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到达广宁
第九十一章 到达广宁
接着一路无话,又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并经过了盘山驿这最后一座中转驿站之后,广宁城终于遥遥在望了。
而一行人先到达了城外的一个著名地标——城东三里的望昌岗时,高耀晋就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感慨的打量四周。
和他并肩而行的杜胜男就是好奇的道:“怎么啦?”
高耀晋只是对她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他正在回忆往昔呢……
因为历史上广宁开门迎降的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民族罪人!叛将!国贼孙得功!就是在这个望昌岗,带领投降后金的一众无耻之徒,迎接天命汗努尔哈赤进城的呀!
并且还是鞭炮齐鸣,鼓乐伴奏的那种隆重欢迎,跪地迎接中华民族的最大敌人老奴入城!
只是这些贼子背叛了自己的祖宗不要紧,不当自己是汉人不要紧,却导致我大明花费了无数民脂民膏才建立起来的广宁镇城,拱手送敌!
还是老奴不费一枪一弹轻松收入囊中!让我军痛失一前线基地,孰可为400年的耻辱啊!
不过今天嘛……既然我来了,就要挽回这一切!改变这一切!
接着众人又走了一会,终于抵达了广宁城。
总的来说广宁城坐落在弯曲的医巫闾山山头,易守难攻。并且作为辽东巡抚驻地和几大总兵驻地,在新任辽东经略尚未上任前,实际行使着以前的辽阳首府职责。
并且广宁城的实力还算不错,不仅控制地盘有上万平方公里,并围绕着广宁城这座核心镇城,修筑有镇武堡、西平堡等大大小小几十个军堡,合计总兵力十万以上。
只可惜随着沈阳辽阳相继陷落,还有更早的开原路城失陷,辽东三大战斗集群已经三去其二,支撑辽东的三条腿被打断了二条,广宁已经是三大战斗集群之中仅剩的一个了!
可高耀晋却深知,广宁必须要守住!因为女真人在占领了近九成的辽东地域——辽南失陷,辽北失陷、辽东东部失陷后,地处辽西的广宁已经是我军在辽东的最后一处根据地了。
而一旦广宁再失守的话,整个辽东全境都将尽入敌手!经营了整整三百年的辽镇将不复存在!
并且这一进一退之间更是相差巨大!我军丢了辽东全境后,反过来会成为女真人一处新的前进基地!成为女真人进攻中原,窥伺天下的桥头堡!并还可以严重威胁到京城!
因为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原来有广宁城挡在前面,这样到其身后的山海关之间,拥有足足五六百里长的战略纵深,这样大明不仅拥有着一座挡在女真人面前的坚强堡垒,还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
可是一旦广宁失守,长达五六百里的战略纵深瞬间丧失,后金军进犯京城的距离就大大缩短了!
甚至女真精骑速度快的话,短短几天就能打到京城城墙下!一国首都随时面临敌军的兵锋威胁,乃至一不小心就会灭国!这对承平已久的大明帝国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历史上广宁失陷后,大明只能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在辽西走廊上构筑了一条漫长的,还是只能被动防御的宁锦防线,来抵挡女真人的铁蹄。
而反观女真人呢?拿下广宁这个重要据点后,获得了极大的战略主动权,不仅窥伺中原腹地的距离大大缩短!甚至还能在漫长的长城边境线上,随意选择入侵!
包括之后的后金军五次轻松入塞,长城防线毫无防守之力,连续五次被后金军轻松突破,就像去自家后花园溜达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由此酿成的苦果!所以说广宁失陷遗毒深远啊!)
并且以高耀晋深厚的历史学功底,不仅知道这些,更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座大明在辽东仅剩的最后一座要塞,明军在辽东的最后一处抵抗基地,再过一年不到就要应声而陷!
在上有草包巡抚、逃跑巡抚王化贞的无能指挥下,下有国贼孙得功的积极叛变,卖主求荣下……
上下一心,大伙**协力一起败坏国事下,就算尚有罗一贯、刘渠、祁秉忠等忠勇大将的殊死抵抗……血战西平堡!血战平阳桥!数万明军战死沙场!也已经阻止不了广宁失陷!广宁落入敌手只是个时间问题——倒计时已经开始!
所以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高耀晋身上……希望大长山岛的经营还来得及!希望打入敌人腰眼处的这根钉子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希望在广宁大战最关键的时候,这些忠勇大将苦苦支撑,最需要友军来援的时候,大长山岛能够强势来援!给予敌人最狂暴的打击!
如此粗略构想了一番后,高耀晋心情激荡不已,随后一行人开始打马入城。
以广宁城的镇城级别,不说城高墙阔,城防规模更是丝毫不逊色于辽阳镇城的——光是城门口就足足有二队手持刀枪的明军把守的!
不过看见高耀晋他们身穿武服,打头的兵丁身上还背着令旗,明显是在执行公务,所以在检查了出入的关防印信后,立即就予以放行了。
广宁城的面积巨大,大约有二个沈阳城的大小,例如出入的城门都有五座。
不过高耀晋却特意选了南门进入——因为他知道在南门那里,有着一座意义特殊的建筑——李成梁石坊!
李成梁石坊建成已有整整四十年,为表彰时任辽东总兵李成梁的耀眼功绩,自镇守辽东以来连续十余次斩获大捷,由万历皇帝亲自下旨建造的御赐牌坊!
后世的高耀晋因为没钱,只能在网上瞻仰其风采,却知道这座石牌坊历经四百年风雨而不倒,并铭刻了一代历史的记忆!铭记了一代强国最后的辉煌!堪称是一座活的历史纪念碑!
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接着一行人纵马而行,走上南门大街没一会,就看到了那座高高耸立于天地间的石牌坊。
总体来说李成梁石坊的规制非常宏大,高三丈,宽四丈,呈罕见的三间四柱五楼式——有些像后世的五层楼。
并以这座御赐牌坊的尊崇,石牌坊上密布各种精美的浮雕——例如淡紫色的赭石石料上,刻满了一品当朝、二龙戏珠、三羊开泰、四龙、五鹿、喜禄长寿、海马朝云、犀牛望月等各种浮雕。
如此规格非御赐手笔者而不可得!除此之外,为了彰显这座牌坊的尊崇地位,在牌坊的额头处还刻有“世爵”二字,横额刻有“天朝浩券”及“镇守辽东总兵官兼太子太保宁远伯李成梁”字样。
所以如此尊贵气派,完全不是大明其他石牌坊所能比拟的!
例如大明此时最多见的石牌坊——贞节牌坊,基本都是用一些青条石搭砌而成,最多基座上再雕有一二个小动物的图案而已。
这和这座御赐石坊的华美大气相比,那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只是高耀晋来到这座高高屹立的御赐牌坊面前,心里却非常感慨……
所谓窥一斑可见全豹,单是看着这座御赐牌坊的不世风采,就可遥知当年的明军实力是如何强盛,如何震慑的边境异族老老实实,不敢有任何异动的啊……
只可惜牌坊依旧在,斯人已去,纪念李成梁的牌坊依旧完好,可后金这头怪兽却在他的纵容下,被他亲手养大成人,乃至到了今日已经露出锋利獠牙,开始反噬主人了。
所以纵观李成梁的一生,可以说有大功!有大过!
当年的尚膳监高淮祸乱辽东,他是帮凶!包庇少年时代的老奴那就更不用说了,但总算在有生之年维护了东北地区的完整。所以可以说功过并存!非常之复杂啊!
而同样看着这座御赐牌坊,这座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牌坊,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感受。例如那位牛百户,此时他的眼神中却是只剩下了凄惶……一代边帅已经逝去,大明最后的余晖已经落下,所以如今还有谁能够异军突起,抵挡女真人的兵锋呢?
所以这座彰显一个时代辉煌的御赐牌坊,当然可以一百年一千年的屹立下去,可是广宁这座辽东最后的要塞,却还能屹立多久呢?还能再维持个一二年吗?还是连老奴的下一波攻势都挡不住呢?谁也不知道。
于是在这一片沉重的气氛中,众人凭吊完了李成梁石牌坊,接下来两路人马就要分别了。
“呃,你们要往哪里去?”这位牛百户进了广宁城后,因为到了大本营,勉强恢复了一些精气神。而他原本执行的任务,是押解高耀晋去主子那里述职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他在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后,却被高耀晋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你只管自己回去!当然也可以去向你的主子回复,就说我和杜将军已经到达广宁,至于其他事情,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好!”
行吧,看见高耀晋语气如此强硬,那位牛百户那里还敢多嘴——在见识了高耀晋的大杀器之后,他已经预感到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要急着去向主子禀报了。
而且就像高耀晋所说的,接下来的双方争斗,不是他这个小身板所能参与的了,他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
可惜匆匆离去的他并不知道,高耀晋此行并不是只带了一件大杀器,而是带了二件!一件大杀器已经可以左右局势,那么二件大杀器呢?
所以哪怕他这会急着前去禀告……
打发走这个牛百户之后,高耀晋接下来就准备回家了……自从辽阳一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大人,非常想念。
另外以如今广宁的暗流汹涌,连老爹的兵备衙门都不见得绝对安全,所以只有回到家里,才能安安心心的和自己老爹见面,并商量对策。
当然这样一来,以杜胜男的微妙身份,和他一起回家就不太妥当了。
于是高耀晋就道:“杜将军,我准备回家一趟,你不妨就近找个客栈安顿下来,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来找你!”
“行——”以杜胜男的聪慧,都不用多解释的,就点点螓首答应了下来。
其实以她的正四品守备身份,是完全有资格入住专门用来招待各级文武下榻的会同馆的。
不过她知道高耀晋这是为她着想,在接下来的双方激烈争斗中,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很容易就被误伤的,所以还是低调蛰伏为好。
这样安排好杜胜男后,高耀晋这才朝着家的位置赶去。
还是老规矩,他老爹高邦佐哪怕调到了广宁上任,依然把国事放在第一位,并没有住在衙门的免费宅院里,而只是在兵备衙门的附近找了一个小院子住下的。
甚至以小院子的寒酸,不知道的人不仅难以找到,更不会想到这是堂堂辽东第三号人物的住所。
好在高耀晋这次带来的二名亲卫,其中一个是刚刚从广宁送信过来的,所以熟门熟路。
等到高耀晋一行人来到了之后……这是一座极其简单的小四合院,一共只有二间正房,二间厢房,外加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圃,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一户普通人家而已。
“二公子回来了!”等到高耀晋刚刚走到门口,守门的老家人已经认出他来!惊喜万分的连声叫道!并赶紧进去报信。
而下一刻就是眨了几下眼的时间,就看见他的母亲周氏,已经迈着小脚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口中还连声喊道:“我儿回来了吗?都要想死为娘了!”
看见母亲都跑了出来,高耀晋连忙下跪行礼,这是他这具肉身的母亲,同样也是他的母亲。
而在周氏的身后,小弟高耀明,姐姐高月月都一一赶来相见——这也是自辽阳一别后,兄妹三人再次齐聚。
并万幸在这国破山河残的乱世之中,一家人还能得以保全。
不过不管到了哪里都有阶级存在——高耀晋才和小弟打了个招呼,姐姐高月月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高耀晋就已经被母亲拉进了院子里。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自从沈阳失陷之后,周氏就整天整夜地睡不好觉,担心高耀晋,有没有逃出沈阳?逃亡的一路上有没有受伤?一路上又有没有好好吃饭……
所以她来到广宁后,天天在祈求菩萨保佑……并且高邦佐两袖清风,周氏拿不出什么香油来供奉菩萨,所以只能许诺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来换取晋儿的平安!
万幸的是菩萨知道了她的心意,她的晋儿终于平安归来了。
而高耀晋呢?看见了同样牵挂的母亲,乃至看见母亲头上又增添了的丝丝白发,高耀晋鼻子都是有些发酸的……
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为了保全父母,保全这个家,他也要守住广宁!给予女真人最强烈的反击!
然后娘俩才说了没一会话,让他没想到的是,中午一向在衙门办公,从不归家的老爹高邦佐,居然也‘翘班’回来了,并且他的脸上还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忧愁……
显然这些天以来,他在广宁的日子并不好过!并且都被逼的亲手在押解儿子的公文上签了字,可见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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