宅基地,来这边看过没有?”
花云娘反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商姨娘就跟花蕊娘提过几句,她们昨天四处看了一天,都没有找着大概合适的地方。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落山村依山傍水,村里适合修房子的地方都已经被别人占了。大片的空地就只有村西头出去的田坝那边还有,可那边大部分是耕地,照着大晋律法,不能用来修建民居。
“你瞧瞧河滩这一块怎么样?”花蕊娘伸手指点着:“那一块荒地全是草皮子,应该可以挖地基,后面靠着小树林,正好清静。”
花蕊娘所指的是村口的小木桥往西那一片,前面是小河,河滩往村子的方向延伸过来大概一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瞧着约莫有个七八亩的样子。
“这地方好,朗哥儿上学还近了。”花云娘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满脸兴奋道:“就这儿,走咱们现在就去里正家问问。”
“着什么急呢?”花蕊娘转身往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揶揄地笑道:“你当修宅子是吃饭喝水?说来就来,别一副刮风就是雨的性子。这地方是够大也够宽敞,可离河边太近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宅基地。走吧,先回家,跟姨娘商量商量,要是合适了再请人来帮忙看一看。”
花云娘脸上顿时有了失望的表情,一旁的周小兰忽然伸手扯了她一下,轻声道:“云儿姐,你们家要修宅子啦?”
“嗯,我姐说了,要起一座大宅子,往后我就有自己的闺房了,还要修个大院子,到时候你来我家玩……”花云娘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拉着周小兰叽叽喳喳就说起了自己的憧憬。仿佛就连周明章被饿肚子,都比不上她的新屋来得重要。
花蕊娘领着周小兰回到家,先让商姨娘热了几个馒头饼子,嘱咐周小兰藏在怀里悄悄带回去,趁着没人的时候给周明章垫肚子。送走了周小兰,花蕊娘和商姨娘进屋商量了半天,最后连先吃晚饭也顾不上,就一齐出门往厉家这边来。
吴婆婆和赵氏听说了张氏挨骂、周明章被罚不准吃饭的事情,都齐声摇头叹气。吴婆婆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当即就站起身来,直说要去找周老头分说。
“婆婆,三舅公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花蕊娘连忙拉着她坐下来,耐心的分析道:“火气一上来,谁的账他都不买。你打算上门去跟他说啥?可不要白白招一顿气,划不来。”
“那是对小辈儿,我这张老脸他总要给几分面子。”吴婆婆立刻瞪圆了双眼,气呼呼的说道:“再说了,这后生娃子哪有不犯倔的时候?他可就这么一个独孙,饿出毛病来还不是自个儿心疼。”
“娘,你也说了,那是周大叔自己的孙子,咱们去说,总有些不大合适。”赵氏也跟着劝:“照我看,不如去找里正,先问问明章那孩子到底是咋想的,然后大家再一起商量。”
商姨娘看了花蕊娘一眼,接口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谁去劝都不合适,可也不能眼看着明章就这么跟他爷闹。爷孙俩怄气还能没完?不如先问清楚明章的意思,这孩子也是,好好的书说不念就不念了,难怪他爷要上火。”
“姨娘,我说一句。”花蕊娘扯了扯商姨娘的袖子,轻声开口道:“这书念得好不好,能不能念进去,也要看各人的兴趣和天分。那些胡子一大把孙孙都抱了好几个还在考秀才的,别人不也当他们是笑话?像思良哥这样自己肯上进,又聪明好学的当然好,可要是自个儿都觉得不是这块料,再强求也没啥意思。”
听到花蕊娘顺带夸了厉思良,吴婆婆顿时眉开眼笑:“蕊娘说得有道理,这读书人也是命里带来的,这么强逼着孩子总要出问题。明章那孩子又是个牛性,万一想不开哪天又一趟跑了怎么办……”
“娘……”赵氏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连忙出声将她打断:“您是个开明的,可周大叔指望着明章光宗耀祖指望了多少年?这话他肯定听不进去。”
见她们一说起来就没完,花蕊娘连忙打岔:“婆婆,婶子,咱们光在这儿说来说去也没用。我的意思是不如这样,听说宗家祠堂的李夫子开了口,说明章哥既然不喜欢念书,干脆因材施教随了他。李夫子是读书人,他的话三舅公肯定服气,不如把他请来,再把里正大爷和几位族老叫上。问清楚明章哥是真的不愿意念书还是其他,要是真的不想念,大家伙一齐劝劝三舅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不用非在这上头较劲。”
就这么议定,当即就分工行动。吴婆婆把厉大叫回来,让他套了车去宗家祠堂请李夫子,花蕊娘则和赵氏一起去村里请里正和各位族老。
刚走出厉家院门,花蕊娘又想到了什么,便请赵氏等着,她飞快地跑回家去拿了几包点心,又用绸缎包了盒子装了。这才拿回来交给厉大请他送给李夫子,惹得众人齐声夸她想得周到。
厉大前脚套车出了门,花蕊娘和赵氏也正要往外走,便听到外面又是一阵板车轱辘响。大伙儿还以为是厉大落下了什么东西,出去一看,却是厉二推了板车,板车上坐着肚皮高高隆起的冯氏,嘎吱嘎吱地往厉家这边来。
等板车到了门口停稳,赵氏和商姨娘连忙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冯氏搀扶下来。赵氏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一边扶着冯氏往院里走,一边道:“怎么回来也不先说一声?这么大的月份,万一路上颠着咋办?”
“没事儿嫂子,我推车推得稳。”厉二一脸憨厚的笑着,从车上取了包袱跟着她们身后往院里走。冯氏却斜了赵氏一眼,阴阳怪调的回道:“哟,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不高兴咱们回来呐?还是巴望着我肚子出点啥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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