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数不胜数

好不容易车队走起来，出城门之后掀开车帘子往后看。她又是一个波斯姬，高鼻深目蓝眼睛，让后面跟着的朱勉家一个管事与一个奴仆看得分明。

这两人看车队里面多数是四轮大马车，有八个身高过五尺八寸的汉子押车，看面相听口音还是北地汉儿，其他健仆固然壮实，可是矮不少，还有些机灵的小个子操的是两浙路口音。

这汴梁城中大户豪宅占役军汉不少。不过大户人家不耐用燕地糙汉子，都役使汴梁本地军汉。家中占役用燕地军汉，使唤两浙路口音健仆，车上还有一个波斯姬……这当是谁家的车队？

朱勉家的这管事与奴仆非常机警，跟着跟着人就跟不上马车，但是跟着车辕一直走。林凡家的马车多数是从江南采买过来的，车轮宽大，车辙与汴梁寻常马车不一样。

不过出城的道路上车辙不少，要在这雪地里识别林凡家马车车辙也不容易。

朱勉家的管事与仆役气喘吁吁寻踪跟了好久，出外城门时本来已经失去了方向。可这时候又来了一支车队。这车队也有两辆四轮马车，押队仆役中也有两个身高过五尺八寸的汉子。

朱勉家的管事狡诈，在马车路过时候故意将扁担突然横过来，让马车一撞。

这一撞扁担挑着的两包货就落地滚开，这管事还装老实，大呼小叫要车队赔偿——这就是朱勉家管事与仆役的本事了。他们在江南干过的碰瓷事数不胜数！

来的就是林凡家遣出的去遮护李蕴撤离的军士。这两个军士跳下车来理论，正是一嘴燕地口音。

倒是李蕴家的管事很有江湖经验，下车一看便知道两个人讹诈：这么大的道，行人若非有心讹诈，哪里会撞上？

李蕴家的管事冷哼一声说道：“无非是你想要讹诈几个钱罢了。某给你一贯钱清洗货物，若是不依，看打！”

朱勉家的管事听对方一嘴汴梁口音，有军汉随扈，被看穿故意惹事，当下就软了，得了一贯钱便自顾自收拾货物去。

挨到这车队一走，朱勉家这个管事就吩咐道：“不要劳什子货！远远缀上去！看他们去得什么去处！”

此时天光尚且明亮，大雪过后天地澄澈，汴梁左近都是平地，这两个朱勉家的恶仆空身跟着车队。车队目标大，行人目标小。这就让他们跟到了李嫣嫣在城外的庄子。

这两个恶仆还不曾就转回去，还在左近花钱打探到这庄子是城中一户李姓人家三年前买下的。家主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庄子上还有一个美艳若天仙的女子偶尔来小住，有人说是当今皇帝爱宠李嫣嫣！

这就足够了！

这两个恶仆立即回城去禀告了朱勉。

汴梁城中，第二甜水巷一座不大的宅子，无论人或者物都挤得满满当当，很有些暴发户气。第二甜水巷有高阳正店这等上档次的酒家，往北走依次有桑家瓦子、中瓦子、枣瓦子等热闹市井场所，最合朱勉的意。

朱勉之父朱冲本给人家做佣工，个性凶悍，自然这佣工做不长久，于是出来做药材生意，因犯罪而受过鞭背之刑，终身背上痕迹犹在。

朱冲在苏州混不下去后流落城外，得遇游方道人，不知道怎么伺候好了这老道。老道爽极，教他摆摊看病卖药的绝技。

朱冲回来之后，就在市集上摆摊卖药，“病人服之辄效，远近辐凑，家遂富。”这自然是从古至今的江湖卖药骗术了，哪怕在后世现代化社会都有不少人上当受骗。

朱冲赚钱之后舍得出手“结游客，致往来称誉。”也就是积极扩大社会关系面，一个原本罪犯就有良好名声。正因为交游广，机会来了！

蔡晋被贬到杭州时，路过苏州时想修座寺阁，需数很多银两，担心无人督建。有个和尚推荐了朱冲。朱冲把握住机会，在数天工夫备齐了几千根木料，深得蔡晋的赏识。

第二年，蔡晋被奉诏还京时，就将朱勉父子带了去，并给他们搞了假军籍，冒充军功做了武官。

至此罪犯朱冲和他的无赖儿子朱勉有一个正式的朝廷告身，流忙一跃成为大宋栋梁之才。蔡晋知皇帝赵昀喜奇花好异石，令朱冲父子“秘取浙中珍异以进”。

没过多久，朱勉果然将三株黄杨运进宫苑。趁着皇帝龙颜大悦，蔡晋将朱冲朱勉推荐给皇帝。崇宁四年，童贯也争着媚上，推荐朱勉全权负责苏州“应奉局”，专办采贡。

朱勉为逢迎皇帝不惜大肆搜刮，博得了赵昀垂青，累迁官至合州防御使。朱勉所为便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花石纲”。

花石纲，得先有奇花异石。朱勉自小机敏无赖，混迹市井。他得到住持应奉局名义之后，辟衙署、置僚佐、募丁壮甚至占用驱使军汉充当衙役。

之后朱勉便是依仗着这支队伍大肆搜刮。朱勉先是遣市井无赖打听，知道苏杭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勉就率领衙役甚至军卒冲入，在园囿花石贴上黄封条宣告征集一件御前贡物。

这场征集从城市转到农村，在两浙路乡下的方腊家漆园就被强征。方腊全家本来依赖漆园为生，无以为继后只能造反。

太湖石经过地质历史上的冰蚀形成了瘦、漏、透、皱的特点，非常符合宋时文人的审美，尤其得到皇帝赵昀喜爱。喜欢太湖石的人多了，就衍生出来攀比。

赵昀身为皇帝自然先拥有更大的太湖石，可“瘦、漏、透、皱”巨型太湖石搬运过程中不知道损折多少，怎么办？机敏的朱勉遣人想办法。

终于有人提议用胶泥封住石头，再层层裹以巾麻载运，解决了搬运问题。为运载花石，朱勉十一抽调官船征用民船，十船一组，称作一“纲”，这就是花石纲的由来。

花石纲甚至破坏挤占了漕运，更是将民间运输荼毒得惨烈！宣和五年朱勉取得一巨型太湖石，高四丈，裹厚泥，以数千名纤夫拉动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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