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恍若隔世
子龙与司马错谈完，并没立刻离去。
此地被楚国那些祭祀一番做法之后，战殁者的亡魂尽数被召唤聚集过来。
如今夜色越来越深。
到处阴森森的，阴寒无比。
黑暗之中更是鬼影幢幢，时不时有黑影飘过。
隐隐约约的鬼哭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放任不管，此地恐怕就此成为鬼域。
寻常人等经过这里，被恶鬼缠身索命，一场重病都算是好的。
这里也算是蜀境，子龙自然不想遗祸于后世，残害蜀地生民。
抚慰战场亡魂，屈原也留下了专门的篇章，《国殇》。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
等子龙施法完毕，不甘怨怒、惊惧号哭的亡魂纷纷平息下来。
怨气消失，只剩下慷慨奋战，悍不畏死的壮烈战意。
渐渐的，战魂尽皆聚集到子龙身边。
围绕着子龙呼啸飘动，宛如平地卷起一道龙卷。
如此景象，看得司马错魏章，以及数千秦兵更添敬畏。
子龙一振龙胆枪，枪锋闪烁起血色光芒，在漆黑夜里宛如缀着一颗巨大的菱形宝石。
这些战魂仿佛找到归宿之地，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没入枪锋之中。
好半晌过去。
天地重现清明。
令人浑身发寒的阴冷消失，隐约出没的黑影更是再无行踪。
一阵夜风吹过，只剩下清爽的初春气息。
在司马错等人躬身相送之下，子龙带着上百金属人傀儡走入黑暗之中。
等回到葭萌关，鳖灵、公孙考叔、腹䵍几人均还未去歇息。
一个个不知战况如何，正忧心忡忡焦急等待。
见到子龙出现，顿时都围了上来，着急问道：
“怎样？秦军是否被打败了？”
“他们还会来攻打关隘吗？再打下去，我们真撑不住了。”
“何止是葭萌关撑不下去，国内也已难以为继，这些年水患未平，民众的日子本就艰难，唉！”
子龙伸手下压，安抚住他们情绪，将发生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自然，有些涉及自身秘密的事，一语带过。
这些话，听得他们三人一惊一乍。
公孙考叔的关注点自然是楚兵大败，接着秦军也差点全军覆没。
公孙考叔哈哈大笑：
“死得好，秦国这些崽子不安好心，也就先生仁慈，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可算是熬过来了，哈哈哈，俺先去喝三大碗酒，美美睡上一觉，你们慢慢聊。”
公孙考叔起身站起，径直先离去，嘴里依然嘀嘀咕咕：
“楚国这些兵也不咋样啊，千里送人头，还不如咱呢。”
腹䵍的关注点则是全在金属人傀儡身上。
身为墨家钜子，腹䵍虽然不善言辞，手艺在当世却可称得上数一数二。
可怎么打量，也看不出金属人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心痒难搔之下，干脆奋起全身力气，抱着一具沉重的金属人傀儡就走：
“先生你们慢聊，我先去研究研究这具傀儡。”
子龙没好气骂道：
“钜子，你的喜好是不是有些偏颇了？这只是人偶，我怎么没看到，你对女人曾如此急色过？”
一句话逗得鳖灵哈哈大笑。
腹䵍脸色涨红说不出话，却是死都不肯松手，抱着金属人傀儡一溜烟跑没影了。
直到只剩子龙和鳖灵两人，再没有人在一旁，两人终于能畅所欲言。
鳖灵一把抓住子龙，颤声问道：
“李赵，你且细细与老夫说说，镇压孽龙一事详情。”
身为开明国开国之君的鳖灵，魂灵不灭数百年，又被后世子孙鳖孙大王唤醒。
他最牵挂放不下的，便是在水患下艰难求存的子民。
面对鳖灵，子龙倒没有任何隐瞒。
将镇压孽龙的来龙去脉，遇到的困难一一道来。
就连要与秦王议和，准备前去稷下学宫寻访宋毋忌，也全都说出。
鳖灵听完老泪都流了下来。
一只手拉着子龙的手，另一只手在子龙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孩子，你辛苦了。”
“老夫听公孙考叔那混球说了你在陇西遇险一事，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你安然无事。”
“至于这些年你踏遍蜀中山川，剿灭妖兽一事，老夫身在国都大邑，也多有听闻。”
“你本为后世之人，却为了蜀地百姓，如此奔波劳累，历经万险，老夫谨代表蜀中百姓谢谢你。”
“蜀中贫弱，给不了你什么，但老夫相信，后世千秋万代，蜀中百姓，必将你的恩情牢记于心，立庙祭祀不绝。”
子龙轻笑摇头：
“老先生您知道的，我所求者，并非如此。”
“我曾立下宏愿，护佑蜀中百姓，此只是为了完成宏愿，并无一丝争名之心。”
鳖灵哈哈大笑：
“无妨无妨，两者并不矛盾，不争名而名自来之，这不是好事嘛。”
鳖灵畅笑过后，语气一肃：
“秦国背信弃义之恶名，天下皆知，你确信秦王能放弃征伐之心，全力准备镇压孽龙？”
子龙摇头：
“求人不如求己，盲信他人不如相信自己。”
“这一战打的如此艰辛，我便是要将秦国打怕，打得他们抛弃侥幸之心。”
“有这些金属人傀儡，我就算离去，这葭萌关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秦国已经损失了十万人马，他们也难以继续承受巨大损失，因此，他们只能被迫接受镇压孽龙的方法。”
“宋毋忌狮子大开口，开出的条件秦国不可能接受，我要狠狠折辱于他，才能让他放弃不切实际奢望，心甘情愿前来相助。”
鳖灵深深叹了口气，再拍了拍子龙手背：
“只是又要辛苦你了，老夫无能，惭愧啊。”
子龙呵呵轻笑：
“我虽是后世之人，可也算是半个蜀国之人，我那认的娘亲，可还在西河村住着呢，哈哈。”
“再说了，老先生您忧心民众，亲任治水一责奔波劳苦，大王为了蜀国前途，甘愿放弃王位社稷，就连公孙考叔那家伙，守城时也能奋不顾身，浑身伤口大小几十处，都不肯下战场。”
“与你们相比，我何谈辛苦。”
鳖灵想起西河村的西陵黑臀，李家媳妇，也是欣慰点头：
“老夫来时，还曾顺路去过西河村一趟，西陵这老东西，耳朵虽然背了点，身子骨倒还硬朗。”
“至于你那认的娘亲，现在日子过的还真不错，听说一个人又开垦了几亩田地，今年收的粮食，粮仓都放不下呢。”
子龙听得悠然神往。
又恍若隔世。
他们日子过得好，自己的奋斗，似乎也都值了。
沉思之间，鳖灵问道：
“对了，还有一事。”
“你不是曾说，镇压孽龙后修筑都江堰，需由郡守李冰主持？”
“李冰此人，你可曾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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