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忽悠

　　沈秋这次是真的惊到了，她的瞳孔微微震颤，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你怎么……”

　　陆霆华依然保持着扭头看她的姿势没有动，脸上的无奈寂寥一点点褪去，见沈秋愕然地望向自己，眸色渐渐深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沈秋裸|露在围巾外的面颊，轻声道：

　　“原来真是这样。”

　　沈秋扭头看了看四周，除了肆虐的狂风外，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陆霆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温热的，一下下地拂在他敏感的耳垂上，激起细细的战栗。

　　他背脊僵直，不敢回头看沈秋的脸，语气滞涩地道：

　　“你……”

　　“我是这样想的，你在外面收购种子吸引他们的视线，我在知青点陪我二哥，外加接触赵青青，到时候……”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秋没有注意陆霆华那一瞬间的失神，简短地说了下她的想法。

　　“……大概就是这样。咱们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而且牵涉到省里的二把手，以及其他几个职位不低的马家屯人，想要扳倒他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政治倾轧，权利更迭，从来都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纯粹。必须要有一个让他们不得不正视，不得不处理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或者说爆发点，我觉得那个点刚刚好，你觉得呢？”

　　陆霆华被她话里的大胆和缜密惊到，眸中光影变幻不定，一时心绪浮动，倏地又归为平静，眼底的燥意也收敛了，沉默片刻，冷冽的眉眼变得愈发锋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如果，赵青青不同意呢？”

　　沈秋扭头继续往前走，表情颇有些成胸在竹，“我有预感，她会同意的。”

　　眼前再次浮现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睛，喃喃自语道：

　　“希望她能抓住这次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就再也碰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马场长家非常好找，在一排灰扑扑的院子中间分外显眼，门楣和房梁都比周围房子高出一截，大门上刷着显眼的红漆，在灰扑扑的天色衬托下，像是长满獠牙的吃人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沈秋忍不住嗤笑出声，“还真是当土皇帝当惯了。”

　　说罢，便抬手敲响大门。

　　“谁呀？”

　　几息后，院里传来一声粗狂的女声，带着几分不满。沈秋没有理她，继续敲门。

　　“哎哟我天，你是要死啊敲敲敲，敲个没完，嘴巴让粪堵住了啊，不知道应个声。”

　　王翠花骂骂咧咧地打开门，面色不善地看向来人，这一看，便有些呆住了。

　　“你，你们是……”

　　沈秋直接无视了她，抬脚就往院子里走，陆霆华紧随其后，身体恰好挡住王翠花伸过来的手。王翠花这些年仗着场长媳妇的身份，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从来没人敢这么下脸子。

　　因此最开始的怔楞过后，便有些恼羞成怒，作势要抓住沈秋的衣服往外拖，但她哪里抵得过陆霆华的力道，直到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堂屋，王翠花也没有摸到两人一片衣角。

　　坐在堂屋炕上的三人见到两人，神色各异。

　　马场长虽然面上带笑，但光影交错中，眸底的晦暗愈发深沉；马胜利看到陆霆华，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算计；而懒散地坐在另外一边的年轻男人，自两人进来后，目光便不加掩饰地落在沈秋身上。

　　陆霆华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冷冽锐利的眼神直直地射向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森然戾气。

　　马淼被他摄人的眼神吓得心神一颤，立刻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王翠花终于进了堂屋，忿忿地瞪了两人一眼后，便向丈夫告状：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崽子，一点礼数都不懂，我……”

　　马场长朝她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又转头朝两人笑道：

　　“你们怎么来了？”

　　陆霆华自顾自地搬来两把椅子面朝炕放下，沈秋从容落座，眯着眼睛，盯着马场长脸上虚伪客套的笑，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

　　一天两次被同一个人下面子，饶是从马胜利那里知道陆霆华身份不简单，也有些憋不住火。

　　沈秋见他装不下去了，才一字一句地悠悠开口：

　　“我们这次来，是受了我们大队以及公社的委托，来东北采购优质种子的，这是介绍信。”

　　说着，沈秋将介绍信拍到炕沿上。

　　马场长有些纳闷，拿起介绍信看了半天，见公章手续齐全，不解地道：

　　“你们公社距离我们一千多公里，即使要采购种子，都是就近原则，犯不着跑这大老远来采购吧。”

　　沈秋认同地点点头，垂下的眼睑盖住眼底的神色，昏黄的光线使她看起来更加柔弱无害。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京城农科院看中并肯定了由我改良后的大棚和嫁接技术，因此由我们公社书记牵头，要在我们大队建设全国第一个大棚种植嫁接农作物的实验基地。优良的种子是嫁接成功的基础，因此大队特批我和陆霆华同志前往东北采购优质种子，为此次实验夯实基础。”

　　沈秋故意用了很多专业术语和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把他们这趟行程人为地拔高了一两个等级。

　　马栓子等人确实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大棚，什么嫁接，什么实验基地，这些词他们一个都没有听过，更别说沈秋提到的京城农科院了。

　　京城哎，一国首都，跟这个地方搭上线的，他们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见了。在他们的认知里，最有权有势的，当属马淼的爹马爱国。马淼的二叔虽然官做得大，但常年不回马家屯，曾经屯里有人去省里投奔他，也被他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自此屯里人歇了心思，再也不上赶着去讨份体面的活路。

　　如今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竟然说她和京城农科院搭上线了，这怎么能不让他们震惊？

　　况且，马栓子和马胜利下意识看了马淼一眼，如果沈秋大有来头，那么沈夏的事……

　　马栓子心里一沉，但脸上的笑愈发大了，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谄媚。

　　“哎哟，小沈同志可真是年少有为啊，我这个大老粗也不懂你说的什么实验啊嫁接之类的，但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都无条件支持。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就直说，我们马家屯农场的领导班子一定高度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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