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平妻
日光渐次微薄,天际暖橘色越发浓重起来。
已经下过三五场雨的秋略见寒凉。
天色稍晚时候,夜风习习,就更冷些。
萧荔下车进府,下意识拢着衣襟,身后小婢女快步追上来,把搭在臂弯的披风与她穿好。
萧萦正要出府,这个时辰不知是要到哪去,姊妹两个就在影壁墙后遇上。
“怎么这时辰就回来了?”萧萦见是她,明显愣了下,“往常说要出门逛去,不到夜深才不肯回家。今日不是约好了王昭昭她们,早上那会儿兴冲冲说要去买首饰头面?怎么空手而归?”
她接连问了一番,萧荔才慢慢抬头,她至此才看清了幼妹神情,面色微沉:“吵架了?跟许宝妆?”
王曦月和朱静怡都称得上一句沉稳持重。
从前许宝妆和朱静怡少与萧荔往来,确实是不怎么待见萧荔娇蛮跋扈。
但有王曦月从中调停,这数月以来,走动多了,相处倒还好。
不至于起口舌之争。
只有许宝妆会。
不想萧荔却摇头:“阿姐有事儿出门吗?我本来还有事情想跟你说。”
“中午接的帖子,到武安伯府去赴个晚宴,很要紧的事?”萧萦先解释了一句,眉心已然蹙拢起来,“你先说,什么事?”
“我们是在外面遇见了……不对,萧敏,她打听着阿月的行踪,找上门来寻晦气,我们才散了。”
萧敏。
她还真是不安分。
才回京,就已经要四处树敌,惹是生非了。
探听王曦月行踪,只能是为裴令元那人了。
萧萦当机立断,头都没回,沉声吩咐身后跟着的婢女:“去告诉二娘,让她替我走一趟武安伯府,那边若问起来,就说我临时有要紧事情,去不得,改日我做东,再请他家四娘子小宴一回。”
圆脸的小婢女掖着手应下来,转身匆匆又往内宅去寻萧蘅。
萧萦递一只手过去,握在萧荔手腕上,牵着她一同进了府,往她院中方向去。
姐妹两个一前一后进了门,萧荔的情绪还是低落,萧萦才吩咐人去拿她爱吃的糕点,再备上一碗热热的奶茶:“现在总该跟我好好说,萧敏见了你们,惹什么是非了吧?打从进门见了我,就垮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了你。”
“她哪里能欺负得了我?”
萧荔哼哧着说。
反正从小到大她和萧敏混不吝的程度不相上下,她从来也不怕萧敏。
七八岁的年纪,在宫里大打出手,皇伯父更偏帮的其实是她。
发现了这样的小秘密之后,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萧敏嘛,吃了亏也不长记性,没少跟她打架拌嘴,次次也讨不着好处,但下回还那么干。
后来估计是皇叔狠狠骂过她,年纪稍长,这种事儿反而少了许多。
萧荔就是看不惯她,从小就那样:“……阿姐知道我,认准了阿月是我的朋友,旁人就不能欺负到她头上去!萧敏未免也太嚣张了。”
她说着咬了咬下唇,偷偷打量萧萦的神色:“裴世子那儿……阿姐,现在听我说这些,会不高兴吗?”
萧萦被她问的一怔,旋即笑说不会:“我说放下就是放下,过往种种,都是过往了。”
她拿得起,也放得下。
闻言萧荔放下心来,继续同她埋怨起来,语气里满满的全是愤愤不平:“她不就是欺软怕硬吗?当初阿姐中意裴世子,她怎么不敢到阿姐面前来叫嚣?
如今说什么阿月不配的话,难道她就配了?
她的人品学识,到阿月跟前差远了!
不就仗着自己是郡王府的女郎,是宗室女,自视高人一等,真让人看不上!”
萧萦却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重点,皱着眉头问她:“她说也要看她答不答应?当着你们的面儿,原话就这么说的?”
“对!所以我才说她太嚣张!”萧荔重重点头,“这是皇后娘娘做主赐婚的婚事,她也敢这样说,就该让皇伯父狠狠罚她!”
不会。
皇伯父对她们这些小辈儿一向都很好,甚至有些纵容。
父王从前说过,皇伯父膝下只得三女,本来就娇纵,又觉得女孩儿就应该娇养,同儿子是很不一样的。
所以也不是说衡山皇姐是贵妃所出才格外受宠,是皇伯父本就更宽纵女儿。
到了她们这儿,也是一样的。
这么些年萧敏胡作非为的,皇伯父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完全当她还是个孩子嘛,做的很多事,说的许多话,都当是娇蛮,才不会想着萧敏她是大不敬之类,反而纵得她越发无法无天。
萧萦捏了把眉心:“她大约真打算进宫去求皇伯父。”
萧荔愣怔住:“求什么?婚都赐了,求皇伯父收回成命,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许阿月嫁裴世子?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就算皇伯父收回成命……皇伯父要为她赐婚,阿姐觉得裴世子不敢抗旨?”
裴令元可太敢了。
事关王曦月嘛,那是他心头肉,他什么做不出来?
主要是皇伯父也不会干这种事儿。
牛不喝水强按头,他是君王,又不是乡野匹夫,仗势欺人算什么?
“她要是求皇伯父许她跟王昭昭共侍一夫呢?”
“给裴世子做妾?”萧荔瞳孔一震,“皇叔不打死她!”
“平妻。”
萧萦啧声,照着她额间戳了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自恃出身高人一等,铁了心要嫁裴善初,求着皇伯父给她一道赐婚圣旨,入长宁侯府做了平妻,难道将来你指望她跟王昭昭相处和睦?内宅里,她还不把王昭昭给欺负死。”
萧荔就更不明白了:“这……这……我没想过啊。可就算是给裴世子做平妻,也够丢脸的了!天下的好儿郎死绝了不成?就非要嫁裴世子不可?阿姐,皇伯父总不会答应她吧?这太荒唐了!”
事情虽然荒唐,但……萧萦面色凝重:“我说不准,皇伯父怎么想,她会怎么去撒泼纠缠,我不知道。也或许……但愿是我多心了,她多少还顾及着皇叔的颜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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