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最后赌一场
第132章
姜玥笑着,脸上流下了几滴清泪。
她如今比着从前清瘦了不少。
到底没有从前的雍容华贵样。
姜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妹妹已找到了证据,你还敢抵赖!你可知,倘若此事被外人知晓了,那可是……可是杀头的罪过!会连累整个姜家!”
姜玥上前一步,垂眸,遮掩住了她眉眼中的阴暗:“母亲既然如今知道,想让我如何?想让我去认罪?想让我去投案,告诉京都所有人,是我!是我杀了宋连义!杀了宋连义那个畜生!”
“去告诉所有人,揭发我之人,是我的亲妹妹!曾经的太子妃?”
姜母显然被姜玥如今的言行惊到了,哑口无言,怔怔地坐回了那椅子上。
这时,姜茹那边却是传来呜呜的哭声。
“是我,是女儿不孝,女儿本不该闲来无事,担忧姐姐查这些的,皆是女儿的错……给父亲母亲添忧,惹麻烦……”
姜母缓过了些神情,眉头一皱:“如何是你的错!是你大姐姐,她糊涂!她太过糊涂!”
说罢,姜母转头看向姜玥:“那宋连义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你也不可这般行事……你应当同母亲说,同我和你父亲说,我们难道……”
她未曾说完,就被姜玥打断了:“你们难道什么?难道会为我做主?女儿难道未曾同你说过?可你只是叫我,忍一忍便是罢了,可女儿……女儿如何忍!”
“你心中唯独只有一个姜茹,她为太子妃时,你让我顾念她,让我忍!她不是太子妃时,你让我不可多生事端,同样叫我忍,母亲你何曾将我放在眼中?”
姜玥说罢,满眼恨意,望着姜父姜母。
“难道父亲母亲要亲自送女儿去官府,大义灭亲?”
“父亲,您难道真不怕?不怕坏了整个姜家的名声……三弟刚考中进士,四妹妹如今贵为太子妃,倘若姜家传出此事,他们该如何?”
姜母:“你还有脸说他们……”
“闭嘴!”
一直未曾开口的姜父发了话。
起身,失望地看了一眼跪着的姜玥和姜茹。
不容置疑道:“今日之事,再也不可让第五个人知道,那个涉事的婢子,处置了……”
姜母:“老爷你……”
姜父眉头一皱:“你想如何?莫再糊涂了,难不成你当真想送玥儿送官府不成?”
姜母睁大了双眼:“我,我怎会送亲生女儿去那种地方?她是我的亲生女儿!玥儿缺乏管教,我等父亲母亲知晓了,不是当好生劝解她一番,以防往后再生什么事变。”
姜父脸色仍旧未有所转好:“你和茹儿去查玥儿,本就不对!反倒徒增风险!”
“此事莫再提及,涉及此事的,皆不可留有活口!”
说罢,姜父深看了二女儿一眼:“为父不知你查此事为何意,而今决不可将此事泄露,你可明白!”
姜茹当即认真点头,乖巧回答:“父亲放心,女儿懂得分寸的。”
之后,姜父就离开了。
姜母满眼失望地看了姜玥一眼,也是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一个姜茹,一个姜玥。
姜玥擦了擦脸上的泪,起身,满眼恨意地看向姜茹。
“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今的姜茹,哪里还有在父母面前老实听话的模样。
撬动了一下面前的椅子。
看着姜玥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我能如何?我不过是个瘸子,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我们姜家三姐妹,也就属妹妹最是可怜了,一无所有。”
姜茹说着,磨了磨牙,嘴角噙着笑:“我这般可怜,无钱无势,如何能干什么?走路都是要人抱着,背着……是个废得不能再废的废人!”
姜玥:“故而,你就见不得我们好,也想毁了我?”
姜茹抬起头,同样直勾勾地看向了姜玥,眼中闪过一抹痛意:“是!我是见不得你好!为何你和姜浓,现如今皆是比我好!分明是姐妹,姜浓她害了我,毁了我,能如此对我这个姐妹,我为何不能对付你!”
只见姜茹扶着椅子,缓缓地站起身:“我就是要毁了你!”
“我要让全天下知道,姜家的大女儿,姜玥是个杀人犯,谋杀丈夫!要让你的那一双儿女知道,他们的母亲就是他们的杀父凶手!”
“我不好,你们也别妄想过得好!”
姜玥往后退了一步:“你疯了!父亲说不可对外言,你是想毁了姜家?”
姜茹:“姜家毁不毁与我何干?总归在外人看来,我就是死了!”
“姜玥啊姜玥,那将军夫人你明明当得好好的,为何偏偏要反抗,不过就是受一点罪,这点都忍不了……杀了人,总是要受罚的。”
“你和姜浓原本过得都不好……既过得不好,那皆是命数,为何要去改?姜浓为何偏要反抗?离开沈家,你为何偏要杀夫……”
姜玥脸色煞白:“你疯了,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母亲?”
姜茹耻笑了一声:“告诉他们有何用?谁会信你?信你这个歹毒的杀人犯。”
“倘若你的事当真败露了,为了姜家的名声,父亲母亲也只能牺牲你这个女儿,大义灭亲……将你抛弃……”
姜玥瘫软在地,浑身无力,呆呆望着那姜茹离去的背影。
嗤笑一声。
她果然斗不过姜茹,抢不过她,自小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比不上她的狠。
……
这日,姜浓正陪着小团儿看书,云芝犹豫了片刻,凑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了一句。
“娘娘,外头来消息了。”
姜浓揉了揉小团儿的头,让他继续看书。
起身,坐在了另一处,问道:“姜家?”
云芝摇头,低声说道:“是大姑娘。”
姜浓神情微愣,多看了云芝一眼。
接过了云芝手中的信。
只见上头不过是寥寥几笔,大致之意为要与她一见。
的确是姜玥亲笔。
姜浓将那一张泛黄的纸收起,垂眸道:“你亲去宫外接姜玥。”
云芝一愣,似没想到主子会如此,不过还是领了命,出了瑶尘轩。
去宫外接人并不快。
是要拿着牌子。
打点了人,才能将人接入宫。
姜玥来瑶尘轩时,已然过了晌午。
日头正是晒人的时候。
姜玥擦拭着脸上的汗,望着那坐在主位上盈盈而立的人。
娇艳绝美的玉人儿,似高不可攀的艳艳牡丹。
姜玥嘴角掀起了一抹苦笑。
她从前从未想过,他们姊妹几人,过得最好的,竟是四妹妹。
她知,母亲偏爱姜茹。
对姜浓最为冷淡。
对她这个大女儿比不上姜茹疼爱,也比不上姜浓冷漠。
她是在中间的人。
姜浓能嫁到忠义伯府。
她便猜到了,那沈世轩不会是个好的。
也猜到了,姜浓往后恐怕一生都是要毁了的。
可她如今。
却比谁过得都要好。
还将那姜茹压得死死的,挣脱不开,几乎丧命。
要知,那时姜浓但凡行差踏错半步,恐怕是要用性命来偿还。
可偏偏。
她就是步步都走对了。
她清醒又明白沈家不会轻易放过她。
也预知了,父亲母亲对她的疼惜维持不了多久。
知那姜茹会事事拿捏她,入宫前将孩子安顿妥当,不留把柄。
她入东宫。
本就是赌注。
她赌对了。
赚得盆满钵满。
而她,却是一败涂地……
事到如今,还被姜茹算计。
被姜茹捏在手心里,随时将她置之死地。
她今日来,便想赌最后一场……
姜浓望着屋外恭敬低头走来的身影。
竟发觉,才不过几日的光景,姜玥是越发清瘦了。
似生了一场大病。
她与姜玥虽是亲生姐妹。
可到底。
她们姐妹三人的情分皆不深厚。
如今见了人,能客气说话,依然不错。
“臣妇参见太子妃娘娘……”
姜浓让姜玥起身。
下人奉茶。
“大姐姐这段时日可是病了?”
姜玥面容僵了僵,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是小病,总无大碍的,谢娘娘关怀。”
姜浓摇头,探究地看向姜玥面容。
“大姐姐今日匆匆来寻妹妹,是有要事。”姜浓话音笃定。
姜玥脸色越发的惨白,望着姜浓,看了一眼姜浓身旁候着的七婆子和映红。
姜浓自也看出了姜玥的顾虑,命映红和七婆子皆退下。
屋内,只剩下姜浓和姜玥姐妹二人时。
只见姜玥俯身跪在了地上。
朝着姜浓跪拜,脸上尽是泪。
“求娘娘救救我,救我一命。”
姜浓望着地上猛然跪下的姜玥。
欲扶她起身。
可惜,姜玥执意要跪着说话。
她从未见过姜玥这般悲切的神情。
也从未见姜玥在她面前哭成这样过。
也不对,从前是有过的。
儿时,姜玥与母亲争吵的那一番。
姜玥哭得比如今还要惨。
可那之后,她便不曾在外面哭过。
至于她今日为何跪她,为何求她。
许,就是因那桩祸事。
“我如何救你?”姜浓问。
姜玥抬着通红的眼睛,望着姜浓,满脸的凄凉:“我杀了人。”
姜浓眉头一紧,望着姜玥。
并非惊她杀人,而是姜玥本不该说,也不能说。
如此泄露,恐怕是她那秘密掩埋不住了,才会如此。
姜浓脸上适时地露出了震惊之色:“你杀了谁?”
问及此事,姜玥浑身颤着,似回忆起了不好的事:“宋连义。”
这三个字,姜玥叫得咬牙切齿。
似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般。
姜浓不动声色,望着姜玥凄惨的面容:“大姐夫……你为何杀他?因何缘由?”
姜玥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望着姜浓:“我没想到,你竟是最平静的一个,未曾一开始就质问我,也未曾辱骂我,用厌恶的眼神看我,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何杀他,有何缘由杀他的人。”
姜浓:“杀人,总是有缘由的。”
姜玥痴痴地疯笑了一场,面上满是泪,望着姜浓道:“是啊,杀人总是有缘由的,可你知道吗,父亲母亲知道后,全然未曾问我为何杀他,对我只有责备,唾骂,未曾问我可是被逼无奈,可是受了欺负。”
“他们恨不得没有我这一个女儿,恨不得当场杀我,以除后患!”
姜浓深深地望了姜玥一眼:“你早该想到了,倘若他们发现会如何,不是吗?”
姜玥眼中充斥着几分不甘:“你说得没错,我早该想到了!可是我没能想到,姜茹自顾不暇,竟还想着如何害我,看不得我好半分……恨不得杀了我,毁了我!”
听到了姜茹的名字,姜浓心中也增了几分错愕。
原是姜茹。
是姜茹寻到了姜玥的把柄。
是姜茹查出了宋连义之死是姜玥所为。
故而……梦中呢?
如无意外,梦中也是姜茹所为……
梦中的姜玥。
被万人唾弃。
被姜家大义灭亲。
被太子妃下令处置。
原以为姜茹是迫于形势,被逼无奈才要杀了姜玥。
而今……
倒不是了。
姜茹看不得姜玥好。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如今……
姜玥的苦难,都和姜茹脱不了干系。
可如今……她更关心的是,姜玥为何杀死宋连义,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你杀那宋连义?是因何缘由?”
提及宋连义,只见那姜玥身子一缩。
姜浓眉头微皱。
显而易见,姜玥,惧怕宋连义这个名字,也怕宋连义这个人。
只见此时的姜玥缩着身子,低着头,单薄的肩膀发着颤。
“他,他要杀了我,我自然,自然也要杀他!”
姜浓动作一僵,望着姜玥:“他要杀你?为何?”
姜玥一直垂着头,一只胳膊紧紧地勒着另一只,所发出的声音都是颤的:“自嫁他,我无一日过得安稳,他,他就是个畜生!他折磨我,只折磨我!”
说着,只见姜玥解开了衣领,露出了肩膀。
姜浓见了,皱着眉头,猛地站起身来。
只见那还算白皙的肩膀上,大片大片的伤疤。
似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受了炮烙之刑,还有旁伤痕,长长的鞭印,不深不浅的刀痕……皆是……长年累月未曾长好的疤痕。
或深或浅。
她从未想过,这般的伤痕会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身上出现。
就是大狱里头,那些犯了罪的女子,身上也不会出现如此多的伤痕。
似……好了后又加上。
那疤痕,一个叠一个。
好了生,生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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