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是个没有家的人

　　季星禾看着从病房中走出来的顾山海，立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季星禾好像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看见他这模样，一时之间，只说出了一句：

　　“我们回家。”

　　顾山海双手都控制不住地轻颤，伸手猛地抱着面前的季星禾，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之前，没有说话。

　　季星禾急忙伸手回抱着他，任由他抱着，对季妈妈说：

　　“妈，我们走了。”

　　季星禾刚才说了一些关于顾静和顾山海之间的事情，连季妈妈此时心中都满是复杂。

　　季妈妈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顾山海松开了季星禾，季星禾牵着顾山海的手，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眸，语气温柔：

　　“我带你回家。”

　　说着，季星禾和顾山海走了。

　　季星禾看了看顾山海，抿了抿嘴，试探地问：

　　“要不……我开车？我其实也有驾照的，就是还没开过车。”

　　顾山海听见她的话，像是被逗笑了，又像只是扯唇笑了笑：

　　“没事，不用担心，我来就好。”

　　季星禾也没忍心问他发生了什么，点了点头，只是看着他那样，心如刀绞，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那是她的顾山海！

　　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可能是隐形的马路杀手，还是他靠谱。

　　季星禾和顾山海回家之后，季星禾看着他如同平常一样的，坐在沙发上，通过落地窗看外面。

　　只是不同的是，他不说话了。

　　季星禾不知道顾静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季星禾只能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就陪他坐着。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就连软软今天好像也受了影响，乖巧安静地待在猫屋里。

　　安静得只剩下季星禾和顾山海的呼吸声。

　　顾山海一直不说话，季星禾想了想，觉得他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家。

　　季星禾心神不定地从房间里，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估摸着时间，刻意等了半个小时才回去。

　　季星禾走到顾山海家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门。

　　结果刚打开门，一个易拉罐就滚到了她的脚下。

　　季星禾蹲下捡了起来，是啤酒。

　　季星禾一抬头，就看见顾山海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身上的外套也放在了一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季星禾心中五味杂陈，如同被一把钝刀子划着心口一样，很慢，也疼极了。

　　她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子上，走到他面前，手里还拿着那一个易拉罐。

　　顾山海抬头看着她，他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一点眼眸。

　　他双眼猩红看着她，平常一双温柔平静的眼眸中，此刻却是充满了悲恸和苍凉。

　　顾山海看着季星禾，没有说话，季星禾却将他眼眸中的水光看的清清楚楚。

　　季星禾朝他勾唇一笑，也没有说话，就挨着他在地上坐下。

　　顾山海面前的地上还散落着七八个空了的易拉罐，而茶几上还放着八九罐啤酒。

　　季星禾笑了笑，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理清，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放在茶几上的啤酒，一个一个拉开拉环放在他面前。

　　季星禾看着他，一双清澈明亮眼眸中，是清晰可见，甚至要忍不住迸发出来的心疼，她笑得温柔美好：

　　“别怕，你的季星禾在呢，累了就靠着我。”

　　顾山海看着她，眼眸中种种复杂交织的情绪，似乎都变得柔软了，深邃猩红眼眸中闪烁着水光，潋滟晶莹。

　　顾山海还是没有说话，随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落地窗。

　　季星禾和顾山海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

　　后来去医院拿钥匙又花了一点时间，到了现在，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钟了。

　　落地窗外，是初冬料峭的夜色，路灯微黄，月光微凉清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透着热闹气息。

　　可坐在她的心上人，此时的心境应该是最孤傲冷绝。

　　季星禾所能够做的，就是陪伴，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顾山海不说话，一罐接着一罐地喝着啤酒，季星禾也不说话，抱着双腿，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终于，过了许久，也许是顾山海累了。

　　季星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重，就知道是顾山海靠了上来。

　　随即顾山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嘶哑至极，他拿着啤酒，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带着薄茧：

　　“从前的十八年，我独自一人，见过凌晨五点的日出和这座城市，见过城市里所有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见过城市沉寂的模样，也见过热闹的模样。可那些，其实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与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联系。我曾四海为家，却发现天下之大，我早已没有家……”

　　季星禾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抱住，轻抚着他的背，倾听着。

　　顾山海笑了笑，可那笑声格外苍凉哀恸：“季星禾，我是个没有家，也没有朋友的人。

　　十岁的时候，因为那一场车祸，我失去了所有，我当时就想，若是他们不去接我，应该就能活下来了吧。

　　后来从十二岁的时候，顾静便来纠缠我了，渐渐的，日子久了，听她说的那些难听话说的多了，我竟也真的认为，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我。我每次做梦，梦见的都是他们。时间久了，我也忘了他们的样子，再做梦的时候，想起的就是他们死的时候，血肉模糊的惨状。

　　我时常会想，他们是因我而死的，明明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季星禾此时心如刀绞，顾山海的话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连她现在听都觉得受不了，顾山海从十岁的时候，明明是他失去了一切，他已经很伤痛很自责了，却还要听顾静说出来的恶毒至极的话。

　　谁能受得了呢？

　　季星禾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将他抱进，语气中满是温柔和怜爱：

　　“顾山海，不是你的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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