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致大海
浩月当空,群星闪烁,浪乐队在蓝城的第二海滨浴场举行最后一场演出。
明亮的篝火在海滩上燃烧,火焰在海风中飘舞摇曳,面向大海,站在沙滩上,小号手声情并茂地朗诵了普希金的诗歌《致大海》――
别了,自由的元素!
最后一次在我面前,
你翻滚着蓝色的波涛,
和闪耀着娇美的容颜……
海风阵阵,波涛滚滚,小号手朗诵完毕,人们用力地鼓掌赞美。
一些赶海的人受到了青春气息的感染,坐在篝火边屏息倾听着,感受着年轻浪漫的情怀。
第二位朗诵的人是米海,他平静地朗诵了自己写的歌词《青春》:
我们是大海
是海里的月亮
是星星在水里的倒影
青春的色彩是鲜绿的翡翠
青春的血海啸一样奔涌
青春的骨比钻石硬
青春拥有蓝色骨头
青春的爱比雪花干净
青春的梦把死神唤醒……
人们同样报之以无数热烈的掌声。
轮到苏立了。
苏立演唱了歌曲《踏浪》,她身穿公主裙,裙子的白底上点缀着红黄蓝三色芭蕉叶,像刚刚游出水晶宫的美人鱼,她的歌声热情奔放,像只引吭高歌的百灵鸟。
涨潮了,波涛翻滚,篝火越烧越旺。
米海放起了金.奥利弗演唱的爵士乐,大家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踏着欢快的音乐载歌载舞。
纯洁的心灵,青春的身体,自由地舞着,尽情地舞着,畅快淋漓地舞着。
素不相识的朋友也脱掉鞋子开始一起舞蹈。
乐声停止了,米海举着话筒亲切地讲,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朋友们,浪乐队即将离开蓝城,浪乐队的每个成员都想变成一滴水溶进大海,大海记得浪乐队的歌声,大海记得浪乐队的梦,浪乐队在蓝城度过了妙不可言的幸福时光,即将远行我们依依不舍,浪乐队成员希望与朋友们进行一次离别前的心灵对话,无论什么问题,我们都会认真回答,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开始吧!愿大海与星空沟通彼此孤独的心灵。
米海的话像展翅飞翔的小鸟,在沙滩上空欢快地翱翔,飞进陌生的耳朵里。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个小伙子跑到米海面前,他接过话筒清清嗓子认真地询问,我请教一个或许俗不可耐的问题,你们判经离道不理世俗,你们吃露珠喝北风吗?
小伙子站在米海身边等待回答。
米海接过话筒声音响亮地回答,这位亲爱的尊敬的朋友,你的问题不是俗不可耐,而是一个现实问题,我来真诚地告诉这位朋友,浪乐队以独树一帜的风格蜚声海内外,地球是个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我们拥有无数真挚的朋友,相同的艺术理想使我们彼此成为知己,五湖四海的朋友每年会为浪乐队提供演出机会,我们由此得到相应的报酬,这足以使我们生存于世,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们在物质上需求甚微。
谢谢!小伙子满意地点点头,跑回了沙滩上。
请继续,米海友好地向大家挥手提议。
一个女孩子笑嘻嘻地跑到苏立面前,她伸手摸摸苏立的裙子,直起腰来凝视着苏立的脸庞坦诚地问,我喜欢你的歌声,我也喜欢你穿的裙子,你唱歌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你的裙子想,这么美丽的裙子,价格肯定非常昂贵吧。
苏立回答,亲爱的朋友,这条裙子哪里谈得上昂贵?这条裙子是我自己做的,花费不到十元钱,三元钱一米的人造棉布料我买了两米半。
苏立提起裙摆,欢快地转了一个圆圈,转到女孩面前,望着女孩嫣然一笑,问,真的美吗?
美!美与金钱真的没关系吗?
女孩欢快的神情变成了茫然。
美与金钱没有任何关系!苏立肯定地告诉女孩。
美与金钱是有关系的,沉鱼――伴随着气急败坏的一声尖叫,阿美一个箭步跑到了苏立面前,她夺过苏立手中的话筒高声讲道,善良无辜的人们,不要听这个狐狸精胡说八道,什么美与金钱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谁也看不到她内心是多么肮脏,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曾经勾引了多如牛毛的男人,我知道她的底细,那些男人本来有老婆有孩子的,她为什么勾引他们?为了钱!她在白浪歌城的时候,每天都有无数的女人找到我,哭闹着要求我把她解雇了事,我只好解雇了她,这个沉鱼,狠透了坏透了的沉鱼,狗屁沉鱼!什么玩意儿,如今她又恬不知耻地加入了浪乐队,等着瞧吧,浪乐队倒霉的时刻即将来临了。
把她哄下去,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让她走开!有人附和着。
在吵吵嚷嚷的喊叫声中,苏立和浪乐队全体成员,他们风一样刮过了人们的视野。
在米海的宿舍,苏立和米海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苏立,请为我们的未来干杯!米海说着,和苏立同时举起了啤酒杯,他深情地注视着苏立的眼睛,碰一下苏立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立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苏立把两个酒杯同时倒满啤酒,两个人同时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苏立咀嚼着鱼片自言自语着,真是美酒啊,还想喝一杯。
米海开玩笑说,想来个一醉方休吗?那么,请开怀畅饮吧。
米海又给苏立倒满了啤酒,苏立一饮而尽,抹抹嘴唇笑嘻嘻地说:酒真香啊,从没喝过这么香的酒,我还要喝,我还要喝!
苏立说着笑嘻嘻地把空杯子举到了嘴边。
米海看得出来,苏立喝醉了。
米海夺下苏立手里的酒杯放到桌子上,转身倒满一杯清水,端到苏立面前说,来,听话,喝杯清水!
苏立推开杯子,抓紧米海的手说,我不喝水,喝酒――我要喝酒――苏立的脸颊被酒精烧成了一朵怒放的樱花。
米海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盯着苏立的眼睛,关切地问,苏立,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了,你高兴吗?
苏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全身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就势倚在了大床的被子上,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高兴――当然高兴――朱迪非不爱我了,你爱我吗?
米海心中涌满了痛苦,他搂紧苏立轻声细语着,我爱你——我爱你——苏立。
苏立睁开眼睛盯着米海,说,我不能跟你走了――我不能跟你走了――我不能离开蓝色小屋,我跟朱迪非有一个诺言,我要信守我们的诺言,我们分别快两年了,朱迪非一定会回来,是的,朱迪非一定会回来,米海,实在对不起,我决定留在蓝城等待,你骂我吧,我不守信用,我不能跟你走。
酒后吐真言,是醉话,更是真话。
米海轻松愉快的心蓦然沉重起来,他坦然地望着苏立说,苏立,再告诉我一遍,你决定了留在蓝城吗?决定了吗?
嘻嘻――当然决定了――朱迪非肯定会回来,我们在大海里拥抱着真舒服啊!嘻嘻――朱迪非一定会回来,我要回到大海里去,回到浪花里去。
苏立眯起细长的眼睛陷入了遐想。
苏立,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实话实说,你时刻在思念朱迪非,是这样的吗?
米海轻柔地抚摸一下苏立的长发。
是的,我在时时刻刻思念朱迪非!
苏立睁大眼睛望着米海,朱迪非不爱我了,我爱米海,米海爱我,我再也不回到蓝色小屋里去,我要和米海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和米海在一起,我要真的米海,我不要假的朱迪非,朱迪非是假的,米海是真的,我要和真的米海在一起,我要白天黑夜和米海在一起,从冬天到春天,从黑夜到白天,直到宇宙的尽头……
苏立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苏立偎在米海的怀抱里安详地睡着了。
苏立睡得十分安宁,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但若要仔细看,会看到那长睫毛上悬挂着晶莹的泪珠。
苏立,我的灵魂,我是多么爱你啊。
米海把苏立横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久久地端详着苏立端庄的脸庞,直到胳膊酸痛了,才站起身来把苏立放到单人床上,而自己,则踡缩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苏立一睁开眼睛,目光就触到了米海关切的眼神。
醒了,睡得好吗?
米海跪在床前握着苏立的手,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苏立清澈的目光望着米海,我睡得很好,可是我怎么会在这儿?
咱们讲好了今天一起离开蓝城吗!
离开蓝城?一起?
苏立盯着米海的眼睛,这双深邃的眼睛把她带进了深深的梦境,啊,想起来了,自己曾经面向大海许下诺言跟随米海浪迹天涯。
苏立满怀愧疚,因为自己做不到离开蓝城。
请原谅,米海,我要留在蓝城。
米海盯着苏立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呢?告诉我,你留在蓝城,是听从你内心的真实召唤吗?还是因为世俗?苏立应该理解米海的胸怀,米海的胸怀比大海开阔。
一阵剧烈的痛苦风暴掠过苏立的心田,与米海在一起的感觉,既舒服又幸福。
为什么不能大胆地跟着米海远走高飞?是为了等待朱迪非吗?再有三天就是朱迪非离开蓝城两年的日子,三天后朱迪非会回来吗?如果他不回来就跟随米海远走高飞,让米海等待自己三天可以吗?不可以,这种做法太自私了,唯一的选择,就是与米海分离。
分离如此令人痛苦。
苏立说,米海,我留在蓝城是听从我内心的真实召唤。
但你眼里为什么涌满泪水?米海将苏立揽进了怀抱,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偎依在米海宽阔的怀抱里,苏立感觉安全、踏实,熟悉而亲切的脸庞,似乎已在梦中见过千遍万遍。
米海凝视着苏立的眼睛说,苏立,我再一次问,你留在蓝城是听从内心的真实召唤吗?
留在蓝城是我内心的真实召唤,泪珠顺着苏立的眼角流下来,米海,我打过胎,我怀过朱迪非的孩子。
啊――米海惊诧地看着苏立张大了嘴巴,半天,他才深深地吸一口气,爱怜地盯着苏立,真诚地说,苏立,如果因此改变决定,没必要,虽然这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爱你,我就愿意接受你的一切,告诉我,你是因为刚刚跟我讲的那件可怕事情而改变了决定吗?
不是的!,我爱朱迪非!
话一出口,苏立看到米海的眼里泪光闪闪,但米海有着大海般的自我消化能力,他很快恢复了大海般的镇静,他转身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日记本,放在苏立手中,深情地说:再见,我灵魂的知己,我一生的钟爱,后会有期!强扭的瓜不甜,爱情是两颗心灵的共鸣,来不得丝毫勉强,愿朱迪非与你倾心相爱,祝你们幸福!我今天就要离开蓝城了,这本日记本留做纪念吧,我选择了蓝色缎面,希望每当你看到它,你就像看到了辽阔的蓝天,就像看到无边的海洋。
苏立接过日记本,打开扉页,读到了米海刚劲洒脱的字迹,这是一首歌词,题目是《玫瑰开满青绿的山冈》――
时间深处碧绿的春天
寂寂的玫瑰开了满园
尖锐的锋芒穿透芳香
刺破多少甜蜜的谎言……
苏立不还认五线谱,米海给她轻声哼唱了一遍,苏立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调子,她接着唱一遍给米海听,米海夸赞唱得美极了。
吃过早饭,米海坚持要送苏立回蓝色小屋,苏立坚持自己回去,米海只好陪同苏立步行到公交车站牌下面。
苏立的脚踏上了公交车的踏板,她强忍住泪水冲着米海微笑。
是的,必须微笑,或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彼此,所以必须留给对方一张笑脸。
阿美咬呀切齿地看着窗外。
窗外,阳光给白杨树饱满的树冠洒满了碎金,但这美妙的景色阿美毫无兴趣欣赏。
回想与沉鱼在浪乐队相遇的过程,阿美几乎就要疯狂,她的肺就要炸了,那次不期而遇令她蒙耻,死沉鱼臭沉鱼烂沉鱼!你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置之不理,对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竟敢还给我一个耳光,姑奶奶不会放过你的,狗屁沉鱼,准备迎接你的世界末日吧,你的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复仇!对一个人置之不理是最大的侮辱,这且不说,你竟敢回敬我耳光,岂有此理……
阿美变成了复仇女神。
阿美的唯一的复仇对象是苏立。
阿美千方百计打听苏立的住处,可惜派心腹盯梢了多次纯属枉然。
阿美因此闷闷不乐,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拳击手,站到了擂台上却找不到对手。
这天中午,会计的姐姐带儿子来玩,小孩子玩着玩着和阿美成了朋友。
小男孩问阿美愿不愿意玩司令指鼻子的游戏?
阿美说非常愿意。
小男孩学着大人的语气和阿美说明了游戏规则,然后,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了阿美的手说了声耳朵。
阿美连忙用手指着耳朵。
小男孩咯咯咯地笑着说了声眼睛。
阿美连忙用手指着眼睛。
小男孩说嘴巴一
阿美就指嘴巴。
小男孩说眉毛阿美就指眉毛。
玩完了开心的游戏,阿美握着小孩子可爱的胖乎乎的小手问,游戏是妈妈教的吗?
小男孩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自豪地说,不是,是苏立老师教的。
苏立老师?阿美不胜惊愕。
阿美的复仇计划可以开始了。
阿美笑着淡定地询问小男孩的妈妈,游戏真是苏立老师教的?
小男孩的妈妈说,我整天忙死了,哪有空和他玩游戏,所有的游戏都是苏立老师教的,也真怪,自从来了苏老师,我儿子喜欢上了幼儿园,天天都去幼儿园。
阿美马上询问,那个苏老师是不是披肩长发?
没错,没错,那一头长发比瀑布还美,把我羡慕死了。
阿美从挎包里取出两块巧克力,塞到小男孩手中,故意漫不经心地问清了幼儿园的详细地址。
当天下午,阿美驾车来到了苏立所在的幼儿园大门口,车在路边停下来,阿美坐在驾驶室内,透过窗玻璃耐心地盯着幼儿园的大门,等待了不到半小时,苏立出现了。
苏立迈着长颈鹿般优雅的步伐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走进了左边的百货店,最多一刻钟后,她提着一个大红色塑料袋走出了百货店,返回了幼儿园。
阿美兴致盎然地看着苏立,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语着,沉鱼,等着瞧吧。
星期六下午五点钟,阿美再次驾车来到了苏立所在的幼儿园门口,等待着。
一刻钟后,苏立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幼儿园大门,她依然打扮的象位公主,天蓝色背带裙,白皮鞋,瀑布般的长发垂到腰际,肩背白色帆布休闲包,雪白的圆边太阳帽,帽子左侧的天蓝色飘带系成飘逸的蝴蝶结,欢快地飘舞在风中。
苏立的自行车走上了宽敞的大路,阿美驱车尾随其后。
直跟随到苏立的蓝色小屋。
苏立在大门前支住自行车,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自行车推进去之后,她返回身来关闭了大门。
阿美连续跟踪了三周,得出如下结论,每个周末下午,苏立回蓝色小屋,每个周日下午,苏立返回幼儿园,除去周末周日,苏立白天黑夜呆在幼儿园。
情况已经详细掌握了,阿美开始绞尽脑汁地构思复仇方案。
方案一,想方设法搞到一根雷管,在苏立回家之前将雷管藏在她的大门一侧,将导火线引到门边,当苏立开门时,导火线随之引爆,苏立会化成灰化成烟,灰飞烟灭,彻底完蛋,这个方案可行性不大,目标太显眼,另外苏立住的房子,大门外是层防盗窗,放雷管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需要费尽心机。
方案二,在苏立上班途中制造事端,用汽车将她的自行车推翻,此方案可行性也不大,蓝城的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是完全分开的。
方案三,寻找帮凶,将苏立绑架办,然而,这样做很容易招惹是非。
第四个方案在心中蠢蠢欲动时,阿美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阿美终于得到了可行性方案,她鼓励自己立即付诸行动吧。
周六这天,阿美找来一个盛得下五千克液体的玻璃瓶子,里面盛满了硫酸,她把瓶子放在汽车后备箱内,驾车直奔苏立的住所。
按照规律,苏立六点半前肯定能赶回家门口,阿美早已计划好了,在苏立到达之前的时间,自己首先隐藏到灌木丛中,蓝色小屋前有一排茂盛的常绿灌木,可以看报纸,也可以观察行人,报纸在包里放着,是一张《蓝城晚报》,看报当然是假,等苏立才是真。
五点二十分,阿美顺利抵达苏立的住处。
阿美坐在灌木丛中的石头台阶上,把一张《蓝城晚报》举在面前,看一会报看一会苏立的蓝色小屋门前,十分钟后,她戴好了塑胶手套,镇静地等待着苏立的出现,一边等待,阿美一边幻想个不停,苏立的世界末日就要降临了,如花似玉的苏立将一去不复返了。
阿美越想越美,一颗变成了欢呼雀跃的小鸟。
五点四十五分,阿美走出灌木丛,走到轿车前掀开后备车箱,取出硫酸瓶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她看看周围,全是些陌生的面孔,自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阿美返回到灌木丛中,将硫酸瓶子放在脚边,重新坐到石头台阶上举起了报纸。
五点五十五分,五点五十三分……五点五十九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苏立出现了,看,她正款款走来,报仇雪恨的时刻即将来临了,阿美激动的心潮澎湃,痛快,他妈的痛快至极,太阳底下,大地之上,还有比复仇更痛快的事情吗?还有比置仇人于死地更痛快的事情吗?绝对没有。
视野里的苏立,还是天蓝色的连衣裙、白皮鞋、雪白的圆边太阳帽,帽子后面飘荡着那个令人恶心的蝴蝶结。
沉鱼,呵呵,做好准备,沉到海底变成一条石头鱼吧。
苏立把自行车支在一边,她掏出钥匙动作娴熟地准备开门。
阿美兴奋地站起身来,仔细拧开硫酸瓶盖,提在手里。
阿美的全部精力集中在苏立身上。
苏立的全部心思集中在开锁上。
阿美走出灌木丛,快步走向苏立。
近了,近了。
阿美似乎听得见钥匙的转动声。
阿美提醒自己,到达距离苏立大约两米处,就把硫酸对准她的脸用力泼过去,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将全部硫酸都泼到苏立的脸上,一滴不剩,要让苏立来个面目全非,苏立,做个见不得人的天使吧,苏立,当你天使般的脸蛋面目全非时,朱迪非肯定会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你踢开,等着瞧吧,我阿美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只要我想做,别怪我无情,是你无义我才无情,你这叫自食其果,不知天高地厚的苏立,白浪歌城不是公共汽车,你不可以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二十米、十八米、十五米……阴谋即将得成的快感闪电般传遍阿美的每根神经,成千上万只蝴蝶在她的心野翩翩起舞,她感觉自己的双脚正踩在云朵上。
九米、八米、七米……苏立的脸颊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颊涨得通红,汗珠流个不停,钥匙依然在锁孔里转动着。
沉鱼,沉到海底变成一条石头鱼吧!阿美痛快地双手举起了流酸瓶子。
刹那间,一个足球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正好碰在硫酸瓶子上,瓶子立即碎裂了,足球把流酸瓶子弹到了阿美脸上,硫酸顺着阿美的左脸流下来,流到了她的脖颈、胳膊、胸部、腿部……火辣辣的揪心的疼瞬息间传遍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阿美尖叫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虫子一样在地面上抽搐着身体。
伴随着另一声尖叫,苏立哐得一声晕倒在地上,苏立因惊吓而晕倒。
足球的主人――踢球的男孩子跑过来,周围的居民围绕过来,一位热心人拨通了120电话,一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开过来。
苏立和阿美同时被抬上了急救车,苏立当天晚上就恢复了健康,阿美全身大面积烧伤,必须住院接受治疗。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阿美睁开右眼,不屑地瞥一眼苏立,接着紧紧地闭上了。
苏立将花束摆到阿美的床头柜上,花束鲜艳迷人,雪白的百合、五彩缤纷的康乃馨、火红的玫瑰、金色的菊花,全部花朵罩在一张粉嫩色的透明塑料纸里,一条天蓝色绸带在花束外面系了一个蝴蝶花,因为这一大束鲜花的降临,肃穆的病房顿时增加了一份勃勃生机。
苏立和蔼地说,阿美,请安心接受治疗,请接受我良好的祝愿,跟你说出我想说的话你不让我走我也走。这束鲜花代表了我真心的祝福――百合花祝你与心爱的人百年合好,康乃馨祝你健康欣悦,玫瑰花祝福你春夏秋冬青春长驻鲜艳美好,菊花祝愿你的心灵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都顽强不屈,永保本心。
泪珠顺着阿美的眼角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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