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可真是巧了
伍成抬眼正好看到他激动揉眼的模样。
以为他是被姜梨花的容貌所惊，神色越发冷峻。
姜梨花注意力在他身上，却是看得分明。
陈大柱的异样是对着伍成的。不由有些疑惑。
然后就听陈大柱颤着声音，忍不住快步上前两步，惊喜又有些不确定喊道：“将，将军？”
伍成这时也发现他的异样，闻言不由讶异，抬眼重新打量他。
可惜依然没记起哪里见过此人。
村长先前站在陈大柱身边，自然不清楚他的反应。
不过见他突然朝伍成走去，还喊将军。
村长以为他认错人，连忙上前拉他。
“大柱，你认错人了，这是伍成，也是咱村的人。”
陈大柱却愣愣地看着伍成，“伍，您姓伍，果然是伍将军。”
说完，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他砰的一声直接跪到地上，给伍成磕了三个响头。
伍成也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蹙眉避到一边，问道，“你是？”
陈大柱磕完头，虎目含泪，激动道：“将军，您并不知我，但我大柱这条命却是您救的，您救了我三次。”
伍成挑眉。
陈大柱道：“三年前，您带着队伍火烧敌营，还有一年前，您绞杀怀山暗部，以及年初围救潞城。”
伍成皱眉，“你是我队中之人，可我没见过你。”
陈大柱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怎有资格跟随将军，三年前，小人也被编入先遣队中，只是刚好在您队伍之后，因您火烧敌营，后又抓拿羌奴王子，令其退兵，我们后面先遣队的人才无需送死，一年前，我们遭羌部偷袭，几近覆灭，我便于尸堆中，是将军下令让人把尸体全数带回安葬，才有人发现我未死，及时救治，还有年初潞城被围，我们再次成为先遣队引敌，是将军出现，剿灭追袭暗部，小人才又捡回一条命，小人欠了将军三条命，今生恐难以报答，只望来时做牛做马，以报将军之恩。”
伍成听着他清晰的叙说，渐渐回忆起来，眼中也闪过诧色。
倒没想到竟然都这么巧。
姜梨花也有些惊讶，看看陈大柱，又看看伍成，再看看陈大柱。
这样真是太巧了。
还有这个陈大柱运气倒真不错，竟然三次死里逃生，经历倒也颇为坎坷。
她听伍成简单说过她的过往，但了解得不详细。
如今听陈大柱这么一说，更能想象他以前的不易。
身为一个底层小兵，几乎随时都在当炮灰和送命的路上。
她忍不住看了伍成一眼，心中对北朝朝廷又多了一丝嫌弃和怒意。
几人中，要说最震惊的，可能就是村长了。
他一开始是茫然。
还被陈大柱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以为他发癔症了。
直到陈大柱开始讲述过往，才慢慢反应过来，然后就不可置信地看着伍成。
伍成回来后，从没跟谁说过过往。
加之他是眼睛受伤退伍，大家怕他会介怀这件事，便也默契地不去询问他在军中的情况。
可现在听来，伍成在军中似乎成就不低。
将军啊，那是啥级别，他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肯定很厉害。
村长眼睛都直了。
哎哟喂，不得了了。
他们马山村不止出了一个女农官，竟然还出了一个将军喂。
真是祖坟冒青烟，人杰地灵啊。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伍成的现状，顿时恨不得捶胸顿足。
好好的一个将军，就这么没了。
偏偏他们现在才知道。
陈大柱这会还在说。
“我们回军营时，听说将军的遭遇，都很气愤，本想去追随将军身边，只是不知将军去处，便想着组建镖局，四处打听您的消息，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抹了一把眼泪，“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大柱有生之年还能找到将军，弟兄们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伍成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声音漠然，“往事已矣，我如今不过只是一介村夫。”
陈大柱却坚定道：“我们的命是将军给的，无论您在何处，此生我们都愿意当牛作马，在所不辞，将军，请您让我等留下跟随您吧。”
姜梨花摸摸揉了下腮帮子。
明明是很感人的事情，可听着这些话，她就有点想笑。
伍成注意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抬手捏了下眉心。
他道：“你先起来。”
“遵命！”陈大柱喝了一声，站起来。
姜梨花差点没忍住，又用力揉了下腮帮，把脸侧向一边。
伍成深吸了口气，“我已经不是将军。”
陈大柱半点没注意到其他，非常上道拱手，“主子。”
姜梨花用力咬唇，努力回忆伤心的事情。
伍成又看了她一眼，随后沉着脸转头看陈大柱，咬牙切齿。
“叫我名字便可。”
陈大柱有些迟疑。
“这……”
村长非常有眼色地帮腔。
“对啊，大柱，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都是家人兄弟，喊名字就行，不用这么生分。”
陈大柱还有些犹豫。
伍成直接提醒，“你们今日是来做甚。”
两人这才想起姜梨花来。
陈大柱忙抬起手肘又擦了把眼泪，转头四顾，“对了，梨花呢？”
伍成听他喊梨花，只觉得刺耳，眉头拧得更紧了。
姜梨花揉揉腮帮子，轻咳了声，一本正经地扭过头，“先坐下说吧。”
陈大柱还有些茫然，见她看来，不好意思看她，直接转头看村长，目光询问。
村长还处于伍成以前当过大将军的恍惚中，一时没发现他的异样。
姜梨花倒是反应过来，便道：“我是姜梨花。”
陈大柱顿时扭头，错愕看她，“你……”
随后他立刻摇头，坚定道：“你不是梨花。”
姜梨花心头一跳。
村长也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却从没人这么直接说出来。
然后就对上陈大柱询问的视线，“同名么？”
姜梨花施施然坐下，非常淡定。
她从没有刻意隐瞒过。
以前都不怕别人发现异常，现在就更不怕了。
村长小心看了眼姜梨花，含糊道：“时过境迁，都这么久了，人都会变的，他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梨花。”
陈大柱再度惊愕扭头，随后蹙眉重新打量他。
无论从哪里看，这个女子都太陌生了，完全没有半点曾经那个姜梨花的影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探究。
先前对方都说姜梨花变化很大。
他只以为对方受到刺激，性情大变很正常。
可如今一看，这哪只是性情大变，完全是两个人。
但村长都这么说，对方总不能故意找个人来骗他。
他又看了下旁边皱眉的伍成。
以为对方皱眉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忙收起各种心思。
姜梨花见此，又道：“先坐下说话吧。”
“诶诶诶，好。”村长赶紧拉着消停的陈大柱到一边坐下。
伍成也坐回原位，只是眼中多了一抹思索。
伍成不认识以前的姜梨花，自然不知道她变化多大。
但从日常她的言行举止，也知不是一个寻常村妇可有。
何况这个村妇以往还是一个任由他人磋磨，只会忍气吞声的人。
哪怕遇到磨难性情大变，也会在原本的性情上稍做改变，而不是完全抹除以往性情。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他也曾怀疑过姜梨花的身份。
可她在村中却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后来了解深了，渐渐便不再去琢磨这些。
无论她是谁，总归都是他认识的姜梨花，如此便可。
但陈大柱的态度，又勾起他一丝猜疑。
当然，更多只是好奇而已。
姜梨花看向陈大柱。
“此次请你前来，是想商谈走镖之事。”
这下不止陈大柱，村长也面露诧异。
连伍成都被转开注意力，扭头惊讶看她。
伍成先前并不知道姜梨花找陈大柱做什么。
他只是从卓子瑜口中得知这件事，便借故过来。
原本以为是叙旧，或者谈两个孩子，亦或者以后的事。
却没想到竟然是谈走镖。
陈大柱也很意外。
他这会也稍微冷静下来，便道：“你有什么东西需要运送？”
姜梨花摇头，“我想知道你们的镖局规模多大，有多少人，能走多远，对道路熟悉的有多少？”
通过刚刚短暂的接触看来，陈大柱这个人还算不错。
至少是个性情中人，有情有义，还知恩图报。
就是不知道跟他合作的其余镖师都是什么人。
不过只要他在其中能说得上话，问题就不大。
且从他刚刚的话，也可听出那些人应该也跟他差不多。
明知伍成已经解甲归田，还被废了眼睛，前途尽毁。
却还愿意四处打探他的消息，追随报恩，想来都不会是品性太差的人。
这样的人，合作起来她比较放心。
陈大柱虽然很不解，但还是一五一十说明情况。
说是镖局，其实也就是他们几兄弟组建起来的小作坊。
连破屋都是凑钱租的。
他们也就是运气好，接了几个护送商队的单子赚了点银钱。
目前人手也就七人。
“虽然人不多，不过送东西没问题，很多地方我们都识得。”
他们其中一个弟兄非常擅长认路。
当初就是因为他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的逃跑，他们才能等到伍成灭了追击的敌军，捡回一命。
后来落水被冲到别处，也是这位兄弟带他们走回军营。
“只要走过一遍的路他都认识。”
姜梨花来了兴趣，“他能看懂舆图么？”
陈大柱一惊，不由看向伍成。
舆图两字在古代还是比较敏感，一般都用来作战布局。
民间手上的地图一般都是请人踩点绘制的简易地形图。
见伍成没反应，陈大柱便道：“……会一些。”
姜梨花眼眸微亮，“那若只是单看舆图，能找到点么？”
陈大柱迟疑道：“只要不太复杂，应该可以。”
伍成也不由看了他一眼。
古代交通不便，舆图有时候也无法太过详细。
所以擅长认路的人在军中也算是特殊人才。
姜梨花可不知道这些。
不过这个如果真如陈大柱所言，正好是她需要的人才。
她道：“我这里有一桩生意想跟你们合作，不过不知你们其他人可方便到此一见？”
陈大柱点头：“自然可以，你要送什么东西，送往何处？”
他们是镖师，能谈的生意也就是走镖。
所以第一念头能想到的也是送东西。
姜梨花却摇头，“我不是要送东西，严谨来说，我想投资你们的镖局。”
“投资？”陈大柱一愣，脸上又出现茫然，“何意？”
村长也疑惑看她。
伍成好歹跟她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大概能理解意思，忍不住又皱起眉来，漠然瞟了陈大柱一眼。
陈大柱没有注意，这会还在等姜梨花解释。
姜梨花便简明扼要地解释一遍。
可听明白后，陈大柱却歉意摇头。
姜梨花微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拒绝。
却听陈大柱道：“往后我们便追随将军左右，镖局之事自然也由将军做主，不过我会尽快通知其他人过来。”
姜梨花扬了扬眉，扭头看向伍成。
伍成眼角抽了抽，“我并不认识你等，救人也是意外，你们无须如此，如今都是白身，便各自过活。”
陈大柱却执拗道：“我等已发过誓，此生只会追随将军左右，受您差遣。”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伍成也有些头疼了。
姜梨花斜眼看两人，默默喝了一口水。
不过看陈大柱这么油盐不进，以及伍成的无奈，她还是开口。
“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容我再想想，改日再谈吧。”
陈大柱转头看伍成。
伍成只沉着脸垂眸不言。
陈大柱失落地站起身，朝姜梨花颔首应声。
随后又朝伍成拱手，“将……伍……爷，小的先退了。”
村长急着想跟陈大柱打听伍成的事，也没多话，利索地拉着他告别离开。
姜梨花目送两人离去，放下揉腮帮子的手，轻咳了声。
“真没想到会这么巧，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伍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更黑了。
姜梨花看着他这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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