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燕贼败了

同党中人宇文阔中倒是比他冷静许多。宇文阔中为人机敏，虽然看到前面太学生喧哗溃逃，可未见到守军放箭杀人，知道不过是一场虚惊。

可宇文阔中不吃眼前亏，看那么多人调头逃跑耿南仲去阻挡，这岂不是要被白白踩死？宇文阔中招呼身边同党，多人一用力，将本来就干瘦的耿南仲扯到路边躲避。

呼啦啦万多人突然多路狂奔，阳光灿烂下满地鞋子与被踩踏哀嚎的伤员，让大宋士大夫平素鼓吹的文人气节、使相风度等等都一下暴露在这阳光之下。

唐正等守军在城头上面面相觑。久久唐正才疑惑地问道：“哪个贼厮鸟放箭？”唐正说这话也透出不自信。

他是经历战阵的好兵，若是有人放箭，当有弓弦响动，虽然嘈杂中也能分辨出来。可城头上百多甲士相互检查手中弓箭，并无人放出一箭。

唐正苦笑道：“还得遣个人快报执政、枢密……底下这群大头巾辈跑了个干净！”

其实这帮大头巾辈并未跑了一个干净。

宣德门城墙下，太学生头子陈冬就没有跑。他跌得七荤八素，想跑都跑不动。白光启等人被围殴，众人溃逃时候健仆拼死将白光启围在中间，死死护住白光启。白光启也没有跑。

宇文阔中没有跑，反而招呼同党将耿南仲等人拉到路边躲避，避开了疯狂乱窜的人潮，相对别人还是安全的。

蔡牧跑了。关键时候这小蔡相公跑得比谁都快，什么使相气度，什么从容优雅一点儿都不见，不过这小蔡相公一贯见风使舵。

他跑了几十步后一回头发现守军并无动静，也设法跑到路边停下来看动静，确认安全，反而振臂呼喊其它文官：“莫走！守军未开杀戒！乱军不敢杀人！燕贼不敢杀人！”

蔡牧身着紫袍，又是当过相公的人物，有些威望，很快稳住了不少人。加上不少冷静的士大夫回望发现宣德门大开，都欢呼起来：“燕贼败了，燕贼败了！回去！回去！”

宣德门守军不敢杀人，反而打开宫门，这让本来吓得三魂七魄不附体的文官们太学生们都恢复了胆气。

这些人犹豫着慢慢走回去，而宣德门确实是洞开五门，里面也没有甲士出战，只有甲士在城头上高声呼喝：“尔等先排好次序！须知皇城内可不能失礼！”

这些文官先前都站在太学生后面，大体上还是按照品秩来。蔡牧、白光启、宇文阔中等上百紫袍官员在前，数百红袍官员随后，上万绿袍官员多数本能地站在后面。

这里面倒是有些例外，如耿南仲。耿南仲的职官为正七品的礼部员外郎，差遣为试太子詹事，虽然同党中人美称“储相”，可这不过是美称。

太子詹事加上了“试用”的前缀就是一个临时工，而耿南仲又屡屡不讨喜无法转正，于是他只能身着绿袍，又很不要脸地站在一群紫袍官员中间。

一番扰攘过后，文官们看到皇城燕党守军并未杀人，于是壮起胆子又赶回宣德门前。事关拥立之功，每个人都想要往前挤。

谁先进，谁后进这时候可能关系到将来新朝中的牌位，这时候矛盾就出来了。耿南仲一身绿袍却要挤在紫袍官员队伍中间，于是不免有文官呵斥。

礼部尚书王时雍一贯儒雅有礼，此时争夺位置挤得身上紫袍皱巴巴，头上展脚幞头都歪歪斜斜，本来就一肚子没有好气。

看到居然有一个绿袍的耿南仲挤过来，顿时出口村骂：“直娘贼的！你这厮一个员外郎挤什么？七品官到后面列队去！”礼部尚书王时雍正是礼部员外郎耿南仲的上司，耿南仲被王时雍气势一压，顿时愣住了。

耿南仲想要说些什么，无奈自己是一个没急智的，急得有些口吃，啊啊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宋士人讲究温文尔雅，王时雍急切间村骂出口，让本来吵嚷的文官队伍顿时一呆，耿南仲急得口吃旋，更惹得不少人失笑。

尚书右丞张邦昌本来长着一张清瘦神仙脸，平素因循有礼，此时争功之心热切，也顾不得了，居然粗鲁到用玉笏猛拍耿南仲后背，怒喝道：“无耻无礼！后面去！”

耿南仲身为太子师，被人呵斥已经颜面扫地，又吃这一打，瞬间脸涨得通红，双目喷火，想要开口反驳又讲不清楚，情急之下居然反身动手打了张邦昌！

这下子就把这群紫袍文官给惹恼了！大宋党争此前还是文斗，大家斗嘴而已，此时有人坏了规矩，动了手，越界之后就没有了规矩！很快与张邦昌交好的王时雍等人过来助拳，发展到围殴起来耿南仲。

耿南仲长得黑瘦，平素刚毅方正，拳脚功夫实在不成。他偏偏又一个打几个紫袍文官，哪里打得过？

只半盏茶功夫就被打被揪得丢了展脚幞头，扯落了绿袍。耿南仲此时若是抱头鼠窜，这些紫袍高官也就冷静下来，不料耿南仲个性刚烈，犹自苦战不退，眼看得再殴打下去一群紫袍高官就要将他扯得精光了。

宇文阔中职官是正四品的中书舍人，为太子一党中罕见的紫袍高官，斗殴初起时候他喊了两嗓子，不敢上前劝架。

宇文阔中不是没胆，长得也高大强壮，只是知道自己卷入斗殴之后局势更不可遏制。好在宇文阔中素有急智，他环顾左右，见到试开封府尹蔡樊在场，心中大喜：他可镇得住场面！

开封府尹是大宋高官中的实权职务。包公包拯就担任过开封府尹，因为刚正不阿青史留名。蔡樊为大宋著名酷吏蔡确之子，长得雄壮，凛然有威，为人也甚为严酷。他来带头劝架最合适不过！

宇文阔中几步走到蔡樊身前，恭恭敬敬一揖到底，谦卑地说道：“拜见蔡相公！相公乃当今开封府尹，日后执政，今日朝局纷乱，全凭相公力挽狂澜也！”

宇文阔中几句话就挠到了蔡樊痒处。酷吏之流不畏权威，敢于任事，自然有其心中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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