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牛嚼牡丹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季春时节,京中高门大户都会办赏花宴。在信息闭塞,娱乐项目稀缺的古代,办春宴既可与各新朋故旧联络感情,又可以变相相亲,推销家里的俊男美女,一举多得,故一向深受人们的喜爱。往年,三月底四月初卫国公府会办牡丹宴,是京中春宴的重头戏之一。今年因为谢玉的事,欧阳氏心中郁结,就把这年的牡丹宴给取消了。家里不忙,谢玉珏和谢玉洁都很闲,恰好永宁侯府人送来帖子,请表姐们过府赏春。
“表妹真是善解人意,我正觉得闷,她就送来帖子。”谢玉洁满足地拿着帖子左右翻看。
“你这丫头,怕是想躲清静吧?”谢玉珏睨了她一眼。家里气氛太压抑了,欧阳氏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动不动就哭谢玉太委屈,整得全家人都灰头土脸,谢大少干脆借口营里练兵,躲在京营没回来。
“大姐您难道不想?我都想让表妹留我住几天呢。”谢玉洁叹气,“我好羡慕大哥哦。”
谢玉珏沉默,欧阳氏是她的嫡亲祖母,她不好抱怨太过。但心里确实不好受,尤其是看着母亲受刁难。
第二天,谢家知道了谢玉洁和谢玉珏两人。谢玉不用说,肯定是出现不了,而谢玉湘居然也没用出现?
“表妹,谢谢你把我们叫来哦。”谢玉洁蹦蹦跳跳,抓着关雎的手摇晃。
谢玉珏拍了一下谢玉洁的脑袋,才对关雎说,“三妹妹要留下服侍祖母,就没跟着一起来,说请你谅解。”
“照顾外祖母才是最重要的,倒是我不懂事,这时候还惦着请姐姐们来玩。”关雎得体的微笑。
“懂事,小关雎你太懂事了。”谢玉洁抱着关雎,乐呵呵的。
谢玉珏不忍看她的傻样儿,“馨儿和宁儿呢?还没到?”
“到的可早呢,姨父送过来的,还请走了华爷爷。”关雎欢快地说,拉着两位表姐的手往前走,“两位曹姐表姐给我娘报喜去了。玲珑姨母昨儿诊出喜脉,所以姨父亲自来请华先生去看看。”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谢玉珏双手合什,谢玲珑还能生就好,没有嫡子的世子夫人,压力太大了。“祖母知道了,心情一定会好很多。”
“想来今天肯定会回府报喜的。”关雎点着头,现在太需要有能分散欧阳氏注意力的事情了,谢玲珑这一胎绝对是及时雨啊。
几人去了“九一阁”拜见谢灵雨,和曹氏双胞胎汇合,等候南阳郡主和孔三小姐。待人到齐,谢灵雨挺着大肚子把她们送到门口。
“华先生说孕妇最好远离小动物,我爹差点儿就把阿蒙的动物军团给做成风干肉团,娘亲保证决不到后院去才算救下了那些畜生。”关雎带着她们往后园去,“正好过年的时候,我爹爹的同僚回秦岭南麓的家乡,逮着了一对食铁兽,可爱得不得了。阿蒙跟专门养兽的仆人忙乎了几个月,才算让它们熬过冬天,养熟了。这不,可以见人了就赶紧请你们过来玩儿。”
“什么是食铁兽?”双胞胎异口同声。
熊猫!关雎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介绍这种宇宙无敌超级可爱第一萌物,“就是熊的一种,但长得像猫,很可爱。”
众人径直去了关刀的“稚园”,与上次来时不同,这里已经成了一片桃花海。
“这是去年秋末种下的,没想到花匠很厉害,居然今年就开这么好了。”关雎带着她们入了座,桃花底下摆起了桃花宴,桃花酒,桃花羹,桃花饼,桃花粥,桃花手绘蛋糕卷,…,最后还有个酸奶桃花冻,美得让大家不忍下箸。
“小关雎真好,你家的厨子真是羡慕死人了,你每天这样吃,小心变成大胖子哦。”南阳郡主抿了口桃花酒,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关雎头一昂,“我家厨子厉害,是因为我能折腾。知道在我懂得要吃好吃的之前,我家厨子干什么吗?煮熟许多的肉和一点青菜,有点味道就行,我爹娘只要吃饱肚子就好了。”
“天啊,暴殄天物啊!”孔三小姐扶额惊叹。
“对了,我们来这么半天,怎么不见阿蒙?”关刀小朋友在关家熟识的人家中人气很高,是有许多粉丝的小鲜肉。
关雎想起全副武装坐在父亲身前的关刀就想笑,“他全副披挂去了京营,要去挑战正则哥哥。”众人爆出哄笑声,可以想见今天的京营会是多么的热闹。
养兽人把食铁兽赶了过来,圆圆滚滚的两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光,“它们叫什么名字?”南阳郡主摸着食铁兽柔软的毛发,想着它们叫小白还是小黑,这是关氏命名法,从无例外。
关雎表情皲裂,“一只叫黑白,一只叫白黑。”好贴切!
曹馨儿想起关雎说孕妇不能碰小动物,赶紧跟她确认,“所有小动物孕妇都不能近身吗?”
“最好不要,对胎儿不好,会影响健康。”关雎回答。谢玉珏也赶紧提醒她们,“二姑母吃的用的,无论谁送过去的,最好都要仔细查过,身边的人也要细细再捋一遍。”
“有杀错,别放过。”关雎附议,“尤其是你家有庶长子。像我们府里这么清静的,阿蒙身边,爹娘从不敢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母亲身边都是陪房亲信…”曹宁儿说了一半,似有所悟。
“通房丫头或姨娘,能不要最好不要,乱家之源。不是说所有的通房丫头和姨娘都是坏人,人都是有独立思想的,没有谁天生就该是谁的附属。”虽然谢灵雨是庶女,但关雎批判起一妻多妾制度,好不嘴软。
“就算拦不住妾,也算不能挑自己人,因为你得用的人跟她也有面子情在,到后面,你就不知道谁能用谁已经倒向对方。”南阳郡主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给这帮小姑娘上了一课。
“何况这个姚姨娘,她能让外祖母劝姨母给她开脸,说外祖母身边没有她的人我是不信的。她能躲过避子汤和落子药生下一子一女,说她对姨母忠心我也是不信的。为什么她生了女儿姨母就给下了药?时间刚好。”关雎毫不客气,她一直就怀疑那个姚黄。
曹氏双胞胎不停点头,又抱怨说,“那个姚黄还好,父亲防得死死的,但是当年究竟是谁下药,还是没查出来。”
“还有那个二婶娘,说是要给祖母请安,天天往府里头来,也是危险得很。”
这回众人都看着关雎,想着她给出个主意。关雎也不藏私,“姨父不是说没捅破你二叔有外室有私生子的事吗?现在非常时期,让他们忙起来吧。”
双胞胎会意,“回去就跟父亲商量。”
“至于下药的人,既然查了这么久没有眉目,不如跟大舅舅商量,不要瞒着外祖母,跟她透露一下。十年前的事,说不定她老人家能从不同角度入手,有意外收获呢?”关雎提议。
谢玉珏主动帮忙,“两位表妹别急,我晚上回去跟父亲商量商量。”
谢玉洁撑着脑袋,“有事情大家有商有量互相帮忙真好。今年府里沉闷得连牡丹宴都不办了,人家连话也不敢高声说。”
“说起牡丹宴,今天还真有一家在办,泰康公主府。不过我跟这个堂姐实在亲不起来,也就懒得去。哪儿也比不上小关雎这儿舒服自在。”南阳郡主嘴里吃着东西,支支吾吾地说。
“哪用得着去别的地方,我记得小关雎这儿就有好大一片牡丹园子,都是珍稀品种。”孔三小姐殷殷望着关雎,就差直接说立刻去看了。
关雎一头磕在桌子上,连嗑三下,才抬头痛苦地说,“牡丹全让阿蒙喂牛了。”
众人大惊,齐声问,“为何?”
“因为牛嚼牡丹。”关雎咬牙切齿,“他上街去玩,跑累了,去“垂涎”喝茶。佟掌柜怕他人小伤胃,他又一定要茶,就给上了极品“明前”。阿蒙连灌三杯,偏巧碰上六表弟,六表弟说他那样喝茶是‘牛嚼牡丹’,从外边回来他就赶着几头牛,把牡丹全给啃了。”
谢玉洁简单直白,“六弟真是,跟小孩子掉什么书包。”
谢玉珏却想得更深,“因为二妹妹的事情,祖母和二婶都没有精力去管六弟,可别在外边结交坏人。父亲一直担心,怕二婶教不好儿女。”
众人皆默,其实事实已经证明了,小欧阳没想做好妻子,也当不来母亲。
“父王见过谢二叔,出京的时候也见过他的两个庶子,他后来说过,欧阳老夫人让谢二叔娶自己的侄女,是最大的败笔。”南阳郡主是卫国公府未过门的孙媳,但说起评价起卫国公府,不见羞涩,很是大方。
“二舅舅外放这么多年,二舅母从不曾想过出京团聚,她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关雎这样说,在座的虽是小姑娘,但都心底敞亮。卫国公府也进入多事之秋了。
“这才真是‘牛嚼牡丹’呢。可惜了二舅舅。”双胞胎的大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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