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姜梨花身世（1）
二月的上京，城内屋顶上还落了薄薄一层霜雪。
那是前天落下的第一场迎春白雪。
除此外，地面干净如新，不见一点雪白。
这个时间本应该还在猫冬的上京百姓们，这会都齐聚东门街，迎接大军凯旋。
今日是北部抗羌军队得胜凯旋而归的日子。
早在半个月前北朝帝便把消息诏告天下，减税三年，普天同庆。
为迎大军归来，半个月来整个上京都在做准备。
除积雪，修屋舍，补石路。
甚至连皇宫都几乎重新上了一遍红漆金漆。
毕竟这次来的，不止有凯旋大军，还有携议和书前来的三国使臣。
多少年了，北朝国被压制剥削多少年了，竟然有能扬眉吐气的一天。
北朝帝做梦都会笑醒，甚至有时候都不敢睡，生怕睡醒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北朝国还是那个半片国土荒废，缺粮缺银，即将面临亡国的北朝国。
没有亩产千斤的粮食，没有亩产万斤的高产作物，没有成千上万石的粮食。
北朝帝生怕睁眼看到的，就是饿殍遍地，山河破碎。
耳边听到的是敌军攻入宫门的声音。
此时，年已近古稀的北朝帝端坐在车辇中，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眺望远处天地一线的蓝白景色，心情无比舒畅。
曹公公和崔公公则忧心的伺在两旁，焦急的看着远处。
陛下不愿放下帘帐挡风，他们生怕陛下会受风寒。
希望大军赶紧到来。
车辇后，从城门外一直到城门内，队伍从城门口到宫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八列人。
最中心的四列无疑，都是文武百官。
两边都是侍卫和维护秩序的巡城军。
被巡城军拘在左右的，就都是来看热闹的京城老百姓。
街道两边的客栈、茶楼、酒楼，甚至连妓馆，大白天楼上也站满莺莺燕燕。
所有人都在远目眺望。
突然，有一站在茶楼顶格的公子哥精神一振，喊道，“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远处天边，若隐若现的出现滚滚飞雪。
飞雪之后，是黑红相间的移动色块。
那就是北朝国的军队。
“真的来了，嚯，这么多人。”
“听说此次来的还有金国、羌人和周国的队伍，哈哈，去年金国使臣来时可嚣张了，今年看他们还嚣张得起来不。”
“哈哈，嚣张的结果不就是头被挂城门上么。”
“要不怎么说咱陛下霸气。”
“那也是咱有了底气了，我都不敢想以前那都是什么日子，每年都要给那些使臣赔笑陪玩，真是……”
“诶诶诶，这些老黄历就不用去翻了，反正以后只有他们跟我们赔笑。”
“对对对。”
“诶，听说了吗？这次好像北昌侯也会一并来？”
“对对，我也听我家老爷子说了，不知道是不是，若真是就太好了，三年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可真太好奇了。”
“听见过的人都说北昌侯姝容倾城，我还真想瞧一瞧，到底如何倾城。”
“你这就狭隘了吧，咱北昌侯，容貌只不过是她最不起眼的东西。”
“说起来，这次大军能得胜归来，也少不得北昌侯的功劳，不知道这次她还会不会继续往上封。”
“这，应该不会吧，再往上那就是一等侯了。”
“一等侯怎么了，以她如今功绩，就算封个国公都绰绰有余。”
“噗哈哈，你怎么不说直接封异性王呢。”
“我还说会直接被册封为皇后呢。”
“喂，过分了啊，无论如何，北昌侯的功劳都是实打实，我觉得升一等侯还是可以的。”
“刘兄，你这心倒挺宽，人家若升上去，你们济阳侯府不得被压着么。”
“哪只济阳侯，就算不升，现在京城被她压在底下的侯爵还少么，若再升，估计又得一阵腥风血雨。”
“呵，反正跟我家无关，除非她真有能耐得封国公。”
“人家自个都没做梦呢，你们倒是给人梦上，陛下当初给她这般殊荣，不过是我了平内忧外患，才忍辱负重，让一个女子入朝为官，指点江山，如今国内百姓安居，粮食丰产，外战乱也已平定，还升爵呢，信不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被打回原形，我倒觉得仲兄刚刚有句说得对，皇后不可能，但纳入后宫为妃倒是真有可能。”
另一处琴阁上，几名女子也在谈论北昌侯。
女子们围在陆舒柔和凤白芷身边叽唧喳喳个不停。
都希望等北昌侯入京后，两人能把人请对方到茶会，让姐妹们也瞧瞧这位传说中的奇人。
不过两人都聪明的推脱过去，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说到时候要看北昌侯的意思，毕竟人家日理万机，跟咱这些深闺女子可不同。
她可是知道，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姜梨花抱有排斥心理。
当然，她觉得那应该就是单纯的羡慕嫉妒变成恨而已。
说什么请人饮宴品茶，不过是认为人家出身乡野，又是个泥腿子，不懂礼数，肯定只是个粗野莽妇，等着看她出丑闹笑话。
不过也有不少真心佩服姜梨花的女子。
远方，长长的队伍沉默的踩着积雪徐徐前进。
鲜红的旗帜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队伍最前头，是两列旗兵。
骑兵之后，大头的便是此行北战的大元帅，武定大将军穆臣。
武定大将军左右两名黑甲将军，分别是他的左右手。
右边这位，正是已经升任为二品振威将军的伍成。
往后是本部铁血精锐。
精锐队伍中间，则行着一辆马车，被军队严丝合缝的护着徐徐前进。
对比起长长的军队末尾那一列车队，显得尤为出众。
马车里，姜梨花侧头，时不时回答两个孩子的问题。
乐乐和康康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月就是十一。
俩孩子营养足，长得也快，如今看起来都像大姑娘大小子。
之前原本全家最矮的康康，现在身高都有一米六。
男孩长得快，但厚积薄发，恐怕到十八岁，还能再蹿二十厘米。
乐乐只是比弟弟稍矮一根手指。
娘仨现在站一起，都差不多高。
姜梨花过来时的年纪虽然还能再争取长一点。
可惜她以前身体被祸害得太厉害，后面光修复就用了两三年。
至今也只高了一厘米，她反正已经放弃长高这件事。
反正一米六也刚刚好。
车队速度虽然缓慢，不到一刻钟也走到城门口。
随即便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全在恭迎大军凯旋而归。
北朝帝与皇后一起步下车辇，站在队伍前头，欢迎大军到来。
军队在二十米外停住，大将军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下马。
随着大将军单膝跪地，叩拜陛下。
姜梨花一行也从马车中出来，躬身行礼。
最后边的三国使臣倒显得有些尴尬和憋屈，只能同样弯腰垂头，抬手按肩行礼。
北朝帝哈哈大笑着就要朝前走，边喊，“免礼免礼，都起来！”
众人叩谢皇恩后才起身。
大将军立刻便带着几名将领快步走上前见驾。
“臣等不负陛下所托。”
“好好好。”皇帝快走几步，扶住大将军行礼的双手，激动得胡须直颤。
原本打好的一腔腹稿竟只字说不出，只激动得不断重复一个‘好’字。
发红的目光环视那一个个铁血军将，满面骄傲难掩。
正激动时，就见到后方被卫兵护送着上前的三人。
他目光陡然落在中间身着女爵冠服的姜梨花身上。
随着她的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到她身上。
毕竟现在的姜梨花身上有太多的神秘光环了。
她不止是北朝国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女朝官，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因功被封侯的女子。
在打仗期间，为了安抚安民，凝聚民心，北朝帝借着姜梨花在民间的声望。
还对外公布钦天监的预言。
不过预言被改动，直接把姜梨花定性为上天派下来辅助北朝国的福星。
并由此派使臣四处游说其他国家和部落，联合一起对抗金、周和羌部联盟。
而姜梨花的一系列壮举，也不断坐实了加身的光环，甚至让她的一切行为都变得更加合理。
毕竟只有神仙，才能变出亩产上千上万的粮食，只有神仙才能把老百姓从苦难中拯救出来。
所以现在在民间，姜梨花已经被神化。
而在上层人眼中，虽然大家都清楚其中的道道。
但姜梨花弄出的那些东西，也着实神异，甚至让人无法追根溯源。
所以即便他们不信神农下凡之说，却也觉得姜梨花非寻常人。
这倒是削弱了他们早前对她乡野村妇的轻视。
只是姜梨花这几年都从未在京城露面过，这会终于出现了，一个个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瞧瞧她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
姜梨花带一双儿女走上前，在三米外停住，齐齐行礼。
“臣姜梨花，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姜安乐/姜安康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朝帝从惊喜中回神，不等姜梨花说完，便又朝前走两步，忙道：“姜卿，不用多礼，都不用多礼，哈哈，朕总算见得姜卿一面了。”
姜梨花忙佯作告罪，“臣迟了三年才进京叩谢皇恩，还请陛下恕罪。”
“诶，什么罪不罪，朕刚刚只是玩笑，姜卿可莫要当真，如今北朝国粮库十座九满，可都是姜卿之功。”
后面的武定大将军瞟了自家皇后妹子好几眼，见她还站着发呆，不明所以。
忙给她身边的嬷嬷递眼色。
嬷嬷也醒过神来，忙轻托皇后手臂提醒。
皇后一顿，也回过神来，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嬷嬷。
两人交换了一个同样惊疑不定的神情。
但很快都收起情绪。
皇后挂上温和的笑，也上前寒暄几句。
只是说话时，视线还是忍不住总会往姜梨花脸上去。
姜梨花这些年多的是因为容貌和想象落差被打量的，所以没觉异常。
只是在心里忍不住嘀咕。
宫中应该有她的画像吧，看北朝帝反应就挺正常。
怎么皇后好像第一次见她长什么样。
她这也没想错，姜梨花的画像早就出现在不知多少人手中。
尤其是后宫妃子，不少对她心怀戒备，都弄到过她的画像。
但也有不想掺和其中，比较佛系的人没有见过。
比如一向低调的皇后。
尤其大将军府和姜梨花还有牵扯，她就更不会去关注和插手姜梨花的事。
免得又加重陛下对大将军府的猜忌和忌惮。
这是皇后第一次见到姜梨花。
可她的惊讶却不是单纯来于对方的确非常出众的容貌。
而是这容貌，竟与她的故友极为相似。
“陛下，城外风大，不是久叙之地，宫中已为诸位设下庆功接风宴，不如先回宫再叙。”
“对对，看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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