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日暮西山!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日暮西山!
辽阳伪皇宫,老奴。
此时已经是3月份的天,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可老奴身上却还穿着一件厚厚的貂皮袄子,甚至还不时感到头晕目眩……
要知道自从上次得知广宁得而复失,还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惨败之后,老奴气的当场吐血之后,他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
所以现在这么暖和的天气,他都必须要穿着一件貂皮袄子来御寒的,更不能吹冷风,否则就会很容易眼前发黑,以至于摔倒的!
可他决不能摔倒!更别说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所以他身体欠佳这种事情都是严密封锁的,也就皇太极等寥寥几人知道,以防止动摇军心。
并且老奴以前老而不死,现在却要老死,这也是非常正常的……
要知道老奴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所谓人生六十古来稀,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这个年纪已经是活的不算少了!
更不要说还是关外的这些蛮子,他们一辈子只懂厮杀,又哪里懂养生呢?
包括在原来的历史上,老奴也不过是活到了65岁而已,还能再活2年,不过现在嘛,随着高耀晋时不时给他来上致命一击,估计他可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喽……
就像这一次,本来老奴还猫在不透风的深宫里,紧锁眉头苦苦思索,对着墙上高挂的辽东全境地图不时比划,思索怎么做才能解决当前的困境?可是等到手下一名亲信的巴牙嘞兵畏畏缩缩的走进来,明显有事想禀报又不太敢禀报的时候,老奴就预感到又有坏事发生了!
可老奴不愧是老奴,依然非常镇定的道:“哼,我大金男儿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面对的!不要学那些汉人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情速速报给本汗知道——”
于是他手下这个心腹巴牙嘞兵,只能偷看了他一眼后,极小声的禀报道:“报大汗知道,此次明兵又对我大金国展开了行动,并且还是联合草原上的林丹汗一起展开的行动——”
“并且更可恶的是,他们还兵分三路,除了一路从皮岛上岸,洗掠我大片疆域之外,那个高耀晋居然亲率一路新军攻下了赫图阿拉老城!还……还刨了大汗你家的祖坟,抓了你的族人!烧了大汗你家祖宗的灵牌……
所以相比之下林丹汗那一路,只攻掠了大约一个县的面积,倒反是无足轻重的——”“遏必恩你说什么?”而老奴等到听清之后,就算他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大惊失色的!乃至气急攻心之下又是吐了一大口血出来!身子摇摇欲坠的!
要知道老奴能从无数女真人中崛起,他本身还是非常骄傲的,而他最骄傲的一个点就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大金朝开国皇帝,金太宗完颜阿骨打的杰出子孙!身上流着英雄的血!
可是现在呢?自己堂堂一个英明汗!马背上征战了一辈子的军事统帅,却被一个黄口小儿给屡屡打败?甚至就连自家的祖坟都保不住?
这种事情要是传开,到时候又让手下和那些盟友怎么看他呢?
所以这样稍稍一想,只听见哇的一声老奴气急攻心之下,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却一下子连吐两口血!那是元气大伤!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昏迷啊!
“啊,大汗昏迷过去了!快点叫萨满过来!”随着这个巴牙嘞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传开,整个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女真人作为蛮夷,皇宫中还是有专门的宫廷萨满的,用大明的话就叫做神婆或者神汉,专门装神弄鬼的,会一些乱七八糟的巫术。
所以等到二位宫廷萨满迅速赶来之后,又是给老奴放血,又是烧马粪,跳起部族舞蹈驱邪——
又给他灌下去一碗不知道什么草药熬制的汤药,颜色黑乎乎的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看着就瘆人……
还算老奴命大,这样被摆弄一番后居然没死,折腾一番后终于一口气接上,悠悠活了过来,只是他活过来之后,却是老泪纵横的……
感觉自己不孝啊!都连累了历代祖宗啊……甚至在同样闻讯赶来的老奴一群儿子,例如皇太极,代善,乃至才十岁出头的多尔衮两兄弟都来了,只是等到他们得知事情缘由后都是脸色不好看!
不过他们还不能发作,反而要封锁消息,并弟兄几人关上门后商议对策的……
因为老奴如今这副模样,已经不能再耗费心思考虑国家大事了,不然继续吐血的话恐怕大事不妙,要去见马克思或者忽必烈,去天上造反去了!所以还是先让他安心休养一下为好。
只是狡猾如老奴都没什么办法,更不要说他们了!
这是根子上出了问题,他们这些女真人能够起事,成立国家,本来就是小孩舞大锤,投机取巧而已,现在被高耀晋打破不败金身,没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他们又拿什么来坚持呢?
所以他们弟兄几人商议半天之后,还是只能无奈得出结论……那就是一切维持原状,万事只等老奴恢复之后再议。而这仅仅还只是他们上层女真贵族的混乱,至于后金国的民间,都快陷入崩溃的边缘了!
在小冰河时期肆虐,再加上老奴的严酷税收政策镇压,再加上奴兵屡战屡败,再也不能通过抢劫明国或者察哈尔各旗或者高丽来反哺自身,所以困境一下暴露无遗!后金国的民间已经是苦不堪言,崩溃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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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国腹地,古勒寨。
古勒寨是一处比较靠近萨尔浒和抚顺关的地方,还离着赫图阿拉老城只有一百多里,不算很远,所以都能算是女真人的龙兴之地,历来是女真人定居的地方……
大约住着一百多户人家,如此加上包衣什么的一共差不多有三百人,正好是一个牛录的规模,所以平时有什么抢劫的行动,都是整个寨子一起出动。不过现在这里,却同样形势不妙。
例如其中一户人家有父子二人,其中老子以前是个白甲兵,二年前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了——
但是在几次战争中抢到了三个包衣,有三个免费农奴替他干活,再加上儿子克拜谭又当上了马甲兵,后继有人,所以小日子过得不错,属于旗丁中的中产阶级。
不过现在嘛,随着后金几次出兵不利,不仅损兵折将,没抢到东西,反而把自身的存粮贴了进去,然后唯一能指望的高丽又讹诈不来粮食,所以日子也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
“阿玛,我今天去米店看了,粮价又涨了,什么都涨了!就是收入不涨!要知道我们之前几次抢来的银子差不多要用光了,可接下来离着收麦子还有最少二个月的,接下来吃什么呀?”
克拜谭搓搓瘪瘪的肚子,对着面前缩在床上的一个女真汉子说道。他老爹听了一脸阴鹫,半天无言,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道:“实在不行,就把赵定八卖了吧,就卖给纳富察吧,据说他那几个包衣已经全部饿死了,卖给他估计要。”
“可是能卖吗?”克拜谭惊讶的道:“本来我家有三个包衣,可是最近饿死了两个,要是连最后一个包衣也卖了,以后谁给我们种地呀!”
他老爹又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卖了还能活几天,不卖的话你我爷俩估计都难熬了!再说了如今这世道,寨子里好些家都没有包衣了,还不是自己种地!”
克拜谭打仗是把好手,其他方面却是标准的女真人智商,所以他就实在搞不懂了,抓了抓脑壳道:“阿玛你说今年这是怎么了?
粮价贵得离谱不说,今年到现在了我们也没轮到去抢一次,哪怕明国如今不太好抢,去抢一次南边的高丽也成啊,总能弄到一些吃食吧?”
他阿玛也不懂,其实这就是和高耀晋的封锁政策有关,外有封锁,内有丢了金州卫这个大粮仓,后金的产粮地丢了三分之一,如此民间的粮食焉有不贵的道理!
所以听了儿子的问话,只能叹气道:“我家还有十几两存银,可是现在米价飙升,都涨到了六两一斗,眼看也顶不了几天了!”
“至于抢南边,我听牛录主子说这个月本来是有计划去抢高丽的,算着也要轮到咱们寨子了,但是忽然又取消了,不知道啥原因,所以这次轮空,估计今年怕是都没地方抢了。”
如此说来说去都是坏消息,父子两人都没了谈性,开始沉默的对视无言,屋中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坐了良久,克拜谭实在饿的受不了了,站起来准备让那包衣做饭。
如此熬过一天,到了第二天一早,克拜谭又被饿醒了,可正在他爬起来想着要不要吃早饭时,忽然听见大路上一阵马蹄声传来……
接着只见一名巴牙喇骑着马赶来,背上的三角背旗吹得猎猎作响,到了他家门口之后就跳了下来,大步走了进来之后看见爷俩都在,就是一笑道:“都在啊,那倒省事了……
奉了牛录主子的命令,今年轮到你家出一个人服役,是去盖州修城,为期二个月,所以知道后就做好准备,明天出发。”
“啥?”克拜谭本来带点希望的目光瞬间熄灭了,本来他听见马蹄声,哪怕没有海螺号响起,可也报了一丝希望,说不定会招兵出战呢!
虽然如今出战的伤亡率大增,可好歹还有点希望不是!可是像这样去服役的,那就要了老命了!不仅啥好处没有,还要自备吃食,并且修城还是诸多服役种类中最差的一种……
例如被安排去煮盐什么的,回家时好歹还能带一点盐巴回来,以如今盐巴都是死贵死贵的价格来说,不无小补,可是修城却是什么都带不回来,算是最倒霉的一种差役!
以后金军制来说,作为牛录中的一员,平时不但要出兵!种地!养马,还要定期服役……
至于劳役的项目就多了,比如修路,打猎!制铁!修城!煮盐等等,合计三十多项,并且人丁少于二口的一家只要出一丁,人丁超过四口的则需要出两丁。
好在这里的人丁那些掠来的包衣是不算的,并且同样可以顶替主子服役,所以要是在以前还好些,可是现在这种情形……
包衣都死得差不多了,需要女真人亲自上阵了,这对于克拜谭这样仅剩下二口的人家来说,负担就非常沉重了。
(仅剩下的那名包衣昨天也卖掉了,换了大概能吃十天的粮食)
克拜谭听了连忙陪笑道:“虎尔哈大哥,帮忙通融一下吧,你看我家这情况,包衣是一个都没了,我爹这身体不能干活,只能我去……可我去了没人种地,我老爹非得饿死不成!所以我愿意出银子代替服役,是二两银子对吧,我愿意出银子。”
这个巴牙嘞听了半响无语,老实说他也感到为难,认真说起来对方老爹今天这样也和他有关……
因为两人属于一个牛录,平时关系还不错,有一次战场上对方为了掩护他而受的伤,所以对方对他来说是有恩的。如果在往常,这个忙也就帮了。
可是他又想起了临出发前牛录主子的严令,只能黯然道=“你家还不算最差的,村东头那边……又在烧尸首,听说是整家都饿死了!”
至于以往的惯例确实是这样,不出人丁的可以出银子代替服役,可是这次主子发话了,眼瞅着近期明国那边可能有大动作,城防必须修!所以不准任何人出银子代替服役,必须人丁前往的!要是你不去,这个缺额估计就得我顶你去了!所以哥哥我也没办法啊。”
老实说此言一出,近乎判了他的死刑,还是爷俩都得死……
按照后金规定,服役期间自带干粮,所以刚刚卖了包衣换来的粮食,估计路上就吃光了,而留在家里的他老爹种不了地,估计也得死。
而这就是整个后金国的现状,本来就是一个拼凑起来的强盗集团,却占了那么大的地盘,还自称国家,如果是在实力上升期,以强盗这个主业能抢来东西反哺自身,还能掩盖矛盾。
可是现在外部条件收紧,内里又不足以生产自救,小冰河时期导致粮食产量低下,矛盾瞬间就出来了!并且还是无法化解的矛盾!
于是就在第二天,克拜谭就和寨子里其他几十个被抽中名额的女真人,间带着人数很少的几个包衣,踏上了前往服役的道路,而几天后他老爹就饿死了!本来还没这么快死的,但是克拜谭走了,家里等于不设防了,所以一天夜里就遭了贼,把粮食都偷走了……
一般来说女真人还是比较团结的,祖祖辈辈住在一个寨子里,多少都有点交情。不过现在面临这种严峻危机,再好的交情都没用喽。
至于克拜谭本人还好,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自从他前往盖州服役后,就再也没能回来,也算是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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