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米海,你好!
嗨,哥们。
电影还差十分钟开演,朱迪非和苏立正站在电影院门口排队——苏立在前朱迪非在后,朱迪非肩膀上挨了重重的一下子,拍打朱迪非的人是米海,朱迪非的高中同学,他春风满面神采奕奕地站在朱迪非身边,身穿休闲黑皮卡克,浅蓝色牛仔裤,白色旅游鞋,高高的个子依然挺拔得像棵白杨树,呵,现在他又来了个长发飘飘,一头黑发竟然披到腰部,由此可见他依然放荡不羁,读高中时,因为迷恋剃光头被老师训过无数次屡教不改。
米海,你好!
你好,朱迪非,多年不见,哥们别来无恙吧?最近忙些什么?米海拉紧了朱迪非的胳膊,满脸坦荡的笑容。
混呗,你呢?
我在新西兰开了一个中国土特产公司,专卖中国货,为中外贸易做贡献,每年我都回国一趟,马不停蹄地跑遍中国各地,在蓝城至少住一周,收集土特产,卖给老外,既赚外汇又将咱炎黄子孙的创造发明发扬广大,可谓一举多得,哥们,商量一下,今后,蓝城的土特产收集任务你包下来好吗?
不行,我顾不得,朱迪非摇摇头拒绝。
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米海说着,洒脱地拿出一包香烟,将抽出的第一颗递给苏立,小美人来一颗吗?
苏立有些反感地说,谢谢,我不吸香
不吸烟或许是淑女的特征之一,请原谅,初次见面多有冒昧,说着,米海把香烟递给朱迪非,紧接着抽出另一颗含到嘴里,啪地按亮打火机,依次点燃两颗香烟。
吸完香烟,米海洒脱地甩甩长发,左边一甩,右边一甩,热情洋溢地邀请苏立和朱迪非去喝啤酒,说自己在国外每次做梦都在畅饮蓝城啤酒。
米海这家伙真是神,近十年的光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蛛丝马迹。
米海驾驶黑色轿车,载着朱迪非和苏立来到了豪华气派的蓝蓝酒店,走进富丽堂皇的包间刚刚坐好,茶水就端了上来,三个人开始喝茶聊天。
米海问朱迪非,哥们成绩非凡吧?天之骄子,肯定成绩非凡。
朱迪非淡然一笑,自嘲地说:成绩哪里谈得上?成功了一些事情,失败了一些事情,成败正好抵消,最后化为零,现在处于零状态。
米海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棒极了,零状态,生命最好的状态,婴儿诞生的状态,春天播种的状态,卷土重来的状态,初恋的状态。
米海讲完,开心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快活地盯着苏立讲,小美人,请别介意,我们彼此是最真诚的朋友,好朋友,我们喜欢开玩笑。
米海,你喊小美人,我听着别扭。
怎么,吃醋了?她美得像夏天的一朵花,我喊她丑美人好吗?米海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苏立和朱迪非也跟着笑了。
同共举杯,为咱们的重逢干杯,友谊万岁!米海举起了啤酒杯。
友谊地久天长!朱迪非和苏立同时举起了啤酒杯。
苏立只用舌尖舔一点啤酒,朱迪非和米海分别将杯中洒一饮而尽。
站在桌边的服务员走上前来,将两个空杯子倒的满满的,朱迪非跟米海开玩笑道,米海,多年不见,你依然喜欢玩酷,而且越玩越酷。
米海坦率的目光落到朱迪非的脸上,笑着说,哥们,看得到的酷只是皮毛,真正的酷看不见,那是用来表达对于征服和羞辱的反抗、骨子里的判逆、另类、自作主张、不理会约定俗成、我行我素的个人风格,你说我酷是因为我的披肩长发吗?长发短发无所谓,只要你喜欢,我们有幸生存于个性化多元化时代,现代文化的失败,不在于其个人主义原则,也不在于追求利已主义,而在于自利观念含义的变质;不在于人们太关心他们的自我利益,而在于他们并没有充分关心真正的自我利益;不在于人们太自私,而在于人们并没有真正爱自己。
了不起,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成了大哲学家了,为大哲学家米海干杯!朱迪非再次举起酒杯。
苏立也笑着端起了酒杯。
米海的手却没有放到酒杯上,他将右手手掌展开捂在胸口上,轻轻闭着眼睛喃喃语细语着,神啊,就照你的旨意吧!神啊,就照你的旨意吧……此时此刻的米海,与刚才侃侃而谈的米海判若两人。
一句话重复三遍之后,米海睁开了眼睛,他又恢复了常态,圣洁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请二位伸出手来,咱们手拉手,把刚才的话说十遍,开始吧。
出于好奇心?受到米海情绪的影响?反正,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苏立和朱迪非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同时伸出了双手。
三个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圈,三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神啊,就照你的旨意吧……
说到第十遍,米海轻声吐出两个字,阿门。
二位,现在我感到一股远古的风吹过心田,我的心更加镇静更加勇敢,我的心中产生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你们可有同感?
苏立默默地跟自己说有那么一点。
朱迪非笑着问米海,哥们,加入了基督教吗?
朱迪非举起杯子干掉全部啤酒,抬手抹抹嘴角说,哥们,非常遗憾,你猜错了,佛教、基督教、尹斯兰教,世界三大教我都没有入门,但我记住了这句话,这句话变成了我的左右铭。
饭后,米海带着朱迪非和苏立来到了他的别墅。
茶色玻璃大门自动向着两边推开,三个人踏着大红色波斯地毯先后进入三楼的客厅,客厅宽敞明亮、色彩仅有纯白和浅蓝,白的是天花板、家具、餐具、墙壁等,浅蓝色的是沙发、地板、窗帘、椅子等。
米海和朱迪非并排坐在三人长沙发上,苏立坐在双人沙发上,三个人尽情地喝茶聊天,聊到了过去、现在、将来。
米海问朱迪非,哥们,我依然记得,高三咱们发过的誓言是苟富贵,勿相忘!我的别墅就是你的别墅,过几天我就要返回新西兰,我决定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你。
朱迪非平静地说,哥们,你是在可怜我吗?可怜我住在一间租来的小屋里吗?请忘记少年狂热的誓言吧,咱们的关系再亲密也不可能彼此取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轨迹。
我尊重你,尊重你的选择,彼此尊重是朋友间的起码要求,但有一点你必须牢记,遇到困难千万不能瞒着朋友,米海真诚地注视着朱迪非的眼睛。
再次感谢好朋友的关心,我去看看苏立在做什么,朱迪非站起身来,走向了一楼。
原来,米海和朱迪非兴味盎然交谈的空隙,苏立走到了一楼,一踏进这座别墅她就被那青翠欲滴的草坪和草坪间五彩缤纷的花朵迷住了。
……
苏立和米海沿着沙滩并排着向前走去,朱迪非远远地看在眼里,他轻快的步伐马上沉重起来,刚从外地联系业务回来的朱迪非,在单位没有看到苏立,在蓝色小屋没有看到苏立,他猜想苏立肯定到海边来了,果然是。
苏立――米海――朱迪非高声喊道。
米海和苏立同时停下了脚步,同时扭过脸来,看到是朱迪非,天真烂漫的两张脸上同时绽满笑容,两个人几乎是跑步到达朱迪非面前。
米海快乐地看着朱迪非说,哥们,我直担心临走前见不到你呢,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明天一大早返回新西兰,今天到海边来转转,巧遇苏立,佳人相伴听涛声,感觉棒极了。
苏立拉紧朱迪非的胳膊,担心朱迪非逃跑似的。
出乎意料朱迪非冷冷地拿开苏立的手,一脸鄙夷地看着朱迪非说,哥们,喜欢苏立对吗?若你期待携苏立远走高飞,我恭手相让。
米海看出了朱迪非的疑虑,他这样想简直是对爱情的玷污,是对友情的亵渎,米海抑制住满怀的不悦心平气和地说:哥们,希望你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看看大海吧,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具备大海般宽阔的胸怀,我承认苏立是个好女孩,当今世界,这样的女孩子几乎就要绝迹了,坦白相告,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爱上她了,我巴不得天天待在她身边,给她安全给她快乐,遗憾的是我是个迟到者,我能够做的唯一事情是祝福你们,祝你们成为太阳底下最甜蜜的恋人,祝你们拥有幸福的今天、明天、无尽的未来!哥们,苏立告诉我她真心实意爱你,如果你同样真心实意地爱苏立,那就信任她珍惜她。
朱迪非冷漠地打断了米海的话,朋友,我不需要你指教,我们相爱是我们的事情,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米海的语气依然是友好的,哥们,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告诉你我遵守的爱情准则,希望对你稍有启发,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并不给你以下权力,第一,要求他(她)也爱你;第二,控制他(她)的思想行为;第三,要求他(她)照顾你的人生快乐,说明白了,你们现在是在恋爱时期,我有追求苏立的自由和权力,苏立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天经地义,谁也不能剥夺,当然,追求在我,答应与否在苏立,与你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米海的坦然从容令朱迪非羞恼成怒,那个冷静的朱迪非已经荡然无存,朱迪非高声回敬米海,讲得真好!真动听!米海,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刚才讲的与你的行为相符吗?事实是,你和朋友的未婚妻浪漫地行走在沙滩上,鬼知道这十多天你们有没有无耻地生活在一起,让一切肮脏的行为滚到大海里去吧,朱迪非弯下腰去,拾起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用力抛向大海深处。
米海的声调变高了,哥们,请不要侮辱自己,更不要侮辱你真诚的朋友,我承认我有无耻之时,但不是对苏立,我对苏立高度尊重。
青春的心灵是多么脆弱啊,在特定的时刻,对于爱的理解又是多么浮浅,朱迪非并没有改变想法,他再次拾起更大的一块石头抛向大海深处,听到石头澎地一声落进水里,朱迪非高声喊着:大海做证,从此以后,我和米海再也不是朋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独木桥,各走各的阳关道。
说完,朱迪非拉起苏立的胳膊,径直离开了。
朱迪非,你听着,如果你真心爱着苏立,你们必须彼此信任,彼此信任是相爱的基础。
――海风携来了米海嘹亮的声音。
朱迪非在苏立的书包里发现了一本美国哈佛大学著名心理学教授斯金纳的《超越自由与尊严》,一眼看到扉页上的米海二字,朱迪非立即火冒万丈,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苏立和米海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米海的书怎么会在你的书包里面?朱迪非质问苏立,苏立说跟米海借来看的。
难道你最近去过米海的别墅?依然是质问的语气。
没有啊,苏立如实回答。
那么,米海来过蓝色小屋?
也没有,苏立的语气依然是平静的。
怪了,你没去过米海的别墅,米海没来过蓝色小屋,难道书长了腿,自己跑到咱们家沙发上来了?
苏立笑了,她笑着说,是这样,就是你出发回来那天,我在海边散步遇到了米海,他正坐在沙滩上看这本书,我拿过来翻了翻,虽然感觉深奥得很,但《人是什么》这个题目把我吸引住了,米海就书借给我,让我仔细读,《人是什么》这一章我读过三遍,也没读懂,你听着:人是环境的产物,假如你改变30名霍屯督族小孩和30名英国贵族小孩的生活环境,那么贵族会变成霍屯督人,而霍屯督小孩则会成为小保守党人……
但愿你讲的是真的,朱迪非说完,无精打采地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苏立睁开眼睛,发现枕头边摆着张信纸,写着--
苏立:
当你读到这些文字时,我已经离开蓝城,如果因我的不辞而别对你造成伤害,请原谅!有件事情我不能当面告诉你,我最初的恋人,一周前住进了精神病院,那个医院距离蓝城千里迢迢,昨天医院的有关人员电话通知我,她一心想让生命结束,阻止她结束生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周内我必须出现在她面前,苏立,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我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早结束了,但友情还在,一个人最宝贵的是生命,为了挽救她的生命,我必须立即前往。
苏立,把美好的记忆珍藏心间吧,我们曾经手拉手在海滩漫步、曾经依偎着凝视浪花翻卷、倾听海浪的咆哮,我们目睹过朝阳怎样照亮了崭新的帆船,我们欣赏过夕阳怎样给天空镶上了金边。
再见,苏立。期间如果愿意,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房租我预交了两年。(收据放在写字台中间抽屉里。)
或许,两年后我会重返蓝城,或许,二百年后我也不会重返蓝城。
朱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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