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浑然不畏

唐正自己几个月前还是大头兵一个就已然是皇城最大的禁卫头子了！这么大的差遣骤然加给唐正，唐正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披着甲胄不停巡视。大冬天睡觉都披甲，或者说都是就着火炉半躺一两个时辰又起来巡视。

这日雪后初晴，艳阳初升，金光洒满大地。本来是一个好天气，四下里安安静静，白雪皑皑的宫门前面御街美如仙境。

可是唐正天一觉睡过头，惊醒之后就觉得心惊肉跳，起身裹上大红披风出了城门楼子。值守的禁卫都是在北地出身的汉子，如此大雪过后的寒风中人人走来走去，浑然不畏。

听到箭楼开门吱呀声响，甲士们都将眼光投过来，有一个叶姓都头问候道：“唐指挥！起得那么早？”

唐正嗯了一声，随口说道：“这还早啊？日头都这么高……这怎生一回事？”唐正抬眼看过去，宣德门口御道上都是跪着的人！唐正三步并两步冲到城门垛口探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么儒生？

宣德门门口整齐地跪了一地儒生，估摸有数百近千人。大雪之中这些人也不鼓噪，就这么默然跪着，沉默得让人害怕。

唐正怪叫道：“怎生一回事？为什么不叫俺？”

叶都头不以为然说道：“都是些大头巾，自称是太学生，自称什么伏阙上书。就要要跪在宫门口……俺有什么法子？

他们跪便跪了，大头巾辈，有没有兵刃，还能动粗？俺不是看指挥使辛苦，思量着还不到开门时候，让你多眯一会儿……”

唐正气急败坏地冲着叶都头兜鍪上拍了一记，将他兜鍪都要拍进去大脑壳也似的，低声喝道：“还不快快禀报少宰！去告知李都都知！出大事了！”

后世明太祖朱元璋是一个权力狂人，日出前就摸黑去上班，也驱使官员摸黑上班。后世的清代皇帝普遍勤勉，官员们也是摸黑去上班的。

而大宋衙门开门晚，上班迟，日上三杆见到正印主官已经是勤勉了。更有慵懒的正印主官都把事务丢给僚属、胥吏只管诗酒唱和，一年带头也不见得升堂几次。

白光启本来就是一个伴食画诺无用宰相，只有王黼、蔡晋等权相需要他签字画押时候他才会慢腾腾地去政事堂上班。

白光启向来签完字、吃完饭就下班，绝不掺和其他事务，结果倒也和王黼、蔡晋等人都相处愉快。

今日雪后大晴天，碧空万里，暖阳照得大地一片通明，端是一个好天气。白光启裹着厚厚的皮裘，坐着厚实的马车去皇城上班。

政事堂在皇城之中，白光启府邸在内城靠近城墙的边缘处，需要走一段路。本来白光启从没有这么勤快，只是西征战事紧张，林凡班底重臣倒是以大宋罕见的勤勉坐衙理事。

很多往来公文固然由少宰王庸经办，白光启只说“由君自处即可”，但是当需要成文时必须由太宰少宰同时联名才能形成合法有效的政事堂劄子下发。

少宰王庸就住在政事堂中，而白光启只好勉为其难地天天上班。白光启知道权臣林凡要他当一个提线傀儡，这活儿他又不是没有当过，只管兢兢业业将这个提线傀儡给做好便是。

白光启所乘马车简单不加繁杂修饰。大宋士人崇尚简单清雅，后世乾隆那种繁花叠锦缎的风格相比之下就是一个“村气”评价。

白光启颇有文气，品味高雅，轻车简从才显文士风度。这马车套辕的马只有两匹。“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白光启身为宰相，只用两匹马拉车，看起来真是简朴，其实明眼人看到拉车都是肌肉贲突的高头大马便知道都是上品军马。

这些都是穷大宋一国之力与伪夏前辽等交易甚至走私而来的神骏。哪里是手无重权的官贵人家可以买到的？

马车前后都有高大的随从，哪个身高不是身量超过五尺八寸？这等身量便是天武军都当得，用得起这么高大的健仆，车主身份可想而知都是当朝权贵了。

马车走着走着慢慢地慢了下来，白光启正奇怪呢。前面坐在车厢外的管事朝着里面主动禀告：“相公！却是许多文官朝着宣德门走。遮莫不是先前有人鼓噪要上书拥立新君？”

太宰白光启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端坐在马车中苦苦思索起来。先前西征大军自兴庆府发来了一份鸽报说“西征大败，皇帝驾崩，燕贼毙命”，接着便杳无音讯。

大宋军报中，鸽报只做快速联络之用，详情还得依靠驿马。而这么多天过去，并无一匹驿马入京！

倒是有几次估摸着是驿马穿着的骑兵进东京城，也不去枢密府禀告军情，就在街头大声高喊“西征大败，皇帝驾崩，燕贼毙命！”如此这么喊得全城都知道，而太宰白光启却如坠云雾中。

白光启不是燕党一员，燕党密议也不会找他。燕贼是否真的兵败身亡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白光启身份高贵，这太宰虽然是伴食画诺的应景傀儡，朝廷各种劄子他也看得。

若是有正式战报自然要他政事堂一份，更何况这么大的消息？白光启心里对此消息是否真实还心有疑虑。

白光启行事，一贯看火候看得极准，或者说干脆就是不敢轻易党附一方，不得罪各党，或者说是干脆不冒险。

也正因为白光启如此圆滑世故，无论是王黼上台还是蔡晋复相乃至当今燕贼当道，白光启都坐稳了相位。

自然是有各路人士如云而来，投贴求见。无论是门生故旧，白光启一概不见，横竖只有一句话：“宰相无不可对人言者！”

白光启这样的回答非常得体，意思是你们有事公文往来，我白光启只参与朝堂公议，不参与私下密谋！

白光启不参与夺嫡之争，其他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今天白光启照常去政事堂，还庆幸大门口无人，路上遇到文官堵路，探头出来才知道事态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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