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布衣首富
陈五本来是要骑马的，但是林冲没让他骑，几个人步行在街上走。
杭州城里繁华的地方还好些，到了那些偏僻之地，可以发现许多面黄肌瘦的外地进来的灾民，还可以看见许多人拿着交子一脸惶然各处寻找粮店急于买粮的杭州本地百姓。
可是绝大多数的粮店都关门歇业了，有些粮店就算开着门，也没有粮可卖。
不时会有些神情诡异的人走来走去，似乎是小偷也像是泼皮，反正不像是善类。
陈五害怕这些人冲撞了林冲，走在林冲的前面护着，林冲轻轻地推开了他。
辛弃疾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越是这样的灾荒年月，那些无良商人越是囤积粮食，等着卖高价，赚大钱，最后非常有可能会导致大量穷人饿死。
那些胆子大的，不想饿死的穷人就会被一些不良之辈组织起来抢大户，吃大户，更有甚者当抢劫，最终，势必酿成大患，其危害程度，与重大瘟疫不相上下。
林冲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头问陈五，“你带多少钱出来？”
陈五说：“只带了一百多两的交子。”
林冲指了指前面佝偻着身子，一脸菜色的外地灾民说道：“去，把你所有的钱都给他们送去。”
辛弃疾马上阻拦，“王爷，您这是要害死这些灾民吗？”
林冲不解地问：“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要给他们钱怎么是要害死他们？”
辛弃疾叹了口气，“王爷是富贵人，不知这些灾民的事情，如果您现在给了他们钱，不一会儿的工夫就会有大批的灾民上来抢他们的钱，他们不给就会被活活打死，王爷您这不是害了他们吗？”
林冲无奈地摇了摇头，“哦，原来是这样，那就算了吧。要不，陈五你去买些米给他们分分。”
辛弃疾又苦笑，“王爷，您也不看看，现在哪儿还有米可买呀。”
林冲叹道：“这是咄咄怪事，这有名的江南鱼米之乡竟然会弄出无米可卖的事情来！”
辛弃疾道：“这就是这些富户的可恨之处，他们为了赚大钱，都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饿死，一点怜悯之心也不会有。”
几个人边走边说道话，看见前面一座小庙前排着许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
这些灾民在几个大汉的维持之下，每人手里都拿着碗排成三排正在等着。
原来是有人在小庙门口摆了三口大锅，锅里熬着热气腾腾的米粥，有三个人正在给这些人盛粥。
因为灾民非常得多，有老有少，有的年纪大的脚腿不灵便的挤不上去，有一个人会端着一碗粥送到这样的灾民手里，还会随手掏出几枚铜钱送到这些人的手里。
这个人三十岁上下，身着青袍布衣，脚穿布鞋，却满脸红光，看上去非常有精神的模样。
辛弃疾悄悄地指了指说那人小声地对林冲说：“王爷，那个人就是李存。”
林冲略显惊讶地看着辛弃疾，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江南首富李存吗？”
“就是他，人称‘笑面佛’，非常得厉害，是人精中的人精。”
林冲摇了摇头笑了，“这个家伙可真是有一手，著名的江南首富竟然穿着布衣和布鞋。”
辛弃疾冷笑道：“王爷可能不知道吧，这个人虽说富可敌国，可是他的这身行头可是从年头穿到年尾，从来不穿什么华贵的衣服和鞋子，非常得另类。”
林冲听了辛弃疾的话，一下喜欢上了这个人。
本来之前听说过李存做过的许多惊世骇俗的坏事，和他的许多传奇故事，原以为他应该是人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得低调。
林冲等人慢慢地走了过去，李存正在给一个白发老者送碗，回头看到林冲，马上走了过来向林冲深施一礼，“草民李存见过吴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林冲淡淡地摆了摆手，“李先生免礼。”
李存这才抬起头，笑容可掬地看着林冲。
这个人面色红润，两眼放光，一脸的笑模样，笑容仿佛春风般让人舒服，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坏人。
林冲笑着问道：“李大人，本王听人说你是从四品的节度留后衔，按大宋律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朝廷命官了，怎么还自称‘草民’呀？”
李存淡然一笑，又拱手道：“王爷圣明，官家赏草民这个官，不过是对草民为朝廷办了些小事的的一种奖赏，只是虚衔而己，别人觉得是官，草民都不敢这么想，草民不过是一个小买卖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官，所以，不敢乱称谓。”
听了他这话，林冲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觉得此人真的是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了。
他是贫苦出身，到了他今天这种官商的地位，像一般的暴发户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而他竟然如一个世外隐士一般如此淡然，这不是一个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同时也说明了，此人非同小可，必有过人之处。
林冲走到一个大粥锅前看了看，对李存说道：“李先生，这粥是你施的？”
李存点了点头，“是啊，遇上这样的大灾之年，草民也作不了什么，只能是施舍些粥给这些灾民，积些福报。”
林冲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说：“李先生的家里粮仓应该有不少粮食吧？”
李存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说：“王爷，草民家里的确有些粮食，可是也仅够家人勉强度日，并没有太多，这些也是从草民的家人嘴里省些出来的。”
林冲冷笑一声，“李先生，本王可是听说你可是江南首富，富可敌国，怎么家里会没有多余的米呢？”
李存似乎早就知道林冲会问这个问题，他不慌不忙地答道：“王爷，富可敌国一说是民间乱传的，并不可信，不过草民家里的确有几两碎银子，
只是银子不能当米吃呀。你说现在别的地方不说，就是这杭州城一斗米已经涨到了三百文，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买不到。
以前草民经常听老人们说‘银子不如粮食’当时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遇上了这灾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也不如粮食有用呀。”
林冲默默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粥里的锅，“李先生可否给本王也盛一碗尝尝呀？”
李存没想到林冲会跟他要粥喝，略有些迟疑，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王爷，这粥里草民放了些沙子，恐怕王爷吃了会硌了牙，所以……”
林冲一怔，“好好的粥，你为什么要放沙子呢？”
李存苦笑了一下，“王爷，草民这么做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草民派人在整个杭州城设了几十个施粥点儿，草民这些手下当中有些贪婪之人，我担心他们会趁我不注意把这些粮拿出去卖了，所以，就让人在米里掺了些沙子，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买了。
另外，也是为这些饥民着想，这些饥民当中有好多人已经二三天一点东西也没吃了，我担心他们吃得太多大猛撑着，放了些沙子，这些人就算再饿，吃的时候也得小心，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吃坏人。”
听了李存这一席话，林冲不由得钦佩地点了点头，“李先生心思缜密，本王实在是佩服得很呐，好好好。”
李存连忙拱手，非常客气地说：“王爷过奖了，草民也是穷苦出身，敢挨过饿，非常清楚这些饥民的苦，所以，现在就算草民有了几两碎银子，也不敢忘本，只是尽了些本份而己，不值得王爷夸赞。”
这个人精明能干，心思缜密，谦逊有礼，不卑不亢，怪不得秦桧喜欢他，连林冲都有点喜欢他了，想着这个人要是能替我办事那该有多好呀。
林冲四下看了看。
李存忙问：“王爷要找椅子吗？”
“是啊，走了大半天了，累了，想坐下来和你歇歇，聊几句，可以吗？”
李存忙说：“王爷何等人，愿意跟草民聊天，草民万幸之至，只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坐，不如这样吧，王爷，我吩咐人回家拿几把椅子给你坐。”
林冲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本王是军人出身，沙场上出来的，没那么娇气，席地而坐即可。”说着就要坐在地上。
李存忙说：“王爷稍等。”忙从旁边拿了几个装米用的空麻袋叠了叠放在林冲身上，“王爷就屈驾坐在这里吧。”
林冲点了点头坐下，李存在林冲的对面地上席地而坐。
林冲笑着问：“李先生，你这里可有些茶水呀，本王有些渴了。”
李存有些歉意地摇摇头，“抱歉，王爷，草民并不知道王爷今天要来视察，所以，并没有准备。”
林冲长叹了一声，“那好吧，那本王请李先生饮茶。”说着挥手叫陈五到旁边的一个茶馆买了一壶茶来。
林冲亲自给李存倒茶，李存忙拦住林冲的手，“王爷，你何等尊贵的身份，草民怎么敢……”
林冲笑着看了李存一眼，推开他的手，“李先生，这杯茶呢不是本王给你倒的，是本王代这些吃了你的粥，受了你的好的百姓给你倒的，你受得到这杯茶，你就不要客气了。”
李存听林冲这么说，也没再客气，双手端着茶碗，受了林冲的一碗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林冲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问道：“李先生，依你看，现在江南各地都闹灾荒，该如何解决这个大难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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