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金三角
李景明的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曽昭展不是提醒自己说,先从自己的身世查起,莫非,跟这件事有关?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影随形地揪攫着李景明的思维。
“德明,接到了你的电话,我是几个晚上没有睡着啊……你们俩听好,这是你们的舅舅,叫萧德明,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李汉维颤颤巍巍地说着,看来假不了。
李景明和李安二个,又同时说了一句“舅舅好”。颜亮也叫了一声舅舅。
自己还有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啊,也太离奇了。
那个叫萧德明的,一个劲地叫外甥,激动地说:“都是自家人,莫客气莫客气。”
“这是你的外甥郎,叫颜亮……他们都很争气,留住了你姐姐这一根血脉。”李汉维夸着后辈,接着又介绍起这个舅舅的身世。
“你们的舅舅,离开家乡的时候是七零年,那时候我和你们妈妈还没结婚……他刚开始是响应祖国的号召,建设边疆,几个人一起去了云南。后来,听说他们又去了缅甸,再后来,就听说他们都被打死了……那时候讲究个阶级成分,这件事是说出去不大好的事情,所以我们就瞒了下来……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活着,真是老天爷开眼。”
李汉维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这时,汤巧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李景明,可以做菜了。她看见这个陌生人,礼貌地说了句“您好”。
“这是外甥媳妇吧?真俊,我外甥有眼光!”萧德明的话,把两个人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李景明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好意思地说:“不……不是呢,舅舅,她是我的同事汤巧……我还没结婚。”
“你还没结婚?赶快结婚,让我早点抱外孙……你以后要生两个儿子,一个姓李,一个姓萧,不能让我们萧家断后了……姑娘,费把力啊!”萧德明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的乱点鸳鸯谱,把个大姑娘羞得脖子通红,只得躲到厨房里去了。
李汉维张着没牙的嘴,笑得合不拢。
接着,他发号施令:“李安,你们去做饭,舅舅应该饿了……我们跟你哥分析一下你舅舅的事情,好崽。”
“嗯!”李安从来不敢违背父亲的旨意,拉着颜亮就走了。很快,厨房里就乒乒乓乓地奏起了交响曲,菜肴的香味冲鼻而来。
李景明起身,给舅舅续上茶水。
李汉维看着儿子,颇为骄傲地对萧德明说:“你的这个外甥不错呢,他马上要到南川区当区长了,比我出息得多。”
“不会吧,他应该还没有三十岁,说他是干部我信,这么年轻当区长,打死我也不信。”萧德明操着奇怪的口音说。他的家乡话中夹杂着更多的外地腔,听起来怪怪的。
李景明还在琢磨着脑海中的那个问题,他挨着父亲坐下,任由他摆谱。李汉维自豪地说:“我的话你还不信?他今年三十岁,我是五十岁的时候才生他们,我今年八十岁,你说是不是……德明,你能够活着回来,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啦!”
这时,李安支使颜亮过来摆桌子,自己跟汤巧一边忙着做菜一边不知道唠叨些啥。
李汉维则支使着李景明;“去,把我最舍不得喝的那对酒拿出来,今天我们得好好喝一回,喝个够!”
那是李景明第一次回来探家的时候,送给父亲的茅台,的确够年份了,老戏精嗅了无数回,就是舍不得喝,所以一直收藏到现在。
他今晚真够舍得的。
李安的手艺真不错,很快就煮满了一大桌。
菜香酒更香。
李景明心里明白,今儿这桌宴席,是父亲为了欢迎这个从天而降的舅舅而设的。父亲规划了好几天,召集了所有的家人,称得上是真正的家宴。
父亲拉着萧德明对门而坐,坐在首位,萧德明谦逊了一番,也就坐上去了。左手边是李景明和汤巧座陪,右手边是李安夫妇相陪。都落座后,酒席开始了,众人杯筹交错,吃喝起来。
家里逢上这样的大喜事,六个人同时举杯庆贺。
“这酒、真香!”萧德明似乎第一口酒就呛了,热泪盈眶的。
“德明,今日你的后人都在这儿,把那些糟心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吧,重新活一回。”李汉维饮尽一杯,对萧德明说。
萧德明点点头。
李景明却想了解得更多一些,问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您跟我们说说呗?”
萧德明答应着,不由自主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在七十年代,那个非常时期,一群老知青,怀着建设边疆的美好志愿,被输送到云南……后来,又怀着切•格瓦拉一般的骄傲,我们加入了缅共,在缅甸的热带丛林中进行了一十五年的战争生涯……当1989年最后一个知青怀着壮志未酬的心境,带着被战火创伤的肢体回到了国内,这场历时二十年、国家耗资三百个亿的中国知青运动到此就终结了……鲜为人知的是,在知青中,曾经有我们这样一批人,他们怀着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理想,奔赴金三角战场……那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时代,革命的激情使老人也犯下年轻的错误,更何况他们这些心怀世界勇于牺牲的世界革命中心的热血青年呢……生命往往是无法预测的,当这几千名十几、二十岁上下的中国知青在浓黑的夜色中偷偷越过国境线,怀着崇高的理想奔向彼国。在枪声和树木一样密集的丛林里,一个个惨痛而悲壮的故事,便拉开了序幕。”
几个年轻人听着,不由感叹。还有这样的事情?太骇人听闻了。
“我萧德明就是他们中的一员。金三角搏命一十五年,能活着回来,我就是荒唐岁月里、输出革命的幸存者。还有数以千计的知青,葬身在缅甸冰冷的土壤中,留下无名荒冢一大堆,无一不是面向北方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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