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春如旧,人空瘦
兵营中无岁月。
许青白在鸡鸣城里,过完了他的第二个春节。
也许是今年春夏的那一场边境大战,让大匈那边吃到了苦头,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没有恢复元气...
又或许是大匈好战主战的那批人,因为战事失利,受到了责罚,随即被清理出了权力中枢...
反正自那以后,边境上就安宁了下来。
大匈不再屯兵边境,大越也自然乐得轻松。
于是,这个春节,没有了战争阴霾的影响,边军里也开始在大范围的休假,许多年都不曾在春节回家探亲的军官士兵们,很多都欢天喜地地回乡团年去了。
而那些按照最低配置留下来的兵力,也终于在这两天,等来了边境无战事的好消息,虽然还是不能回家,但在这几座边境大城里,照样也能高高兴兴过年不是!
......
龚平那小子,本来是要准备回家的,但后来发现许青白不能回去,便跟着留了下来。
除夕当天,两个人又跑到了醉生楼里,陪着小姑娘冯蜜吃了一顿像模像样的年夜饭。
当然,桌子上的饭菜酒水自然都是元歌置办的。
当然,桌子上也自然少不了这位“干娘”。
一家人,坐得齐齐整整...
席间,没扯上两句,龚平这小子就把话题扯到了已经离开的慕容彩凤身上,硬要给元歌敬酒,叫道:“元掌柜好大的魄力,把那大匈长公主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元歌也是事后才知道慕容彩凤是大匈长公主的身份,知道过后惊掉了下巴,再然后,便是心里美滋滋的,洋洋得意了好几天...
许青白懒得搭理这位只知道拱火的“干兄弟”,忙着给冯蜜夹菜舀汤。
元歌将几人的杯子都一一倒满酒,嫣然一笑,说道:“大过年的,咱们一起喝一个呗!”
许青白和龚平陆续端杯,冯蜜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端起自己的一碗汤...
龚平打住问道:“元掌柜,可不能这样干喝,总得有个说话不是?!”
元歌娥眉微蹙,瞥了一眼许青白,说道:“喏...你读过书,你来说!”
许青白闻言,略微沉思片刻,随即端着酒杯,微微一笑:
“那就祝风有约,花不误,平安喜乐,诸事顺遂,春如旧,人胜旧!”
“啥人胜旧啊?新人胜旧人啊?”龚平不解的问道。
元歌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许青白,等着他解释一番。
许青白笑呵呵说道:“就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的意思...”
龚平半信半疑,喝完了酒,还是不放心地说了一句:“大哥,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
元歌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盯了两眼许青白,问道:“你都两年没回去了,就不担心家里?上次你说的那个妹子不是还在家里等着你么,就没想过回乡去看看?”
许青白嘿嘿一笑,故意装得不想家,故意装得没心没肺,回答道:“还没到时候呢,只能在这兵营里先待着...”
他来边军兵营里借助这里的杀气滋养大龙的事情,不曾跟他们说过,反正就算说了,他们也听不明白。
黄雅的事情,在那晚慕容彩凤跟元歌斗得难分难解的时候,被许青白用来作为杀手锏祭出,果然立马见到了效果。
此前针尖对麦芒的两个女人,立马对许青白这位妹妹来了兴趣。
只是,许青白当时语焉不详,不曾多说。
后来,许青白逮住机会,便也向元歌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但元歌听过之后,无独有偶,偏偏跟那慕容彩凤一个样,来了个不置可否...
许青白也没有办法,两个女人的心思,他其实都明白,但是自己表明了态度之后,便由不得他再去苛刻别人了。
毕竟,自己喜欢另有其人,是自己的事儿。而别人喜欢自己,是别人的事儿。
两者有关系,也没有多少关系。
有喜欢的人,是一件沁人心脾的事儿。
被人喜欢,也算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
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与喜欢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那自然便是这天底下第一美事儿...
但如果不是,也犯不着去将那好事儿变成坏事儿。
自己可以拒绝,但不能让有心之人伤透了心。
......
元歌闻言问道:“什么时候未到?你是要走吗?那还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许青白想了想,不想骗她,诚恳地说道:“我只是暂时来这里当兵,以后还得回去的...至于时间长短,我自己说了不算,短点吧,也许就这段时间,长点吧,也许还要等上个三年五载的...”
元歌听过后,自己个默默低头喝酒,不知所想。
龚平却是不干了,啪地一声,将杯子拍在桌子上,嚷嚷道:“什么!大哥,你要走?你要走了我可怎么办,你可不能祸害完元掌柜和我,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啊...”
许青白不理龚平,赶紧把受到惊吓的冯蜜抱进怀里,哄道:“小蜜别怕,是不是龚叔叔吓到你了?咱们下次罚他不能喝酒便是...”
冯蜜躲在许青白的怀里,抬起小脑袋,摇摇头,瞪大了小眼睛问道:“不是因为龚叔叔,是小蜜听到干爹说要走,心里难过...”
许青白苦笑道:“这也没说马上就要走啊,你们一个个的,急什么...”
许青白这话出来来,没有半点效果,或者说,适得其反...
桌子上,两大一小,纷纷深埋着头,神情沮丧...
好好的一桌年夜饭、团圆饭,眼看就要被吃成了伤心饭、告别饭...
许青白举起杯子,一一跟两支酒杯和一个汤碗碰了一下,发出叮叮叮的脆响,他开口说道:“小蜜,干爹不会骗你,说过要养你长大的,不会不管你...二公子,你既然认我做大哥,又为了我断了一条手臂,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那什么...苟富贵勿相忘!”
许青白再转头对着元歌时,脑袋突然有些卡壳。
他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既着急,又尴尬,最后想了半天,只得安慰道:“元掌柜,若咱们还是朋友的交情,你也大可以放心。有小蜜在呢,咱们以后啊,总还能再见几回面的,要是隔得近,一年都得好几回吧...”
元歌猛然站起来,抱住许青白,梨花带雨,委屈又决绝地哭道:“许青白,你就是个白眼狼,谁要跟你做朋友了,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许青白僵硬地站着,躲也不是,抱也不是。
后来,见元歌哭得越发厉害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许青白心里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掌,轻轻地拍打在元歌的后背上...
......
除夕夜,龚平喝醉了,元歌也喝醉了。
心事重重的许青白没有喝醉。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一杯接着一杯,却越喝越清醒...
众人皆醉唯他独醒。
他听见龚平在打鼾。
又听见到酒量一向很好元歌,此时已经伏在了桌子上,呼吸沉重,微微呢喃,神似梦呓,声如蚊蚋:
“春如旧,人空瘦。怜那堂前两朵梅花,同根同干不同枝。寒霜尽,蜂鸟来,南枝向暖北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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