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劝说

田玉娘面上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丝喜色，闻言顿时消失得无踪无踪。她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无助地看向花蕊娘：“蕊娘你向来有主意，你说该咋办？”

花蕊娘揉着眉头，刚要答话，田玉娘忽然将脑袋垂了下去，闷声说了一句：“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玉儿姐你别急，这事咱们得慢慢商量，”花蕊娘宽慰地握住了她的手，盯着她认真道：“你得先跟我说说，你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还有舅母，她这么闹，究竟是要和离，还是要赶人？”

田玉娘愣了一下，才怔怔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娘就是眼气不过，旁的，也没啥想头。”

子不言父母之过，花蕊娘往田玉娘面上瞥了一眼，便大约明白了她的想法。花蕊娘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既是这样，那和离一条必是走不通，洪姨娘现在生了孩子，要赶人更是不可能，就算要赶，也不能在这个当口。唯一能想的，就是怎么劝劝你爹，让他消了气不再提这个话头。往后你娘回去，也要学着把性子放一放，只要你娘把正房太太的威风立起来，洪姨娘一个小妾，哪里还真能越过了她去？”

“嗯，”田玉娘睁大了眼瞧向花蕊娘，定定的点头道：“蕊娘你说，我听你的。”

“大夫既然说舅母是心里积了郁气，这两日你就得想法子开解开解她。她气的，不过是舅父不声不响的纳了洪姨娘，平日里还宠着护着。再加上这回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舅父又是那样伤人的态度，她心里头肯定难受。光是哭或者骂洪姨娘可解决不了实在问题，你得慢慢劝她，让她自家想明白这一节，这夫妻情分到底还要不要？”

花蕊娘撩起眼皮，有些小心翼翼地接着道：“我说几句话你可别有什么想法，舅母性子硬大家都知道，可这样的性子给她带来半分好处没？以前你爹让着她，现在不让了，她自家又狠不下心来当真断个干净。她若还想做田府太太，往后回了府，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啥事都由着脾性来，得学着忍气，做表面功夫。”

“我也知道，可是我娘她……”田玉娘低垂了脑袋，两只手飞快地翻动着，几乎要将手上的帕子绞碎。

“舅母从前对你约束得紧，这些话要你跟她说，确实是为难了点。”花蕊娘拉过田玉娘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你想想，现在你外家的人一个不在身边，也只有你能劝劝她。不是我说，舅母也不是那等子刚烈的女人，真要和离，或者退一万步，你爹这次是真恼了要休了她，就凭她这性子，那不是真把她往绝路上逼？”

“我爹现在有了儿子，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母女？”这话又说到了田玉娘的伤心处，她抽了帕子捂住眼角，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你娘肯定常在你耳边念叨这话，是不是？”花蕊娘板起脸孔，半是斥责半是劝慰地说道：“你也不想想，舅父这些年膝下就你一个女儿，要说他待你不亲厚谁信？别的不说，以前云娘还总羡慕你，说舅父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你来。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可不是一个儿子就能冲淡得了的，你娘老在你耳边说这些话，实则上是叫你们父女生疏了起来。”

田玉娘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花蕊娘。

“你心疼你娘，帮着她本来也没错，可你不该一味跟着你娘指责你爹。舅父现在眼睛只盯在洪姨娘身上，你若能在中间两头帮劝，说不定舅父舅母的关系也能缓和着点，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由着舅母的性子来，上回你们娘俩赌气回李家集，这回又搬出府，你说你爹心里，会不会认为你这个女儿只疼娘亲眼里没有爹爹？”

花蕊娘一口气说完，便紧紧地盯着田玉娘，见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思索之色，花蕊娘才接着道：“你娘跟你爹闹得这么僵，要是你这个当女儿的还不在中间说和，外人谁又插得上手？你真心疼你娘，就更不该一味顺着她。”

“可是……”田玉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惶：“那现在该咋办？”

“你心里难过我知道，你爹想要儿子，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既改变不了，便只有顺应着，尽量让自家好受些……”花蕊娘的面上一片阴沉。她捏紧了田玉娘的手指，尽量放缓了语气道：“这事也简单，我说的那些道理，你想想用合适的话跟舅母说一说，先劝得她消了气。你们这边不是请了大夫？明儿请他开些安神养血虚的药，你带着回家去一趟。另外再带上程四媳妇，她原来做过你的奶嬷嬷，洪姨娘提前发作，估计府里也没准备。这样一来，算是替你娘服个软，二来，是让你爹晓得，你娘一样替他心疼儿子，不会因为洪姨娘而苛待他。”

田玉娘一脸呆滞地看着花蕊娘，刚点了一下头，又掉了一串眼泪：“我还是替我娘委屈……”

“想要不委屈也简单，早先你爹领洪氏进府的时候，就该提脚发卖了她。你爹要吵也好要闹也好都随他，大不了和离一拍两散。”花蕊娘突然有了十分的不耐烦，冲口就吼了一句。

“蕊娘，”田玉娘愣愣地看着花蕊娘，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顺着下巴流到她的脖子上，将衣领的边浸湿了一片。

花蕊娘连忙伸手想去摸手绢，摸空了才发现自家的手绢还在田玉娘手上攥着。她只好用手替田玉娘抹着眼泪，一边叹气道：“你哭成这样还不是无济于事，舅母现在还病着，玉儿姐你要想她好，就得学着自己拿主意。”

田玉娘忽然伸手狠狠地往脸上揩了两把，吸着鼻子道：“行，我明天就带着嬷嬷回去，那万一，我爹不让我进去咋办？”

“那是你家，哪有亲爹爹不让女儿进门的道理？”花蕊娘顿时有些无言，仍是耐着性子认真分析道：“就是你娘平日里在你耳边说了太多这样的话，弄得你跟着她这样想，总觉得你爹纳了洪姨娘，就是对不住你们母女两个。咱们不说对得起对不起的这个问题，你想想，你爹疼你疼了十多年，怎么会因为有了儿子就当真不认你？你若硬要这样往偏路上想，可不就是把你爹生生的往洪姨娘那边推？”

田玉娘张嘴嗫嚅了几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仔细回想回想，洪姨娘进了府之后，你爹是不是当真对你不闻不问。细的咱们不说，单说你定亲的那件事儿，你爹过问了没有？你来信跟我说置办的那些嫁妆，是不是你爹操持着掏的银子？”

田玉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立刻垂下眼皮点了个头。

“那就是了，”花蕊娘懒得和她细辩这个道理，飞快地下了定论道：“你照我说的，明天回家去走上一趟，你若是忍得住心里的难受，也去看看洪姨娘生的那孩子，好歹也是你弟弟。你爹看见你们姐弟相亲，你娘又服了软，再加上他现在得了儿子心里面本来就高兴，再有天大的气性，也该消了。”

“然后呢？”田玉娘抬起头，赶紧的追问了一句。

“然后？”花蕊娘伸手抵着眉心，思付着道：“找个没人的时候，在你爹跟前哭一哭，把你娘现在的样子，尽量往夸张里说。不过也别哭得太过，也别提洪姨娘，你爹那性子，他就是钻了牛角尖，其实心软得很。”

田玉娘死死地咬住下唇，半晌才重重地点了头。

“你别难过了，”花蕊娘揉了揉鼻子，拉着田玉娘的手十分不是滋味的说道：“上一辈自有他们的活法，咱们当儿女的改变不了，也没法左右这世道。可是你自家得清楚，这样的事情太多，往后要是不想重复过这样的日子，就要学着自己拿主意。”

“我……”田玉娘有些羞气地抽回手来，像蚊子一样轻声哼着道：“我还早着呢。”

“你跟孔家三郎的的亲事，不是定了明年？”花蕊娘不以为然地追问了一句。

田玉娘低垂了头，十分羞涩地说道：“那也还没定日子，我娘说，等我行了笄礼之后再议。”

“那孔三郎到底如何？玉儿姐你见过没？”

“这些事体自然有父母做主，哪轮得到我来操心。”田玉娘瞥了花蕊娘一眼，半是羞涩半是嗔怪的说道：“我又不是那等子没有规矩的人，学着人家偷偷跑到花架子下头去相看。”

花蕊娘头痛地看着田玉娘，正想趁着起了话头，再多劝上她两句，就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小姐，太太醒了，闹着不肯喝药，程嬷嬷让请你过去。”

田玉娘应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犹豫着道：“蕊娘，你过去看看不？”

“不了吧……”花蕊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想了想，便摇着头道：“不是我小心眼，玉儿姐你也知道，舅母上回跟咱们家闹得不太愉快。她这会儿病着，等她精神头好点，我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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