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挑明来意

花家的人不开口，吴婆婆和赵氏两个外人，自然不好做主替她们招呼客人。商姨娘往花蕊娘脸上看了几眼，便轻轻垂了眼，也没有要开口张罗的意思。

李氏这般说话，花蕊娘当然也不会去贴她的冷脸，气氛一瞬间就有些僵着了。

“别都站着，你们该咋忙咋忙，”李朝延对着吴婆婆和赵氏打了个哈哈，便转过身来作势把花蕊娘和李氏两个往一块儿拢：“自家亲戚千万别生份了，姐你难得来一次，肯定有不少话想跟蕊娘她们几个说吧？”

花蕊娘撩起眼皮瞥向李朝延，却刚好看见，他对着李氏打了个眼色。

李氏极不自在的将李朝延的手臂挥开，抬头对着商姨娘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听云娘说，如今你们二房，是姨太太在当家做主？”

商姨娘完全没料到她会问向自家，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便茫然地抬起眼来，一脸为难地看向花蕊娘。

就凭李氏现在的表现，不管她今天来到底是什么目的，花蕊娘都想直接把她轰出去。可是一想到田玉娘……花蕊娘强按下心头的不快，抬起头来盯着李氏道：“咱们家自然是姨娘当家做主，舅母问这干嘛？”

李氏眉头一蹙，马上忘了自家是要开口提正事的目的，转过头来疾言厉色地呵斥道：“花家当真是无规无距了，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礼数在？”

花蕊娘让她呛得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立刻也冷了脸道：“舅母若是专程来教训蕊娘的，那蕊娘也只能担一句待客不周了。”

说着花蕊娘便将手往院外一指，这已经是明着在下逐客令，李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来。

李朝延在心里头暗暗叫苦不迭，同时就有了些后悔，恐怕今天这一趟带上李氏，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原本他以为，如今花家二房不过只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带着几个不知事的孩子。虽说不知道让她们上哪儿得了这么好的运气，弄到了生豆芽这个能下金蛋的手艺。但她们毕竟人丁单薄，听说还和花家大房闹翻了脸，也没啥能依持的对象。一群孤儿寡母的能成什么气候？有了能和外家重修旧好的机会，她们肯定是巴之不得。只要李氏上门来走一趟，之前的那番怨结又算得了什么，接下来再与她们谈买卖豆芽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谁成想刚一进门便受了冷遇，自家姐姐的性子李朝延又是最清楚的，要她拉下脸面来说几句哄人的话只怕是不能够。偏偏这个叫花蕊娘的好像计较得厉害，而其他的人，仿佛都在看她的眼色行事。万一真的两句话说不和气，惹得她恼了起来，自家这一趟可就算是白跑了。

这么想着，李朝延就赶紧挤了上来，冲着花蕊娘貌似温和地笑道：“说两句，怎么还怄上气了？这是久了不见面，都生份了不是？”

说着李朝延又用胳膊肘拐了拐李氏，李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声音闷闷地说道：“就是，一个个都拿眼瞪着，我这好心来看你们，还能被当成驴肝肺了？”

吴婆婆冲着赵氏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端了几根小板凳走上前来。赵氏开口笑着招呼李朝延他们在院坎上坐下，吴婆婆走到花蕊娘身旁，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毕竟是亲外家，啥事儿也别太往心里头计较，你说是不？”

花蕊娘闷闷地吸了一口气，吴婆婆这是为她着想，她也不能全不领情。索性李氏他们又不会吃人，他们要真敢打什么主意，大不了就像对付秦氏那样，再费点力气轰出去就是。

李氏皱着眉头盯着赵氏塞过来的那张小板凳，迟疑了半天，才被柳氏拉着坐了下去。

商姨娘征询地看了看花蕊娘，见她没什么表示，便放了手上的簸箕，张罗着去灶间里倒水。

“姨太太不用忙乎了，咱们就是过来看看，不用麻烦什么。”柳氏连忙站起来将她拦住，又将一根小板凳抽了过来，笑着让商姨娘坐下。瞧她这架势，竟还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

花云娘往花蕊娘这边靠了一步，姐妹俩就这么站着看向李家人，也不开口说话。

李朝延干笑了一下，招手叫那两个婆子将东西重新递了上来。

一个四边包锦缎的小木匣子，匣面上用油漆画了商铺标记，看样子应该装的是点心。另外还有两匹尺头，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明言人一看，便知道是寻常殷实人家出门走动常备的表礼。

不过两三样东西，还非叫两个婆子捧着，这阵势铺排得可真不是地方。

若李氏真的是记挂着这几个外甥，以花家现在这样的境况，有心上门来看，应该是置办些吃食用物才对，怎么会拿些门房里面的东西来打发她们。花蕊娘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李氏这趟上门，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商姨娘被柳氏强拉着坐下，面上却是老大的不自在，拘束得几乎快要将自家十根手指头扭断了去。李氏沉着一张脸，看样子也是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李朝延轻咳了一声，向着商姨娘笑道：“听玉娘说，你们不在花家大房那边了，蕊娘她舅母还担心着，生怕你们几个没个去处。”

说得可比唱的还好听，当初自家一家被赶出桃源县衙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们这么好心？

所谓患难见人心，当初自己和花玉朗被拒在田府的大门外，花玉朗哭得那副伤心摸样，也没有见他们心软过半分。那个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说，我是你亲舅父，我是你亲舅母？

也不知道如今李氏听到李朝延这话，会不会觉得脸红。

花蕊娘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往李氏的脸上看了过去。只见李氏正拧着眉头打量着院子的一处，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分明是掩藏不住的嫌恶。

李朝延顿了一下，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还好你们自己个是有主意的，蕊娘她舅母这也能放心不少。说起来姨太太你可真是有能耐，知道生这个豆芽来卖。”

商姨娘茫然地转头看了花蕊娘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接李朝延的话。

李氏鄙夷地看了商姨娘一眼，突然开口道：“你们弄这豆芽，能挣几个银子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啊……花蕊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恍然大悟了过来。

她本来就对李氏上门来没什么好感，现在弄清楚了他们的目的，心里面的那阵不快简直压都压不住。花蕊娘脸色一沉，淡淡地说道：“卖不了几个钱，舅母这么关心咱们这豆芽，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李朝延刚要接口，李氏却立刻皱了眉头，不喜地说道：“花家二房如今究竟是谁当家做主？你们虽说败了家，可这规矩上头该有的还得有，别到时候叫人说起来，连带了名声。”

商姨娘面色一变，自家几个能不用再受花家大房的气，还能过上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这都是多亏有了花蕊娘。这段日子下来，商姨娘对花蕊娘是更加的信服了，因此听到李氏这样一说，她立刻站了起来，走到花蕊娘身边低垂了眉眼，语调微颤地说了一句：“咱们家就是蕊娘做主，她说啥都行。”

花蕊娘简直想为她鼓掌，倒不是因为她替自己说话，而是商姨娘居然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主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哪怕语气稍弱了些，但对于商姨娘来说，就已经是翻天覆地的转变。

如若商姨娘从今以后真的就能变得硬气起来，那李氏她们来这一趟，就算是惹些不快，也是值得了。

花蕊娘抿唇微微一笑，看向李氏他们几个的眼神里，就有了几分不以为然。

李氏一开口就能把场面弄僵，就这么一直绕下去也不是办法，花家这几个人似乎又对他们防备得紧……左右也不能白跑一趟，李朝延眼珠子转了转，便硬了头皮开口道：“蕊娘小小年纪就能当家做主，这是好事儿啊。你舅母主要是想着，你们几个赚钱不容易，反正你表舅我开着酒楼，照顾自家人也是应该的，你们这豆芽每天能生多少？我都一并给你们买了吧。”

终于说出目的来了，花蕊娘和吴婆婆对了个眼神，突然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李朝延还以为花蕊娘是欢喜得笑了，心里面得意的同时，面上却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说什么买卖不买卖的，咱们是一家人，出于情面上，表舅我也该照顾着你们。这么着吧，你们发多少豆芽，你表舅我全包了，就按着每斤十文钱的价，蕊娘你觉得如何？”

花蕊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变作一脸的不可思议，转过头来紧盯着李朝延。

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

李朝延心里暗喜，只当这事儿是已经十拿九稳。立刻咪了眼笑道：“蕊娘你别跟我推辞，这黄豆虽说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事，但你们难得费这份心，这价上头，我自然得往优厚了给。看着你们这日子过好了，你舅母心里头也……”

“李家表舅酒楼里面用的豆芽，也是花银子买来的吧？”花蕊娘嘴角抽了抽，开口打断了李朝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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