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收菜


沈江城垂着眸子,将整张脸藏在阴影里,分辨不出来面目上的神情。

呆愣了一会儿,慢吞吞去把炉灶引燃,一边热着粥,一边对着火光瞧书。

他能认出来的字很有限,一只手都能查的出来。

沈母年龄上来了,觉浅眠短。

没多会儿,她也摸索到了耳房里。

把烛火引燃,看见沈江城的身影,一愣,缓过神来,又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沈江城手里捻着柴火上面的木刺,直白开口,“睡不着了。”

沈母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

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于是沈母宽慰他,“姐姐店里生意还不错的。”

言下之意,不需要他担心学堂里的束脩数目。

沈江城几不可闻的嘟囔里一句,“不一样。”

但还是打起精神,主动指着千字文上的字,“娘,这个念什么?”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去学堂念书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那就好好学,不浪费这个钱好了。

等他有能力了,再十倍百倍的还给姐姐,让姐姐享福。

既然他有心思学,沈母也就认真的教。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屋内已经不需要烛火的映照便已经变得格外亮堂,沈母这才停下来,“吃饭吧。”

“吃完饭,家里就该来人了。”

沈江城点点头,颇为珍惜的把千字文收起来放好。

纸贵,他知道。

那书肯定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两人简单用了饭,院子里的大门便有了动静。

沈江城无声的看向沈母,用眼睛询问,“开吗?”

沈母将身前的碗筷一推,简单嘱咐,“你歇一会儿,把碗洗出来,娘去看看。”

沈江城点点头。

沈母紧张的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开口,“谁啊?”

虽然长女提前告知了她,今天会有人来家里送蔬菜和鸡蛋,她只需要称重给钱,但沈母还是十分谨慎。

没办法,孀母幼儿的,不能不小心。

门外很快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里正媳妇儿。”

沈母心稍微安了一些,放下门闩,打开大门。

陈婶儿见了沈母,忙道,“小沈不放心,说要从店里过来,我看她忙得很,店里的事儿我也不懂,索性主动请缨,来你这儿帮忙。”

沈母眼里染上一分安定,“又麻烦你了,不瞒你说,你一来,我这心呐,就定下来了许多。”

陈婶儿拍拍沈母的手,以示安慰,跟沈母寒暄完,连忙拉过身后的人,“这是邢风媳妇儿,这你应该认识。”

沈意清救了刑风儿家孩子的事儿,沈母和陈婶儿都知道。

甚至,陈婶儿跟邢风媳妇儿还要更为交好些。

不然也不会早先时候,介绍沈意清去买邢风家的棉花了。

邢风媳妇儿拎起手里的篮子,极有分寸的开口,“姐姐,我今儿来是想卖些鸡蛋的。”

提到正事儿,沈母连忙正了正神色,“里面说。”

家里人多,沈母索性没再把门闩上,只虚虚的掩上了些许。

邢风媳妇儿是第一个来卖东西的,但不是最后一个。

但因着沈母跟邢风媳妇儿有几分熟悉,手上数鸡蛋的动作也稳妥了许多。

沈母细细数过鸡蛋后,拿起笔,在竹简上一边记一边数好钱递给她,“邢风家,十二个鸡蛋,20文。”

万事开头难,但一旦开了头,后面的交易都变得顺利起来。

陈婶儿也不白来,站在沈母身旁,细细的给沈母介绍,这是谁家的,那家几个孩子。

许是女人天生的八卦记忆,陈婶儿说了一遍,沈母也能记下个七七八八。

很快,沈意清就忙完店里的事儿,带着钱回了沈家。

沈母看见她,眼睛一亮,“你回来了,快来。”

正好,这最后一个婆子拿过来了许多沈母没见过的东西,正愁怎么定价呢。

陈婶儿倒是见过,但她也拿不准价格。

无他,这东西——没什么用啊。

倒不是真的一无所用,只是它常被用来做药,也许那药馆会收?

陈婶儿摇摇头,示意沈意清不必在意这样植物。

沈意清走上前,先冲妇人浅浅一笑,极有分寸的道,“我能上手摸一下吗?”

一眼望去,那笸箩里放着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倒像是打下来的菜籽?

沈意清不太确定。

等得到妇人的同意之后,沈意清抓起一把,凑到鼻子前方,闻到那股油脂的味道,这才重新开口,“这东西我要了。”

那妇人姓张。

张婆子连忙急声道,“这芸薹,您真的愿意收吗?”

“多少钱收都行,我都愿意卖。”

这芸薹很明显不是今年的新东西,如今的时节,离油菜花开的日子还远。

这东西都在自家放了一年了,扔了吧可惜。

可是不扔……

张婆子问了许多店铺,人家都不乐意收。

今天拿到沈意清这儿,也是碰碰运气。

村子里也有种芸薹的,但都是在其开花的时候采取其枝叶,当菜吃。

至于这种子,大部分人都懒得处理,只让其自然烂在地里。

但张婆子家的地不多,闲着没事,她索性把芸薹都割掉带回家。

还搁在太阳穴暴晒拍打枝叶,才得到了这一笸箩的芸薹。

原来油菜花在这边叫芸薹啊。

沈意清敛神,看向张婆子,细品了品张婆子刚刚的话,给出一个价格,“那就五文钱一两?”

张婆子连连点头。

别说五文钱一两了,哪怕这些全部才给五文钱,她也愿意卖。

不为别的,单纯是这玩意儿扔家里碍事太久了。

让她平白无故的丢掉,又觉得可惜。

以一种卖废品的心态,把这东西出出去,张婆子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相比起来,五文钱一两,真的算得上一个好价。

五文钱都能换三个鸡蛋了呢!

沈意清拿起秤砣,看一眼油菜籽显示出来的重量,很快计算清楚,“总共七两,这是三十五文钱,您拿好。”

张婆子一走,陈婶儿就连忙开口,“这东西没什么用,你怎么还花钱买来了?”

沈母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过,大女儿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她决定要收,一定有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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