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和离

近两日，燕京城的谈资不可谓不丰富，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们更是忙碌不已，结合着各类事实开始激情创作，其中当属楚清清一纸状书告到了京兆府从继室娘家手上夺回了自己的家财这件事儿。

因为顾及着得罪贵人，虽然人人都知道说书先生口中的原型说的是谁，却也只能小心议论着。

可也叫不少人好奇，这段家最后都是个什么下场啊？

私自盗用官家章印，挪用的还是御赐之物，这罪名可不小啊！

更不要说段家还是个商贾之家。

话说当日，京兆府就下令抄家，将段家的所有药材铺子全都收押，段家府上所有的金银也都收揽了，卖身给段家作仆役的小厮丫鬟们，也纷纷充作官奴收押，若是活契则是交了足量的赎身钱便可以恢复自由身去。

段家名下的济世堂可谓是一朝之间便彻底跌落了泥潭，尤其是当官吏去查济世堂的账目时，更是大为震惊。

济世堂账上药材买来的银钱对比着卖出去的价格，远远要高出同行的商家，只踩着官家定下来的底线去售卖，那是恨不得能将一份药材充作两份来挣钱。

这也让段家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口碑一跌再跌，更是被有心人扒出，济世堂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给丞相府供货的，许多商铺因此还不敢得罪于他们，平白被占了好多便宜。

起初，大家还以为济世堂是楚家的产业，如今才知晓，这哪里是楚丞相的产业，乃是那继室夫人的啊！

考虑到民愤，段家最后被判了刑，要流放到关西，十五年内不得归京，翌日便要出发，容不得做什么准备。

楚问忠的人从中斡旋了一下，并未选择暗中将段家的人带走，而是找到了李氏。

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李氏一张状纸与和离书。

这和离书上的日期要早于这件事情被告发的时候，更有官府的官印！

至于状纸上，更是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段光耀一人的身上，检举段光耀这些年来妄图贿赂各个官吏的种种事宜。

如若这份状纸和和离书上有段光耀的手印，那么就可以证明李氏和段家早就断了联系，抄家本就不抄女眷的嫁妆，亦不会殃及和离了的女子，段玉成在这和离书上也是说归李氏名下，故而段玉成也可以跟着李氏一起离开。

李氏看完和离书的内容，抬起浑浊的双眸，痴痴地望着眼前人，沙哑着嗓音开口：“敢问……是哪个大人在帮民妇？”

她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光亮。

在这燕京里，能轻而易举送来带着官印的和离书，还能这般直接的进入牢狱，更能对她出手相助的，李氏想了半天，首先就把段三娘给排除了。

她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会心有余力地来帮他们？

思来想去，她最后只想到了一个人。

虽然这个人只存在她少女时期偶尔的相遇，嫁做人妇之后偶尔听到的传闻中。

但放眼整个燕京，她实在想不出她还认识哪个贵人了。

“夫人还是莫要过问旁得了，两份书信我已带到，余下便由夫人自行抉择。”那人抱臂行礼，见李氏收下这东西，便径直离开。

李氏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昏沉睡着的段光耀的身上。

她一脚踹在了段光耀的肚子上，疼得段光耀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坐了起来，正要大骂，却看着李氏捏着两份书信，披头散发地凝望着自己，牢房之中本就阴暗，这般看去就好似女鬼在世似得。

吓得段光耀差点没蹦起来！

李氏捏住了他的肩膀，将和离书和状纸一并递了过去，道：“若是你签了，玉成还能活，你总不希望段家的血脉断在了你的手上吧？”

她的声音阴恻恻地，却又是那么的平静笃定。

段光耀怔愣地看着这上面的内容，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整个人瘫软地靠在石壁上。

段玉成在边上的牢房站着，早就直愣着耳朵听着，奈何几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实在是听不清。

他紧张而又害怕得哭道：“爹，爹，娘，娘，你们舅舅玉成，玉成不想死，不想流放啊！爹，我可是咱们老段家唯一的血脉啊！”

段玉成的哭喊扯动着段光耀的心弦，他最后看着李氏，沙哑着声音道：“铃娘，你想要我签下，想要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再嫁，不能让玉成改姓！如若不然，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以你爹娘之名起誓！如有违誓言，你李玉铃和你李家人全都不得好死，你李家千年再无人可中举可考取功名！”

李氏见状，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更是配合地将段光耀的话重复一遍。

段光耀这才稍稍满意，他双目猩红，手上早已满是伤痕累累，他沉痛地闭上眼睛，咬破了指尖，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指印。

李氏日日都喜欢求神拜佛，最是信这些，她也极为看重自己的爹娘和李家的荣辱，再说了李氏是玉成的亲娘……

段光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而李氏则是欢喜地接过着和离书和状纸，冷哼一声，扭头就去喊狱卒。

狱卒看过上面的内容，早就心领神会，给李氏打开了牢房的门锁。

段光耀望着他们要出去，心脏狂跳地厉害，他扑腾地保住李氏的脚踝，道：“铃娘，你是玉成的亲娘，是玉成的亲娘啊！你记着，你记着，你答应了我的！”

李氏忍了他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拜托，哪里还愿意跟他废话？一脚踹在了段光耀的心窝上，大步流星地奔着光亮处走去。

段玉成惊喜地跟着小心翼翼地踱步出去，两人愣是谁都没有多看段光耀一眼。

段光耀的心拔凉拔凉的，最后还是掩面痛哭了起来。

和李氏猜测的不一样，段光耀只觉得自己还好咬住了秘密，定然是三娘派人来救的他们段家。

罢了，哪怕救不了他也罢了，只要玉成还在，玉成还在，他们段家就还有血脉在！

他段光耀混沌了半辈子，最后也就只能做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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