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4章书记不爽
胥庆章的车队只有五辆车，最前面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黑色奥迪，接着是两辆考斯特中巴，最后是一辆黑色奥迪轿车。
随行人员和车辆并不多，可见胥庆章为人低调，不喜欢讲排场。方玉坤这么兴师动众迎接胥庆章一行，很可能拍到马蹄子上了。
果然，胥庆章乘坐的考斯特中巴车稳稳停在方玉坤等人面前，按理说书记怎么也得下车和大家握手，打个招呼再继续赶路。
可是车门打开，却不见胥庆章的身影，方玉坤愣呵呵看向金胜，一脸不解。
好一会儿，市委办秘书一处处长黄立伟才姗姗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对方玉坤和金胜二人说道：“书记请你们二位上车。”
根据黄立伟的表情，方玉坤和金胜就已经读出来胥庆章的不满意。他们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中巴车，规规矩矩站在胥庆章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胥庆章面沉似水，沉声说道：“底下来了那么多人，这是参观我这个市委书记长啥模样还是来看耍猴的，嗯？”
这句话说得可够重的，方玉坤脑门上顿时冒出冷汗。
金胜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抖了一下，忙赔着笑脸说：“胥书记说笑了，这是我们为了欢迎胥书记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视察，表示出来的诚意。”
“诚意？”胥庆章鼻子里冷哼一声。
“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为老百姓做了多大好事，做出多少实在成绩，而不是这样的花架子，表面文章。”
胥庆章动怒了，短短数语已经闪现出不悦情绪，只是按耐住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是、是，胥书记批评的是，我们马上把这些人撤走。”方玉坤脸都成了猪肝色，憋得通红。
“算了庆章，既然人都来了，还是见一下为好。你看外面天阴成这样，他们站了这么久也挺不易的。”坐在对面的市纪委书记徐忠德拍了拍老战友，劝了一句。
胥庆章总算面色趋于平静，让方玉坤头前带路，下车和县委县政府县人大以及县政协等相关领导一一握手寒暄，甚至握住方文雅手的时候，还夸她越来越漂亮了，这让一旁的方玉坤和金胜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之后，又在方玉坤金胜等人陪同下，返回中巴车上。
随即，甘平县派来的警车打头阵，广南市的警车紧随其后，再就是胥庆章的车队，后面跟着甘平县迎接队伍，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一排几百米，向甘平县城进发。
乔成辉所在位置正好是胥庆章没有握手的地方，他倒不在意，反正和这位未来准岳父熟悉，见面次数多了，走过场的事情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按照规矩，他们这些人要等到县领导先上车，他们才可以上车跟在队伍后面。
老百姓排队讲究个先来后到，官场上讲的是从大到小，这是不可改变的规则。
等的过程中，大家还站在原地规规矩矩看着胥庆章的车队通过，可就在这时，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当胥庆章的中巴车经过乔成辉身边时，却突然停车，随着车门打开，黄立伟站在门口冲乔成辉一招手，笑眯眯说：“成辉，请吧，书记请你上车。”
乔成辉身边站了好几个局长，大家都瞪大眼球张大嘴巴，我没有听错吧？就连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无幸上车陪同，乔成辉一个政府办主任却有这等殊荣？
这其中也有个别人了解内幕，心里不禁念叨，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老丈人对女婿也不差啊。
当初找老婆怎么没看家庭呢？有个市委书记当老丈人是什么感觉，最起码少奋斗二十年，现在追悔莫及了。
不提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单说乔成辉跟随黄立伟走上中巴车，徐忠德见到他，一拍身边的空椅子笑说：“成辉坐过来，帮我劝劝庆章，他心里有气还没消干净呢。”
乔成辉当然不能直接坐下，在黄立伟的介绍下，和车里其他人微笑致意打起招呼。
这一次陪同胥庆章下来的除了纪委书记徐忠德之外，还有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常务副市长金维信等人，当然，郑重也在场。
“成辉你坐下。”胥庆章示意乔成辉坐在徐忠德旁边，和他面对面。
“方玉坤金胜他们搞得这么隆重，你就没有提醒他们一下，我不喜欢搞这一套？”胥庆章有责怪乔成辉的意思，他还在生着气。
乔成辉笑说：“胥书记，这毕竟是您第一次下来，大家都摸不准您的脾气，担心搞得太简单了，是对您的不尊重，还请您理解。”
他并没有把方玉坤在常委会上独断专行听不进他和金胜劝告一事说出来，甘平县委县政府是一个整体，对外怎么也要维护整体形象，不能随意打小报告，给人留下破坏内部团结的话柄。
“嗯。”
胥庆章微微点着头，认可了乔成辉的解释，随即又问他：“听说你们县政府搞了个公开招标，进展怎么样了？”
乔成辉便把金胜力主棚改工程招标一事讲了一遍，提到截止报名时间，包括允阳正道地产一共有六家公司报名参与竞标，接下来是审批流程环节，剔除不好的留下好的，能进入最后竞标的，一定是综合实力和口碑最棒的。
“这个是必须的。棚改工程惠及千家万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要把百姓利益放在首位，严把工程质量关，让老百姓切身实地的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
胥庆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立伟以及跟随记者马上记录下来，估计明天电视网络就会播出市领导的讲话精神了。
“胥书记，我有个小小请求。”乔成辉不失时机的见缝插针，提出来胥庆章如果有时间，能否接见竞标小组成员，给大家打打气。
胥庆章就问柳本杰，他的行程安排可不可以挤出点时间。
柳本杰把行程表给胥庆章看，为难说：“都安排满了，实在插不进去时间。”
“那就取消中午午休，吃完午饭，我去一趟竞标小组。”
转过脸来对乔成辉说：“我看还可以增加一个环节，让我和参标公司老板见见面，谈谈大家对棚改的想法，这对我们全市以后开展棚改工作很有帮助。”
就在乔成辉和胥庆章一问一答的时候，方玉坤看到乔成辉上了胥庆章的中巴车，遇变不惊的眨了一下眼皮，眼望车窗外嘟囔道：“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便没有再说话。
金胜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喜出望外，小王则说：“也不知道乔主任能不能把招标的事情跟胥书记提一提，要是胥书记能给咱们招标小组鼓鼓气就更好了，大家一定会干劲十足的。”
金胜点燃一支烟，深吸两口说：“会的，成辉会提的，招标这事他也倾注不少心血。说实话，参观工业园区意义不大，就那么几家企业不温不火的，根本没有起到带动全县工业发展的龙头作用，形式大于实际。”
他本来就对于鹤堂安排的胥庆章参观工业园区颇有微词，怎奈已经形成，无法更改，也只能接受了。
再说穿梭在车队中间的县电视台采访车里，当车停在路边取景时，韩茵无意中发现乔成辉坐在胥书记的中巴车里，看到乔成辉正跟胥书记谈笑风生，不禁大吃一惊。
乔成辉横空晋升就已经让她不可思议了，这个和自己生活五年的男人，怎会顷刻间成为香饽饽，她想破脑细胞都想不明白。
现在看到这一幕，韩茵算是醒悟了，原来乔成辉是搭上市委书记这条线了。
韩茵这个后悔，当初自己为何这么傻气，身边藏着一颗夜明珠咋就没发现他能发光呢？和他离婚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了，怎么办？韩茵沉思着，灵光乍现，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车队在二十分钟后进入甘平县委大院，其他不相关人员返回各自工作岗位，只有县委主要领导以及相干局办的头头们一起步入县委会议室，接下来，方玉坤将代表甘平县委汇报工作。
方玉坤上任有一段日子了，要说他做了最突出的事情，就是正风肃纪，所以，他念的稿子主要就是从这方面着手，谈了正风初见成效，提高了干部的自身修养，也让县委各部门工作人员有了更大的干劲。洋洋洒洒几千字，讲了十来分钟，颇为自满。
等他讲完，胥庆章环视众人，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看咱们不如实地看看，也趁此机会检验一下甘平县委这次正风肃纪的成果。”
“好，好，就按胥书记的指示办。”众人齐声符合。
方玉坤早就做好准备，便说：“就请胥书记和各位领导去县委党校吧。”
他这话没毛病，按照行程，参观县委党校是其中之一。
可万万没想到，胥庆章却摇头否决：“我看就去政务大厅吧，去看看咱们政府部门的窗口服务情况。”
他的话一出口，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吃惊，尤其是方玉坤和金胜，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胥庆章突然改变行程的目的何在。
第54章小事情大文章
政务大厅是县政府直属机构，是县政府对外办事的主要窗口，归县政府办公室管辖。
胥庆章临时决定参观政务大厅，事先没有做任何准备。按说这是政府方面的事情，方玉坤这个县委书记同样也着急。
再怎么说，他毕竟是甘平县的一把手，如果出了任何纰漏，他难逃其咎。
金胜也紧张起来，乔成辉不在现场，他示意小王马上打电话通知乔成辉，结果小王手机还没掏出来，却听胥庆章说：“我有个建议，为了能够看到最真实的一面，请在座各位包括秘书都把手机交到忠德那里，杜绝一切通风报信，咱们这就去现场。”
书记发话了，谁敢不执行？
所有人都乖乖把手机交到徐忠德面前，好家伙，怎么也有二十几部。徐忠德似乎早有准备，让郑重搬来一个纸箱子，将每个人的名字写上标签贴在手机外壳上，到时候方便各自领回。
随后，胥庆章等人包括县委县政府领导，全都上了市里来的两辆中巴车，没用警车开道，直接开往政务大厅。
路上，把方玉坤和金胜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真担心没有准备的政务大厅可别出现什么差错啊！
金胜也是搞不懂，按说胥庆章对乔成辉十分欣赏，政务大厅归乔成辉和这个政府办主任管辖，一旦出现问题，乔成辉脸上无光。胥书记这么做意欲何为，实在令人费解。
手机都被收走了，想给乔成辉打个电话也成为不可能，真正急死个人。
胡思乱想着，车队已经到达政务大厅的停车场，胥庆章下车后，对跟在身后的甘平县领导们说：“玉坤、金胜，你们在车里等着，就我和忠德还有本杰、维信四个人进去，你们在甘平县脸熟，这和提前做准备没有什么分别，我们要看一看最真实的情况。”
然后让黄立伟和郑重等人负责照顾好甘平县领导，说是照顾，不过是监视他们不要提前打招呼而已。没有手机，用其他方法一样通风报信。
方玉坤如坐针毡，偷偷问身边的金胜：“胥书记搞突然袭击，也不知道政务大厅会不会出乱子？”
这也是金胜担心的地方。乔成辉的能力他毋庸置疑，但毕竟政府办事情多如牛毛，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一……他不敢想了，听天由命吧。
车里其他县领导怀着各种心态，跟乔成辉关系不错的，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关系一般的，抱着看热闹的想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有人希望出乱子才好呢，谁叫你乔成辉最近风头太盛，让你摔一跤也好，长长记性。
胥庆章他们四个人进入政务大厅前后二十几分钟才出来。
方玉坤和金胜两个人赶忙跑下中巴车迎上去，并极力想从胥庆章以及其他三位市级大佬脸上，看到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结果却非常失望，四个人表情平淡，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喜怒哀乐。
方玉坤憋不住，忙赔笑问道：“胥书记和三位领导，请对我们政务大厅的工作给予指导和批评。”
“指导谈不上，批评更是没有。”徐忠德是炮筒子性格，从不藏着掖着。
胥庆章则是微微点着头，颇有感触的说道：“我们四个刚才进去一看，政务大厅井然有序，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对于他们给前来办事的群众，提供一杯温茶的举动我很赞成，很是新奇，很有创意。”
这时，柳本杰插话说：“我打听过了，这是乔成辉同志提出来的建议。凡是在窗口办业务的群众，每人提供一塑料杯温茶。我尝过了，味道蛮不错的，还是好茶叶呢。”
金维信也说：“看来乔成辉同志心思很细很缜密，不提供热茶而是温茶，喝在嘴上暖在心里。送茶事小意义重大，可见这位同志心中装着百姓，想着百姓，值得学习”
“庆章，我现在无话可说了，之前还跟你打赌，对乔成辉的工作能力有质疑，我服气了，彻底认输。乔成辉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干部，不可多得的人才。”
直到这时，胥庆章才露出笑容。而方玉坤和金胜也大概猜到，胥庆章搞突然袭击的目的所在，打赌只是一方面，检验乔成辉的工作能力才是动真格。
好在乔成辉十分给力，不禁让四位市级大佬满意，还对他集体赞扬一番，这对于接下来的视察非常有利。
金胜忍不住心里偷笑，他的爱将受此褒奖，这是对乔成辉的肯定，也是对县政府工作方面的赞扬。
至于之后去县委党校，就是走过场了。昨天接到通知，党校负责人早就准备好一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一看就是排练过的在装样子。
胥庆章提不起精神，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没有过多停留，一行两辆中巴车直接开到县委招待所。
安排好各位领导去各自房间休息，方玉坤和于鹤堂碰了个头，于鹤堂给他看参加午宴的名单，方玉坤瞅了一眼，临时填上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乔成辉。
于鹤堂就在中巴车上，几位市领导对乔成辉的评价他全听见了，也就明白了方玉坤的用意。
乔成辉不过一个小小科级干部，却是讨好市领导尤其市委书记的解语花，缺他不可。
乔成辉是在接完金胜的表扬电话后接到于鹤堂的通知，让他马上赶到县委招待所参加午宴。
他一刻没有耽搁，让韩卫开车直奔招待所餐厅，这里他来过多次，熟门熟路。
今天午宴很隆重，县里五大班子领导集体出席，摆了整整六张桌子。
方玉坤吸取了迎接胥庆章一行的教训，没有搞得太丰盛。
胥庆章没有喝酒，清茶一杯，其他人就不好端酒杯了，也都是以水代酒。
乔成辉进来的时候，没有像上次那样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因为于鹤堂已经在等他，见到他本人直接拽到胥庆章这一桌。
意外的是，胥庆章一见乔成辉，原本严肃的面孔瞬间缓和下来，一招手说：“成辉，你过来坐，我有话问你。”
胥庆章左边坐的是徐忠德，右侧是方玉坤，如果乔成辉坐过去，二人势必有一个要腾地方。
本来大家早就按照官场排位坐好，一旦乔成辉插队的话，就会有一大群人挨个串地方，麻烦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胥庆章一片好心，反倒给乔成辉出了一道难题。
好在乔成辉眼尖反应快，随手拿过一把塑料椅子，拎着走到胥庆章身后坐下。
“说说看，你是怎么有给办事老百姓提供一杯温茶的想法的？”胥庆章摆弄着茶杯，以茶说茶问起乔成辉。
面对市县各级领导，乔成辉毫不怯场，实打实的讲出他心里所想。
“我就任政府办主任没多久，去政务大厅检查工作时，看见许多办事的群众手里都捂着矿泉水或是饮料，就寻思着天气转凉，这些凉水凉饮料喝到肚子里肯定不舒服，最开始想的是提供热水。”
乔成辉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又一想，热水烫嘴，谁出门也不会带个保温杯子，就想到了温水。温水是好，却不足以显示出我们窗口单位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宗旨，便将温水改成温茶。沏茶待客，把人民群众当成客人对待，才能更好的提高我们办事作风和办事效率，让百姓受益。”
“好哇，好一个沏茶待客。”
胥庆章忍不住一拍桌面，满意的对在场所有人说：“成辉这句话说的太好了，把群众当成客人。以前我们总说顾客是上帝，可谁也没见过他也没接待过他，这句话虚无缥缈，不实在。只有把登门办事的百姓当成客人对待，客客气气迎来送往，才能彻底扭转门难进，脸难看的固有作风。这可比长篇大论，纸上谈兵强多了，这是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干实事的无私行为。”
这番话慷慨激昂，却十分有道理，在座其他人都频频点头，品味着胥庆章话中的意味，唯有方玉坤心里面发虚，听着刺耳。
长篇大论纸上谈兵，不就是指他说的吗？
徐忠德接过话题说道：“从一件看似不大的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乔成辉同志大公无私的高风亮节，给我们领导干部做了表率。在这里我要提一个人，原县长耿云峰。耿云峰在担任副县长的时候，还是个称职的好干部，可随着他职务一步步升迁，权力大了，胆子也大了，一步步迈进犯罪泥潭，最终不能自拔。”
说到这里，徐忠德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方玉坤，冷着脸，语气不善的说：“据耿云峰自己交代，他当上县长之后，不仅贪念剧增，更是想着争权夺利，一门心思往上爬。同志们啊，这样做很危险，善于舞弄权术的人，哪一个不是手脚不干净的贪官？哪一个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
如果说胥庆章的话是柔中带刺，那么徐忠德则直接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句句尤为刺耳，句句诛人心脾。
方玉坤如坐针毡，从胥庆章再到徐忠德二人的语气中，他已经感觉出来，这次视察只是表面，深层次的还有另一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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