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看望“新县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惨叫声终于消失,新月如眉,挂在星影之间,空旷的草野终于得到了它该有的平静。
一盏盏火把倏然亮起,照亮大半个夜空。
慕芸萱走出自己的帐子,发现自己帐前的守卫竟比平常多了一倍,简直就是重病保护。
她前脚刚刚踏出来,后脚就被一个提刀侍卫拦住。那侍卫挡在她身前,抱拳行礼道:“末将见过六皇子妃,天色已晚,不知您要去哪里?”
慕芸萱上上下下瞧了他一遍,好笑道:“怎么,我要去哪里,还要与将军您禀报吗?”
那侍卫惶恐地辩解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怎么他们这些做侍卫的,都这么死脑筋呢,自己不过开个玩笑,他居然当真了!
真是没有幽默感!
慕芸萱没趣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逗你玩呢,我不是陶瓷娃娃,也不是囚犯,你们用不着这么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
那侍卫再次顿首,面有难色,坚持道:“我等奉了皇上之命保护您的安全,不敢擅离职守,还请六皇子妃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
得,她不过要个自由,又成了为难人家了!
罢了,守着就守着吧,反正她也没打算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有人守着。
这么想着,她翻个白眼,举步便要走。
那侍卫一个侧步,继续阻住她的去路,道:“六皇子妃!”
慕芸萱咬了咬牙,仰天长叹。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遇上这样的死脑筋,前有云痕,后有眼前这位,老天爷啊,您造人的时候,就不能不造这种木头脑子吗!
“行了,我怕了你了,我让你跟着,不过,就你一个人,还有……”慕芸萱在他身后扫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个宫人道:“你,过来!”
那宫人得命上前,竟然是白日帮过慕芸萱的那个宫女。
“你和这位将军一起陪我去,除了你们两个,我不希望任何人跟着,听懂了吗?”
侍卫拱手,宫女作福,皆答应了下来。
慕芸萱满意点头,却听侍卫又问:“六皇子妃,我们要去哪里?”
慕芸萱眨眨眼睛,诡秘一笑,道:“去看看我的好妹妹,我们的新县主。”
营地空荡,他们三人也算一路通畅,没遇到什么阻碍。
慕若莠受刑过后,便被锁进了囚车,等待明日一早被送回京城。
慕芸萱到跟前的时候,正看到守车的侍卫在解锁开链,旁边一位留着花白山羊须的老太医背着药箱,默默等待,而囚车里,慕若莠奄奄一息地趴在一堆稻草上,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打开车门?若犯人趁机逃跑,你们担待的起吗?”还不等囚车门彻底打开,慕芸萱便上前冷声质问。
守车的侍卫和老太医一看到慕芸萱,急忙行礼。慕芸萱拂袖一挥,直接道:“免了!”继续追问:“说,为什么要打开车门?”
守车侍卫头都不敢抬,诚惶诚恐道:“启禀六皇子妃,安阳县主伤重,需要治疗,属下这才……”
“需要治疗?”慕芸萱不以为意地冷笑:“我看三妹妹伤得不重骂!谁允许太医进去为她治疗了?”
“这……”守车侍卫瞬间说不上话了。
的确没人允许太医进去治疗,是他听说这安阳县主要被送往蛮地与单于和亲,怕她就这么失血过多死了,这才找了太医来为她疗伤。
怎知正好被慕芸萱看到。
自己不会因此受到责罚吧?
那侍卫后怕不已,慕芸萱却没打算与他追究这件事,而是对那位老太医勾了勾手指。
老太医会意,急忙上前。
慕芸萱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又揪了揪他的胡须,幽深莫测地弯起唇,状似随意道:“这位大人啊,我听说过一句话,好像叫做‘是药三分毒’。安阳妹妹将来可是要做单于夫人的人,既然如此,她怎么可以随便接受诊治,然后随便用药呢?万一损了玉体,岂不是徒惹单于不快,有伤我大历和蛮地世代交好之情谊?您说,对不对啊?”
那老太医也是个脑子快的,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如槌击鼓似的忙不迭点头道:“六皇子妃说的是,安阳县主的玉体,自然不能随便治疗,是老臣欠缺思虑,有罪有罪。那老臣……这便告退了。”说着,他躬身向后,小心翼翼地蹑着步子,准备离开。
慕芸萱清眸低垂,笑意嫣然,却微启红唇,开口生寒道:“等一下!”
可怜的老太医马上吓得僵住,整个人如置冰窖,一动也不敢动。
慕芸萱一边摆弄着指间玉环,一边徐徐踱到那位太医跟前,红唇轻弯,悠然盛开一朵喋血杜鹃。
从来最美不过蛇蝎妇,最毒不过食人花。
譬如慕望舒,倾城的面容,腐臭的心肝,比之毒蛇,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譬如信妃,半老徐娘风韵存,可惜生了一肚子阴谋诡计,不知道的人定会被其外表迷惑,以为这又是一尊现世活菩萨,通晓内情的人,往往都被其佛口蛇心所惊,越看越生厌恶。
慕芸萱跟她们不同,她承认自己狡诈恶毒,不过,她更愿意做后者。
因为花朵食人而不吐骨,干净利落,绝不拖沓,相当符合她的性格。
好比现在,面对眼前瑟瑟发抖的老者,她的话冷酷直白,尖锐无情,仿佛一把开了刃的长剑,当胸刺过去,直中心脉!
“太医大人,看您的年纪,大约在太医院当差也有些年头了。当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而最不容易活命的,就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太医您医术高超,相信对于养生之法什么的,最是精通,如何能保得自己长命百岁,其中门道,应该不需要我再多做提醒了吧。”
年纪摆在那里,老太医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暗带的威胁之意,当即吓得面无人色,点头如捣蒜,道:“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老臣今日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见过六皇子妃,安阳县主的伤势轻重,往后都与老臣无关。”
“很好,退下吧。”慕芸萱云淡风轻的一挥手,那老太医立刻撒丫子跑了,腿脚倒腾的那叫一个快,完全看不出已经上了年纪。
慕芸萱目送太医走后,唇边笑容倏然消失,眼眸沉如深井,转而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时间感觉自己就像母狼锁定的猎物,赶紧逃也似的躲开了。
和宫里人打交道就是有这个好处,不论男女老少,职位高低,看人眼色的本领都比一般人要强。
慕芸萱微微侧过头,不消说话,跟来的那个侍卫和宫人便已心领神会地退到了远处,保持着可以看到她,却听不到她交谈的恰当距离。
慕芸萱仔细整整衣衫,方才上前。
白日那套骑装因为多方折腾已然染上不少尘土,晚膳后,慕芸萱命小洛和墨兰打了热水,稍稍沐浴后,便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裙裾处绣了银丝兰草,步履缓行间,衬得她姿态甚为蹁跹。
老实说,穿着这般端庄的衣裙,理应做些端庄的事情,可没办法,她心里牵挂慕若莠牵挂的紧,就只能委屈它受些周折了。
到得囚车前,慕芸萱揣起手来,透过错落的木栏观察着里面只剩半口气的慕若莠。
你还别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慕若莠双唇干裂,一张脸尘土混着血迹,黑一块红一块遮去了她原本还算清秀的容颜,长发乱糟糟地揉成了一团,要不是颜色不同,还真以为她把铺在身下的那些稻草顶到脑袋上了。而她往昔还算挺翘的臀部,此刻已经血肉模糊,烂的像个被人踏过的软柿子。长裙也被鲜血染透,牢牢地粘在伤口上。
天哪,她这是要步上慕望舒的后尘,往人不人鬼不鬼的邪路子上发展了?
“三妹妹,你还好吧?”慕芸萱看她有出气没进气,俨然像个半死不活的丧家之犬,忙出声试探她是不是尚在人世。
慕若莠动了动,但幅度不大,总归能看出是个活物。
还活着就好。
慕芸萱放心笑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煞有介事地惋叹道:“瞧瞧这可怜劲儿的,我特别交代了他们下手要轻些,谁知道这群阳奉阴违的,居然把三妹妹打成这个样子,这样吧,回头姐姐就去找那些人算账,肯定帮你出了这口气,如何?”
慕芸萱根本就是有心来这里戏讽她,看她笑话!
慕若莠艰难地抬起头,费力喘息着,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手指向慕芸萱,形容宛若厉鬼,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对,都伤成这样了,若还有力气吵架,那才真是奇事一件了。
慕芸萱无动于衷地抿唇,笑容映着火光,犹如艳烈的牡丹花盛开在大段金丝锦绣上,美得令人难以逼视:“呦,姐姐是不是说错话了?三妹妹千万别动气,轻易动气的话,可不利于伤口愈合,等你进了冰室,再去了蛮地,还有大把的苦要你吃。只是这么一点你就受不了了,可会让姐姐对你失望的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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