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负

萧云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怵，连忙摆手解释：“不，不，奶奶不老。只是按照辈分，晚辈的确要称一声奶奶的。”

“我最烦别人说我老了，”叶老夫人哼了一声，眼中却带着几分促狭，“看在你一个半大小子，毛还没长全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这话说得萧云连连告罪，一旁的萧禹和慕白却忍俊不禁。

叶老夫人优雅地举起茶盏，轻抿一口。那姿态说不出的从容自在，哪里像个端着架子的老太太。

萧云虽被她说得红了脸，眼中的疑虑却未消，显然对叶南风的能力不太信任。叶老夫人见状，忽然眨眨眼，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那个傻小子看起来不太靠谱？”她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神色，“可别小看了他，这孩子啊，就是太会装傻了。”

湖面上一阵微风拂过，吹皱了一池春水。叶老夫人望着远处的湖面，眼中精光闪动，那神采比她身边的年轻婢女还要灵动几分。

“你们赶了几天的路，想必也累了，”她忽然转过头来，语气温和了几分，“老身让管家给你们准备了听风轩，你们先歇息一下吧。”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禹，“待用过晚膳，南周皇帝，老身有话要问你。”

她这一声“南周皇帝”叫得别有深意，萧禹心中一动，知道这位看似随性的老太太，定然还藏着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只是眼下，他只能对着叶老夫人躬身一礼，跟着管家去往听风轩。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叶老夫人又转头看向湖面，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这个和阿蕊长得这般相似的年轻人，果然不负她的期待。

……

听风轩内灯火通明，管家奉上的饭菜色香俱全，光是那股飘香就让连日奔波的三人食指大动。偏偏这叶家的厨子手艺又好得很，几道小菜都做得精致可口。

慕白一边狼吞虎咽的用着膳，一边忍不住开口：“陛下，这老夫人和我们想象中的……有差别，差别还不小呢。”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却又透着一丝笑意。

“是啊是啊！”萧云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连连点头，“皇叔，这叶家老夫人，也太不拘小节了。我本来还以为天下第一富商的当家人会是说一不二，特别严厉厉害的人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那种……见了就腿软的老太太。”

萧禹轻笑着放下筷子，为自己斟了杯茶：“只能说老夫人深藏不露。不过这也的确出乎朕的意料。”他抿了口茶，若有所思道，“可看她对南雪拐到北荣皇宫一事并不着急，想必是心有成竹，知道顾闵不会真的把南雪怎么样。”

“南雪姐姐那么聪明，皇叔你就放心吧，她在北荣国能自保的。”萧云见他眉头微蹙，连忙安慰道。

话虽如此，可萧禹又怎能放得下心来？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时间便分开，他心爱的女子此刻正在北荣皇宫，身边还有个对她痴迷成狂的顾闵。这叫他如何能安心？

“陛下，”慕白放下筷子，目光闪烁，“您说这叶家老夫人待会儿会跟您聊点什么，臣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萧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好奇心重了？”

慕白耸耸肩，见萧禹不愿多说，这才转而提醒道：“乔先生可给了您半月的时间，半月后，不管郡主有没有被救出来，您都必须回江都。”

“知道了。”萧禹白了他一眼。这些天来，他还没哪一刻忘记过乔宥川的叮嘱。可若是半月之内救不出南雪，他又岂能安心回江都？

“皇叔，”萧云忽然放下碗筷，一脸正色，“你不方便去东华城，我可以代劳啊。待你见了老夫人后，看看她这边有没有具体营救南雪姐姐的计划，若是有，我愿意去东华城帮忙。”

烛光下，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年，此刻的眼神却格外坚定。萧禹看着他，心中一暖。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窗外传来蛙鸣声，春末的夜风裹挟着槐花的香气飘进来。萧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不禁思量，那位看似不拘小节的老夫人，到底要和他说些什么？

……

夜色渐深，山庄的大门却又一次被叩响。这一次来的是位身着月白色劲装的少女，马尾高高扎起，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却掩不住那股英气。

“在下夏侯音，特来拜访叶老夫人。”她朗声道，“云溪姑娘曾托我查探宁州郡主被绑之事。”

正在听风轩用膳的萧云闻声探出头来，惊喜地喊道：“阿音姐姐？”

这一声唤让守门的小厮打消了疑虑，很快就有人去通报老夫人。不多时，夏侯音就被领到了听风轩。

“我就说这一路追查过来准没错。”夏侯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光扫过厅内几人，在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身上稍作停顿。虽不知其身份，但那举手投足间的威仪，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欠身。

那人只是淡淡点头，随即起身道：“管家，带路吧。”

待那人离开后，夏侯音才低声问萧云：“那位是……”

“是我们南周的皇帝，”萧云压低声音，“我家皇叔。”

夏侯音一惊，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传说中的南周皇帝。难怪方才那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帝王的威严。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身为北荣人，她早就听闻过关于南周皇帝萧禹的传闻。那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故事——年幼的萧禹，眼睁睁看着三个兄长一个接一个死在权臣章文钊的手里，却只能隐忍不发。待到他登基时，朝野上下都等着看这个少年皇帝的笑话，以为他不过是个傀儡。可谁知这一隐忍就是七年，如今他已经掌控朝局，竟还能推行科举、变法，让南周焕然一新。

据说最近南周新政频出，不仅重开科举，更是大刀阔斧地进行土地改革。那些原本因战乱而荒废的土地，竟真的能还到百姓手中。整个南周的气象都变得与众不同了。这样的手段，着实让人不敢小觑。

原本她以为，能在那样的血雨腥风中存活下来的帝王，必定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可如今看来，这位年轻的帝王竟会为了他的义妹，不惜以身犯险，来到北荣的地界。若是被北荣朝廷知道南周皇帝私自来访，那可就不只是两国交恶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夏侯音不禁轻轻摇头。这世间的事，当真难以用常理度之。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帝王，此刻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罢了。

难怪她的义妹也会对南周皇帝倾心。

慕白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侯音飘动的马尾。那一撮随风轻扬的青丝，莫名地撩拨着他的心弦。直到萧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嗽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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