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也可以是李冰
子龙满脸苦笑，缓缓摇头。
鳖灵心头咯噔了下，连忙抓紧子龙的手摇晃：
“怎么呢？”
“寻到是寻到了，可是，我也仅远远见到他最后一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他的魂魄我倒是收了起来，只是浑浑噩噩早已没了灵智。”
“我也曾向屈原请教过，有无办法让亡者复生。”
“当世之人，魂魄一道他乃是翘楚，连他都没有办法，这李冰，世间已无此人。”
鳖灵无力地松开手，颓丧不已：
“世间没了李冰，这都江堰可怎么修筑......”
子龙看向鳖灵苍白的发丝，蓦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老先生，我倒是还有一策。”
鳖灵神情一震：
“孩子，你别打哑谜了，快说吧。”
子龙神秘一笑：
“李冰，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李冰死了，可世间还不一定就没了李冰。”
鳖灵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可别吊老夫胃口了。”
子龙取出楚斯给的那份都江堰修筑之法的兽皮卷，放入鳖灵手中：
“老先生，您也可以是李冰！”
“鳖灵，鳖灵，不就是冰嘛！”
“蜀郡守冰！等秦王前来议和，我便加上一个条件，蜀国并入秦国时，为老先生您求第一任郡守之位！”
鳖灵骇然站起，连连后退几步。
手中的都江堰修筑方法的兽皮卷掉落地上恍然不绝。
子龙轻轻一笑。
将陇西李帛城中小吏李冰的事迹讲述一遍，最后说道：
“让您替李冰其人之名，倒不至于辱没了老先生您。”
“况且，天下之间，有能力总掌修筑都江堰之人，非老先生您莫属，老先生您能放心，如此重要的造福蜀地百姓的巨型工事，让别人来做？”
“到时主持人之名，必定流芳百世，老先生您总不至于还用鳖灵这个名字吧？”
鳖灵被子龙说的怔住。
好半晌思路才转过弯来，对小吏李冰的悲壮历程也颇为唏嘘。
末了被说动，下了决心：
“也罢，就依李赵你说的来。”
“秦王肯给出郡守之位，老夫便把这身老骨头砸进去，不修好都江堰决不罢休。”
“等都江堰落成，老夫便挂冠而去，这蜀郡守之位谁爱坐谁坐去。”
“不过这些事，总要等镇压住孽龙再说，现在不过空谈而已。”
子龙见鳖灵答应下来，哈哈大笑：
“老先生，这可不是空谈，乃是未雨绸缪，哈哈。”
鳖灵思虑通达，同样畅快大笑：
“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什么都说的条条是道。”
“那就等秦王前来议和再说。”
鳖灵指了指自己：
“我是李冰。”
又指了指子龙，捧腹大笑：
“你是李家二郎，哈哈哈，小子，老夫占你便宜了。”
子龙倏然瞪大眼眸。
后世在都江堰旁见过的庙宇，里头两位塑像的形貌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
冥冥之中，自己竟是对历史前进的方向，狠狠推动了一把。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子龙灿然一笑：
“能被老先生占点便宜，是小子的荣幸。”
“那么，修筑都江堰一事，就拜托老先生了，至于镇压孽龙，由小子一力推动。”
两个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在深夜的葭萌关城头，为蜀地的千年大计，做出了重要决断。
子龙一行人在葭萌关待了足足近两个月。
组织人手，先将落在破碎秦营中的五只石牛辛辛苦苦运回关隘。
之前前来支援的第二波老幼妇孺，已被子龙支使回蜀中。
春耕在即，农事可耽误不得。
葭萌关头，只剩下两次守城战存活下来的二千余青壮。
有了那近百具金属人傀儡，倒也不惧秦国再次铤而走险来攻。
腹䵍和剩下的十余位墨者，也被子龙打发离开关隘。
临别之前，子龙和腹䵍彻夜长谈，具体谈了什么，并无第三人知道。
只知道这些墨者游侠，进入蜀中后便隐入烟尘，成为游走于各地的匠人，为农户打造农具，修理器械。
至于他们互相间私下是否还有联系，是否秘密结社之类，局外之人，又从何可得而知。
暖春飞絮，鲜花似锦的季节到来的时候，秦国的大军，又一次来到汉中，落脚于南郑。
此行的秦军，人数不过才两万众，尽皆骑兵。
倒不似前来攻城，更像是护送大人物前来。
第二日，司马错带着百名亲卫，一路疾驰来到葭萌关城下。
“先生，大王有邀，先生可敢随吾去南郑一趟？”
见到子龙，司马错跳下马来，抱拳问道。
司马错此时颇有些忐忑。
陇西大营之事发生后，恐怕秦国，在先生眼中就是阴谋迭出，言而无信的恶劣形象，他未必肯去南郑，深入敌营与大王见面。
可大王有令，自己也只能来此传达。
司马错已做好了被子龙拒绝的准备。
子龙身后，公孙考叔已经瞪大环眼，长戈直指司马错，厉声喝道：
“先生，不可再被秦国反复小人蒙骗。”
“那南郑城，如今已是龙潭虎穴，等待先生的，怕又是斧钺加身。”
“嬴驷那家伙想谈，来我葭萌关相会便是，我们蜀国可不会如此小人行径。”
司马错大为尴尬。
被说的哑口无言。
子龙却是摆摆手，止住公孙考叔的牢骚。
“考叔，休得无礼，我与老先生去去南郑便是，秦国虽反复无常，我们蜀国却是抱着消弭纷争的诚意。”
“我们走后，你且全力守好关隘，不得令外人踏入半步。”
公孙考叔还待争辩。
只见鳖灵眼珠一瞪，抬手就要去去打他的脑袋：
“你个浑小子军令都敢不听了？”
吓得公孙考叔缩脖赶紧退开，不敢再多说半句。
鳖灵的身份，如今在蜀国高层极少数人之中，已不是秘密。
这可是开明国的开国之君，几百年前的老祖宗。
被他抽耳刮子，也是咎由自取。
子龙看向鳖灵笑道：
“老先生，可敢随吾去龙潭虎穴会一会秦王？”
鳖灵大笑：
“有何不敢。”
两人各自上马，并未带有随从。
倒是在关隘城头无声无息站岗的上百金属人傀儡蓦然踏上城垛，纷纷纵身跳下。
“咚咚咚！”
一连串沉闷的重物着地声，把司马错吓了一大跳。
见到是这些杀神，司马错为之色变。
司马错尴尬笑笑：
“先生，你要带着些傀儡一起前去吗？”
子龙冷笑反问：
“你说呢？”
秦国对外言而无信的臭名声，可是传遍诸国。
几年之后，楚王熊槐便被骗去武关会盟，然后被秦国直接扣下，虏回咸阳软禁，直到客死异国。
子龙虽然胆大，却也不是宋襄公楚怀王这样的天真之人。
没有自保之力就敢去秦国的地盘，谁知道这些小人会不会又生出铤而走险之心。
一行人，身后跟着上百诡异莫名的金属人傀儡，就此往南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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