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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醋意


第三十五章  醋意

绥绥不是没见过李重骏发疯,也不是没被他亲过,可被发疯的李重骏亲,这还是头一次。

他吻得又急又狠,唇齿纠缠,像是宣泄,又似掠夺,将她的舌尖咬出了血,又气势汹汹地将那腥甜的血气吞下。绥绥被禁锢在怀里肆意侵犯,他皮肤的滚热,颈上的青筋血脉偾张,烫得她浑身颤抖。

仿佛溺水,几欲昏厥。

她害怕了,抓着他的袖子喘气,

“殿、殿下,你怎么了——”

“真想吃了你。”

他贴在她耳旁,恶狠狠地答非所问。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外人口中听说了这场战役。朝廷调派了七千兵马,面对的却是五万草原精兵的三面围攻。她不敢想象那五天五夜的陇西,暗无天日的厮杀过后,当晨雾渐散,淡淡日光照向遍野的尸骸,主持这场混战的少年不过二十岁,在血痕累累的高头白马上遥望着这一切,他会是怎样的心绪?

他可曾害怕,可曾忧惶?

没有人知道。李重骏从不会向她提起。

吻到天昏地暗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粗重喘息着,把脸埋在她颈窝,束碎发的小银环硌着她的脸颊。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那个叫贺拔弘的都司,你认得吗。”

“贺拔吗?认得呀!”

绥绥脱口而出,又觉得他语气不对,疑心有诈,因小声道,“他小时候也住在永庄,见过几面,说起来也算同乡……可是高骋告诉殿下的?”

他没接她的话,又说:“唔。可我问他,他却说并不认得你。”

绥绥心下奇怪,皱了皱眉,忙又笑道:“本来也没说过几句话,何况我六岁就走了,这么多年,大约早就忘了……他来接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眼熟,他却像一点不记得我了……”

空气像悄然拉紧的弓,李重骏没再说话,温热的吐息洒在绥绥颈窝,让她莫名地提心吊胆。隔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又懒洋洋地说,

“我倒不知,你还会晒奶皮子。”

“嗳?”绥绥见他忽然转移了话头,愣了一愣,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是我?”

他笑了:“不然你做的东西,还谁有这个胆子碰?”

绥绥笑嘻嘻地问:“那殿下吃着,味道如何?”

“不怎么样。”他无奈轻嗤,“又酸又苦,亏得是叫本王一人独食,拿到朝廷给御史台吃了,只怕要参上本王一本,说是我苛待士兵士卒。”

“你!——”绥绥气得拍他,“殿下不爱吃,谁逼你吃来着,给我吐出来,不给你吃了——”

“放肆!谁借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李重骏语气很凶,却抬起了身子来咯吱她的腰窝。绥绥又惊又叫,又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李重骏也大笑,钳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反击,还得寸进尺,往下三两下扯开她的裙子。

“不要不要,殿下满身血,难闻死了,我才不要——”

一语未了,只见门口有小兵叫了声殿下。李重骏让他们进来,尽管隔着个虎皮裘屏风,什么也看不着,那两人抬进一盆水,还是小心谨慎,细声细气地请殿下沐浴更衣。

他冷冷问:“那几个人怎么着了。”

两个小兵吓坏了,忙道:“回殿下,各打了三十个军杖,还在,还在外头趴着,没起来……”

等他们一走,绥绥便抿嘴笑道:“嗳,他们又怎么惹着殿下了?才打赢了仗,不说奖赏,反倒苛责,仔细寒了功臣们的心。”

李重骏翻身起来,大剌剌扯开袍带,乜着她冷笑:“倒没得罪我,不过说你腰细长得又俏,弄起来一定有滋味。”

“他们敢!——”

绥绥变了脸色,一骨碌爬起来,却正被李重骏抱在怀里,扛在肩上往外走。

银胎黄杨木大浴桶,里面热气腾腾,他把绥绥扔进水里,竟在水里剥了她的衣裳,抹了一手剥皮鸡蛋似的滑腻皮肤,自己却一跃坐到了浴桶的横板上。

他拽过她来:“就是,他们敢——本王一个人的好处,岂能让那些混账肖想了去?谁敢,我要他的命。”

语气散漫,似笑非笑。

可是他看着她,乌浓的眼睛泛着意味不明的寒光,比她妆奁里的黑珍珠还要亮。

他似乎话里有话。

绥绥没来由一阵心虚。

她和贺拔的事,他知道多少?

她永远搞不懂李重骏那满肚子坏水,却最通世故,很快便镇定下来。抬起眼,水光泛泛地看着李重骏,然后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腰上轻轻说,

“殿下说得……极是。”绥绥难得如此乖巧,李重骏微微惊诧,却随即扬起了唇角。他把她捞到怀里亲她的颈子,还一面亲一面叫绥绥。

这太诡异了。绥绥浑身发抖。

之前的两年里,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绥绥甚至疑心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可近来几个月,他不仅总是亲她,言语也很古怪,譬如那句“我的绥绥”——

不是已经钱货两讫了吗,她怎么又成他的了?!

绥绥担心他和自己睡上了瘾,把她带在身边时时睡觉,再一路睡到长安,那可就糟了。

她胡思乱想着,李重骏已经抱着她跃回水中,把她压在浴板上。绥绥咬牙忍受了一会儿,忽然抱住了李重骏,依偎在他怀里,主动去吻他下巴,娇声问,

“哦……嗯,殿、殿下……那绥绥是第一个与你共赴巫山的人,是不是?”

说着浑身颤抖,像餍足抖尾巴的小白狐狸;水灵灵的眼睛仰视着他,黑压压的羽睫像小扇子,扫一扫,任谁都会觉得是撒娇。

李重骏仰唇嗤笑,低下头回吻她的唇,却被绥绥躲开了。她趴到他肩头上,笑着说,

“都说陛下的后宫佳丽三千人,那殿下以后是不是也会娶好多老婆?个个国色天香,模样身量儿,都比绥绥好上百十倍,殿下轮着和她们睡觉,夜夜,啊……啊,夜夜做新郎,肯定不会记得绥绥啦——”

“住口。”李重骏挑眉,低笑中掩不住得意,“小东西,几时轮得到你吃醋?”

绥绥忙道:“不不不,我不是吃醋,我只是觉得……殿下应当趁早多找几个美人睡觉……”

身下的顶弄忽然顿了下来,她终于能喘过口气来,赶忙进言道:“……殿下你看,你只和我睡过觉,就觉得颇有滋味;没准儿换一个姑娘,更爽利呢!”

反正他现在也破了戒,不能再为宜小姐守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无所谓,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别逮着她一只羊羔薅羊毛了!

绥绥说得婉转又小心,循循善诱,还不忘拍他马屁,可不知怎么,还是惹恼了李重骏。

他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眼神像刀子似的能把她扎个窟窿,可是他看了她一会,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的绥绥这么大方?”

绥绥苦恼地说:“哎呀,殿下不要总是说‘我的——’”

她试图纠正他,却被一手推在浴板上。李重骏凑上来,冷着脸狠狠一顶,绥绥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明白,你厌恶我,恨我,急于摆脱我。”

他压在她耳旁说话,气息温热,可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你知道当初,我因何选中你?在那乡绅的筵席上把你带回去?”

“因为你不像个正经人。绥绥,你天生长了张风月脸,那些混账说得没错,腰细脸又媚,滋味一定不错。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你弯腰斟酒给我,我就这么觉得;后来你每一次攀着我叫,绥绥,我都这么觉得。”

他抱着她迈出浴桶转到屏风后的铜镜前,扳着她的脸颊让她看清镜子里的样子,嘶嘶笑道:“我下流么,嗯?那些男人比我还下流,你在敦煌待了四个月,若不是我,早不知有多少混账要占了你的便宜。这世上不是你想从良就可以从得了的,绥绥,没有什么比长得像婊子的良家女更危险。”敦煌……敦煌和他有什么关系?绥绥心如乱麻,昏昏沉沉,听到李重骏后面的话,却立即打了个激灵。

“跟我去长安,好吗。绥绥,我护着你。”

他曼声说,那声音比羽毛还轻,却隆隆像闷雷打在她头顶。长安,到长安去……那样遥远的地方,绥绥从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盛世长安,可她却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旦去了,也许就再也回不到凉州。

绥绥咬紧下唇:“我若不去——啊——”

一语未了,她便被席卷而来的灭顶快意淹没,绥绥身子往前扑着,纤白的手臂绷直,却没有碰到铜镜。她只是睁圆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粉面春浓,水泪斑驳的自己,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

李重骏就在她身后,两手环着她的腰,低头看不出神情。她只能听到他透着淡淡寒意的声音,“那我就杀了你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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