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红烛帐暖
百里浚和慕望舒离去后，堂上的气氛轻松不少。
宾主尽欢，直闹到后半夜。
百里浚脚步开始有些不稳，慕芸萱忙令云痕替他们送客，她则扶着百里浚回到了新房里。
喜娘们还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等着监督他们喝合衾酒。
这一晚上，听够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难免腻烦。
反正规矩都破了，也没什么好守的，慕芸萱便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小洛和墨兰帮着伺候。
这两个丫头今天打扮的很是喜庆，一人一身红裙，头顶用红绸带绑了发髻，俏皮可爱，又极为应时。
百里浚说话还很清楚，似乎醉的不重。
慕芸萱把他安置在桌边，准备倒杯浓茶给他解酒。
谁知她刚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手便被牢牢握住，掌心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一僵。
墨兰和小洛见状，彼此对视一眼，暧昧地笑笑，悄然退了出去。
红烛帐暖，灯影如波。
四面的喜绸在烛火熏照中，泛着流水般的柔光。
慕芸萱垂眸看着扶额埋首的百里浚，淡淡道了句：“已经没人了，你可以不用装了。”
前一刻还在微醺中的百里浚忽然抬起头来，双目清明，看不出丝毫醉意。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松开慕芸萱的手，百里浚转而握住桌上的茶杯，低头闻着茶香，漫不经心道。
尽量忽略手背残留的那丝凉意，慕芸萱从容坐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在升腾的水汽中找到片刻放松，调笑道：“因为我也想这么做来着。不然，怎么摆脱那些趋炎附势的纠缠？你看现在，世界终于清静了。”
“是啊。”百里浚低声沉吟，似乎言犹未尽：“终于清静了。”
茶香烛波袅袅荡漾，两人各自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等了一会儿，还是百里浚最先开了口，道：“不早了，你先去沐浴吧，今日辛苦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慕芸萱巴不得赶快逃离这尴尬的气氛，说了声：“好。”便放下茶杯，转进了内室。
水声浅浅，玉质的屏风后隐约能听到衣衫窸窣的响动。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此时此刻，必须付出很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心中那股涌动的欲望。
百里浚自认没有这样的毅力，便换茶为酒，想借着酒劲转移注意力，怎知越喝偏越耳聪目明，连慕芸萱一句轻浅的呼吸他都听得无比清晰。
几盏茶的功夫，慕芸萱终于走了出来，妆容尽去，素面如玉，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红色深衣，红的透彻，红的热烈，精致的胸线在那烈火般的红衣包裹下若隐若现，香肩宛若凝脂，肌骨晶莹，好似一座完美的冰雕。
酒精造成的混沌顷刻消失，百里浚望着沐在灯火之中的慕芸萱，完全移不开眼。
只见她一步步向他走来，飘长衣摆拖曳到地，细风溜进，吹起轻纱一片，将人带入一个迷离的，幻化的，美丽却又醺然的梦。
这就是她，这就是那个绝无仅有，举世无双，永远令人为之惊艳的，他放在心上的人儿。
慕芸萱没有注意到百里浚的怔然，披着滴水的湿发，随意坐在妆台前，拿起梳子仔细打理。
那块火形的胎记便在这个时候落入百里浚眼中。
上次看到这块胎记，好像还是在慕芸萱的及笄礼上，那个时候，她脱衣以证清白，惹得全场哗然。
他犹记得她脸上傲然不屈的神情，那样的决绝，那样的不留余地，仿佛要以一己之身对抗全世界。
每每想到当时情景，他的心总会不由自主的阵阵抽痛。
放下酒杯，走到慕芸萱身后，目光深深望着镜中的她。
慕芸萱也停下手中动作回视着他。
两道视线自镜面相交，万语千言，化于无声。
“怎么了？”慕芸萱总觉得，百里浚的眼神中包含着太多不能言明的情感，仿若一趟春水，叫人看一眼，便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百里浚却只是弯了一下唇角，缓缓抬起手来，粗糙指尖抚过她肩上妖异的火焰，带着无限眷恋。
“很美。”他如是说道。
慕芸萱终于明白百里浚关注的是什么，微微侧头过，展开一抹苦笑，道：“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你知不知道，在天下人眼里，这块胎记代表着不祥，他们说，每个看过它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难道不怕吗？”
“不，我不怕，相反，我很喜欢它，你看，它多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说着，他握住慕芸萱的肩膀，微微俯下身，在她肩头落下一个温柔的，疼惜的，缱绻非常的吻。
慕芸萱娇躯一颤，内心的某道高墙在顷刻间轰然崩塌，碎裂为残渣。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专取人命的修罗，一个灾星。所有爱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是不怕吗？”唇边苦涩不改，甚至多了几分凄然。
这一刻，百里浚看到了慕芸萱心底那掩藏已久的脆弱。
饶是她如何坚强，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而已。
扳过她的身子，百里浚半蹲在她面前，两人视线相对，周遭一切化作模糊的背景，氤氲于光影中，看不真切。
“我不怕。就算你是修罗，是灾星，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在我心里，你就只是我的妻子，我要保护的女人，我会倾尽一切帮你达成心愿，你再也不需要害怕，因为你的背后，永远有我。”
情话之所以动听，是因为它总能戳中人心上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而这些婉转的情话，从百里浚口中说出，更似一股淌过心田的雪山清流，轻易融化了心底所有的坚冰。
有一心人，执手相望。
这是慕芸萱曾想象过的幸福。
但当这幸福真的摆在了她面前，她却又感觉如梦似幻，不尽真实。
她努力的在百里浚眼中寻找，寻找一丝谎言的迹象，好劝服自己去拒绝，去清醒，然而，她游走遍他深邃的瞳孔，看到的，却只有真诚。
于是她沉溺了，陶醉了，无法自拔了。
直到百里浚含住了她的唇瓣，慕芸萱仍没有回过神来，她一动不动的接受着他的撩拨，然后慢慢的开始回应他，拥抱他，渐渐沦陷于那入骨的温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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