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她是母亲
第209章
说着,姜母涣散的眼变得聚焦,泪从眼角落下,望着姜浓:“我是个糊涂的,这些日子,日日都会做梦,有梦到你小时候,梦见你大姐姐小时候。”
“我的确,是个偏心该死的,忽略了你,忽略了你大姐姐太多,太多。”
“我欠你们兄妹三个的,却是这一辈子都赔不完。”
“我蠢笨被蒙骗,认贼做女,每回梦醒来,总是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才是。”
“我偏又贪恋,不舍得死,能见你们二人一面也是好的……”
姜母说着,抚着胸口,似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双眼睛愈发涣散,望着被风吹的晃动床帘:“可,可你大姐姐,我是再也看不到了,是我,是我亲手害得她,逼得她不得不去死。”
“她是有多苦, 多怕才会去寻死,撞在那墙上,死前是有多恨我们。”
越说,姜母越是激动,她似用了很大了劲,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都有些凸起,望着这边的姜浓和姜琦清。
“可我,我这一辈子,才是最大的笑话!”
“我蠢笨糊涂,害了自己的子女,害得你们一个个受了这么多的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我,我该如何偿还……”
“我还不了你们性命,补偿不了你们受过的苦,我日日困着,不知如何对你们好……”
“我就是死,也偿还不了对你们的亏欠!”
姜母激动之下,晕了过去。
姜浓在姜家待了片刻。
见姜母有了转醒的迹象,才趁着天还未曾黑透离开。
离开前。
她和二哥姜琦清多说了几句。
姜琦清问她:“你心中可还怨母亲?”
姜浓抬头看去:“你不怨?”
姜琦清看了一眼那天空半悬半挂的月亮。
“比起怨她,我更怨张玉兰,这几年,她的确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
“久了,就没那么怨了。”
“她也的确是被蒙在鼓里,被人蒙蔽才会如此。而今郁结于心,日日煎熬,才会如此。”
姜浓抬眸:“二哥哥是劝我?”
姜琦清:“臣不敢,臣只是见母亲如今,太过可怜。”
姜浓重复了一句:“她的确可怜……”
“而今你不怨她,真心将她当作母亲,也情有可原。”
姜琦清:“那太子妃……”
姜浓打断他要说的话:“我也唤她为母亲,也亲自来看了她,寻了最好的太医,未曾出言不逊,这些,还不够吗?二哥哥。”
姜琦清愣了愣,怔怔开口:“够,已然够了,足够了。”
姜浓不再言语,由着云芝扶着坐上了车。
望了一眼远去的姜家。
她只是怨梦中的一切。
怨梦里那屋子太黑,太暗,虫鼠的声音太过恐怖。
那些她日日祷告祈求,能来救她的家人,一个都没来。
梦中,他们彻底忘记了她这个女儿,任她自生自灭。
如今的一切,都不足以抵消梦中带来的恐惧。
她没有不认母亲,只是不太亲昵罢了。
她觉得足够了,旁人觉得不够,也不关她的事。
姜浓回到了宫中。
差点被两个冲过来的小家伙撞了个满怀。
她一手牵着一个回去。
听着他们两个同她讲今日在资和院发生的趣事。
小弘儿而今同他哥哥一同去资和院读书。
并非是拘束着他。
他何时不想去,也是可的。
他太小,全凭他自己。
本以为他会偷懒,谁知这个小家伙,竟日日主动拉着他哥哥衣角跟去资和院,太傅授课,他时而听,时而在下面睡。
太傅见他小,不训斥。
小团儿疼爱弟弟,也不忍心训斥。
不过小弘儿也聪慧,日日跟随在兄长身后,倒也学了不少字。
小团儿:“今日四堂兄说,他母亲日日逼她写字,若他不肯写,要拿着棍子抽他屁股的,我便同他讲,娘亲从来不会逼迫我,四堂兄听了很是羡慕。”
小弘儿跟着哥哥的话点头,仰着脑袋看着娘亲:“娘亲好,娘亲最好。”
姜浓:“……”若这两个也是不喜读书的,她恐怕也是个和常王妃一样的严母。
不过虽这样想,姜浓自然不能这样说,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小手,认真道:“只因你们听话乖巧,才不用娘亲费心。”
“你们两个皆是听话懂事的,娘亲自不舍得打你们的屁股。”
小团儿和小弘儿纷纷点了点脑袋。
小团儿:“小团儿会一直听娘亲话的,小团儿最爱读书。”
小弘儿赶紧跟着哥哥学:“小弘儿听话,爱读书。”
姜浓满意地摸了摸两个小呆瓜的头。
拉着他们回去了。
屁股还没坐热。
就见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的人。
她还未起身。
身边两个小家伙就跑过去迎接。
一个比一个激动。
一口一个父王地叫。
周玄绎抱了这个抱另一个。
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周玄绎向来不吝啬时间陪儿子玩耍。
小团儿拿来的字帖,他也不会应付,会仔细看一眼,随后说出好坏来,勉励儿子一句。
总之,被父王夸后,小团儿似打了鸡血一般,攥着小拳头,小脸红扑扑的,挺直了胸膛,觉得自己的字最好。
小弘儿在一旁,仰着头,睁着大眼睛仰慕地看着他哥哥。
用着说得不是太清的话夸他兄长。
“哥哥棒,厉害……”
没多久,两个小呆瓜就累了。
趴在他们父王的胳膊上,一边一个。
总是好哄的。
姜浓见此,命人将两个小家伙抱回去歇息。
她刚沐浴完。
见他似还要收拾一会儿,就先躺在了床榻上歇息。
她今日外出了一趟。
到底也是累的。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出了周玄绎的声音。
那沉重的呼吸声太过熟悉,她霎时恢复了清醒。
“不要女儿了?孤觉得你并不尽心,当也不大想要这个女儿。”
姜浓头抵着他的下颌,转过身子,半睁开了眼,怀疑地问。
“你真给我?”
他声音越发让人听不清:“给你。”
因着他那一句话。
姜浓这一夜都顺着他的。
可他却不是个讲信用的。
关键时刻撤了出去。
一点儿都未曾留。
姜浓气恼。
将他赶了出去。
下决心再也不听他胡扯。
……
十日后。
姜家传来噩耗。
姜母去世。
她去世前夕,见了燕郊来的乡野亲戚,关起门来聊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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