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可还记得?
第150章
起身,来到了窗处。
望着外头宫墙,秋日黄叶扑簌凋零。
耳边,是七婆子激动的声音:“若姜茹当真是假的,那岂不是,苏永清是……”
“姜茹定是因为从苏姨母口中得知了此事,才会如此买凶杀人。”
“定也是前不久才知晓放,若不然,依着姜茹的手段,断然不会留那苏永清到现在的……”
“太子妃咱要不要……”
……
七婆子说了许久。
姜浓却没听进去几句。
此事,太过重大。
于姜家,于姜柏林张玉梅……
姜家,怕是要翻天覆地。
张玉梅,她那偏心的母亲,怕是做梦也没能想到,她最为疼爱的女儿,最为信任的嫡亲姐姐,皆将她当傻子一样哄骗……
她需要,见一见她才行。
说什么便来什么。
她本要出宫去一趟姜家。
便接到了姜母请求入宫来探望她的消息。
姜浓直接命云芝将姜母从宫外接来。
她是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母亲。
可这一见,却有些晃了神。
只见她穿了一件深蓝黛色衣裳,那衣裳一看便不是崭新的。
想来是从前穿过的旧衣。
在她记忆中,母亲向来是体面爱美的。
倘若是出门见人,必然是好一番收拾。
从上到下的穿着打扮,从来不会让人看低了去,事无巨细,端庄细致。
可如今。
打扮不仅没了从前的仔细庄重,就是那面色,也是惨白无气色,瞧着同大病初愈一般。
只见张玉梅上前来,行了个跪拜礼。
甚至,许久未曾站起。
姜浓也未上前,而是命一旁的七婆子和云芝扶着她起身。
靠近了,姜浓又察觉到,她这个颇有颜色的母亲,而今竟显出了几分老态,眼底泛着青色,许是未曾睡好,就是涂了脂粉也是难掩疲惫之色。
“母亲今日来,不知为了何事?”
她刚是问了这一句,就见姜母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抬起了通红的眸子,望着她,还含着祈求的意味。
“浓浓……母亲,母亲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姨母,你姨母如今在监狱里……那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她哪里受过这种苦……”
说着,姜母竟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朝着她的女儿跪拜。
姜浓皱着眉头,起身,移开了旁处躲开了母亲行的大礼,望着慌张地失了体面的母亲,声音中带着复杂和讽刺。
“母亲当真对那苏姨母姐妹情深。”
姜母:“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若不是她,母亲在这京都中,便是无依仗的……”
姜母凄凄地说着,眉眼之间满是悲痛:“几日前,我去看了她,你可知,她如今吃的是什么?她过的是什么日子?那监狱里面的老鼠……饭菜皆是馊的,哪里是人能吃的?如今天冷了,那牢狱里头阴冷得很,她无被褥可盖,那凉薄的草席怎能避寒,而今病得不成样子。”
“我怎忍心眼睁睁看她成这样……”
“而今,唯独只有您能救救她,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求一求太子,也好……”
姜浓并没让云芝和七婆子拉着姜母起身,朝姜母那里多走了几步,满脸讥笑:“母亲在说什么玩笑,苏姨母触犯了大昊律法,本就该罚,女儿为何要费心思为她脱罪?更何况张玉兰而今成了这副模样,女儿是高兴还来不及的,为何还要救她?”
见母亲微愣的脸,姜浓并未就此制止,而是望着那双悲切的双眼,继续道:“母亲可知,而今姨母被关入监狱,苏永铭被处死,也有女儿几份功劳。”
姜母眸子猛地睁大,声音都带着颤:“你!”
姜浓往一侧走,开口:“母亲这般关切苏姨母,那苏姨母呢?苏姨母可是也这样疼惜你这个妹妹,见到你这个妹妹受了苦,也会同你这般,茶不思饭不想,弄坏了身子?”
姜母一愣,当即回复道:“当然!她从前是最疼我的!”
“若是我受难,她自然不会不管不顾!”
“你怎能,怎能害她!她这辈子太苦了,嫁的丈夫不是个有才干的,生下来的儿子皆是讨债的,连着女儿也是没有一个出息的,若我再不救一救她,她这一辈子恐怕就是完了!”
姜浓低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苦吗?苏家惨吗?倘若她没做那一场梦,她如今当还被关在地牢,小团儿,大姐姐,还有苏永清……
张玉兰还能更惨一些。
姜浓:“也是活该。”
姜母:“姜浓!你怎可如此说你姨母?”
姜浓望向姜母,眼中含着疑惑探究之色:“也烦请母亲对我客气些,这是东宫,我乃太子妃,母亲总要多担待些的。”
听了姜浓的话,姜母满面的怒火也是咽了下去。
眸子满是训斥的怒意。
她就知道,知道此次来定是一场空。
她这个小女儿本就是心肠最硬的。
就是你对待她再好,她也不会顾及你的恩情。
她怎么,就生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女儿!
“你既这般,母亲便去求旁人帮衬,总是能把你姨母救出来!你父亲结交了这般多的好友,我就不信了,还不能有一个……”
她没说完,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母亲,你还记得二姐姐出生之时吗?”
小女儿忽然认真看过来,那好看的眸子更是带着疑惑好奇,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这个小女儿也是软糯糯的,乖乖巧巧最是可爱喜人,又是生得最好看,每次叫她母亲时,都是因着小脑袋,眼睛亮亮的,似装了天上的星辰一般,她从前经常用这种目光看她。
可她不知什么时候,再也未曾见过这种眼神,这种纯澈的,眼中只有她,似有无尽的疑惑,只有她这个母亲能为她解答一般。
“什……什么?”
姜浓见姜母似没听到,便耐心地又问了一句:“母亲可还曾记得二姐姐出生的那一日,女儿听说,二姐姐是生在姨母家。”
姜母似也陷入了什么回忆。
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莫名,却又很快消失不见,硬邦邦地回:“是,我生你二姐姐的时候,的确在苏家,那时候你姨母也在生子,生的就是那个孽畜,大逆不道的苏永清。”
听了姜母的话,姜浓紧皱了眉头:“为何说他是大逆不道?又为何说他是逆子,孽畜,苏永清他可曾做过什么,母亲你又了解他多少,便是这般指责说他。”
姜母眼睛睁大,看着姜浓道:“你可知他如何的不孝,你姨母说,那些鬼点子皆是苏永清之过,若非是他将家中搅乱的一团糟,又怎会……”
姜母嗤笑了一声:“姨母说,姨母说了什么?她说什么,你便信?”
“母亲以为,而今苏永铭被判死刑,苏姨母也在牢狱中,是谁之错?母亲还觉得罪不在他们?还以为而今皆是苏永清一人之过错?母亲以为审判此案的大人眼瞎心盲,还是以为是太子,是皇上污蔑了人!”
姜母整个身子一僵。
看着姜浓,许久都未曾动弹。
姜浓却看着她继续道:“既已然决裁,便是苏姨母骗了母亲你,她将自己说得无比无辜,将一切过错推到了苏永清身上,逼迫苏永清为苏永铭替考。”
姜母:“……怎么会,都是他的儿子,她本不该如此的,更没道理如此……”
姜浓靠近了些,不紧不慢地开口:“女儿也疑惑,为何……为何苏姨母如此偏心,自小如此,不让苏永清读书,这般不待见他……为何?母亲来想一想,那是你的亲姐姐,你总是能想到一二的。”
姜母却仍旧一脸迷茫,似还没从苏姨母骗了她的事中反应过来。
迟疑地看着姜浓,怔怔地问了一句:“苏永清不读书,是你姨母的缘故?”
姜浓讽刺一笑:“正是她,以死相逼,不让苏永清读书。”
姜母望着姜浓的眼睛:“你姨母说,是他拼死不读书,不愿上进,贪图享乐……”
姜浓微笑:“那自然也是姨母骗了你……那苏永清能有进士之才,如何会是贪图享乐之徒?她骗了你许多事,许多,恐怕你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着,姜浓顿了顿,便又道:“女儿同你一样疑惑,为何苏姨母这般偏心,偏心苏永铭,还莫名偏心我那二姐姐?”
“又是为何,母亲也偏心二姐姐,二姐姐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母亲疼惜她,胜过我和大姐姐,到底是因何缘由,娘亲从未说过。”
“不知的,还以为,我和大姐姐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姜浓:“说来也奇怪,我那足不出户的二姐姐,竟是疯了一般,前几日买通了人,要杀害永清表哥。”
“永清表哥是哪里得罪了她,她竟要买通人杀他,若非我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恐怕,永清表哥已然成一具尸体了。”
“人人皆厌恶苏永清,无人在意他,人人都想看他下地狱,看他被关押惩处……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在苏家,听说是未曾吃饱过饭,瘦的,只有骨头……”
“我都想请那奇眼宋贯卿,宋大人来瞧瞧,辨一辨苏永清可当真是张玉兰的儿子,想来十有八九不是,他若不是张玉兰的儿子,那会是谁的?母亲与她生子,不过是隔了几个时辰,母亲应当最为清楚那苏永清到底是不是张玉兰的儿子……”
姜浓看着那面色惨白,浑身僵硬的姜母,并未出言提醒。
她的眸子收敛,淡淡瞥过姜母,喝了一口润嗓子的茶。
耐心地等着姜母缓过神来。
她一直以为,母亲本不是笨人。
可如今,她蠢笨得出奇。
被苏姨母捏在手心,百般戏弄。
她如今将话说得这般直白。
她不信,她会没有一丝怀疑。
为何苏姨母独独疼爱姜茹。
为何她独独疼爱姜茹。
为何姜茹能如此肆无忌惮,想尽办法要杀苏永清……
将一切联系到一起。
无人不会怀疑。
母亲她自己怀疑,远远比她提出来的,要强百倍千倍。
之后,姜母是离开了。
她离开之时,整个人恍恍惚惚,整个身子僵硬无比。
都未曾再同她说些让她救苏姨母的话。
她走得很急。
若非云芝在一旁搀扶着,她恐怕都能摔在地上。
姜浓看着失魂落魄的母亲离开的方向,却并未将希望皆放在她身上。
倘若那苏永清真是。
要父亲母亲无话可说,全然相信。
要苏永清堂堂正正,无人质疑。
她必然,要见一见那宋贯卿。
苏永清也当露个脸才是。
若她父亲在场,那便更好了……
听闻几日后的狩猎,宋贯卿也会至,姜浓便有了打算。
打听着姜家如今的情景。
却在听到了七婆子的描述后,面色暗了暗。
据说,姜母出了宫,便似丢了魂魄般,去了牢狱一趟,见了苏姨母。
回来后,又和姜茹促膝长谈了一番。
之后仍旧关切二女儿。
将那姜茹当个宝。
姜浓听完后,彻底冷了脸。
连这日的心情都是不好了。
就是小团儿都察觉到了娘亲的不对。
趴在娘亲的怀里。
时不时地拉了拉娘亲的手。
“娘亲……”
小弘儿见哥哥如此,也是凑了过来,仰着小脸,跟着咿呀了一声。
姜浓一边搂着一个,抚摸着他们的脑袋。
轻笑了一声:“无事。”
小团儿:“待会儿父王要带小团儿去选小马,娘亲也去,好不好?”
姜浓听到了小马,便也丢了些心中烦闷。
从前听到小马,她只能想起自己被踢得那一蹄子,现如今,她是想起了那一日她在马上奔驰。
她倒是也想去看看那些马。
“好,娘亲陪小团儿去……”
刚是说完这句话,就见外头来了人。
能这般大摇大摆进来。
自然不用说。
姜浓望着那走路带风英俊不凡的男人,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短衫,一身利索骑马的装束。
却是衬得他越发挺拔威武。
小团儿见了,便从软榻上秃噜了下来,上去迎接他的父王。
在周玄绎脚边蹦跶了一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让周玄绎抱。
周玄绎也从不吝啬抱乖乖的儿子。
一伸手就把小团儿抱在了怀里。
清冷的脸上含着俊逸的笑。
“这般急?”
小团儿:“要小马,小马……娘亲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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