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节 顾虑

　　“王靖，别来无恙。”寿春郡王赵祯面色平静的看着一脸惊讶的王靖，淡淡的说道。

　　在他身后站着司马固、潘美和张咏以及十几名手下，他们见到王靖后，都微微的点头示意。

　　尤其是张咏，相当于接替了王靖的位置，久闻王靖其人，这次终于看到了真人。

　　王靖离开成都府这五年，除了身体长高了一些，肌肉也多了一些外，外貌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和这些人相比，仍旧显得非常的瘦弱。

　　“呃，郡王殿下，别来无恙，大家别来无恙。”见到寿春郡王等一行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王靖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脸上笑意满满。

　　“王大人公务繁忙，看来我们也能在这里偶遇上您了，否则想见一面真的是很难了，您来到汴京城已经快二个月了吧。”赵祯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王靖，有些揶揄的说道。

　　“呃，这个……呵呵……”

　　王靖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在他来汴京城几天后，墨五便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说是寿春郡王赵祯给他的，让他有空去汴京城的郡王府去坐坐。

　　如果是几年前的王靖，王靖也许会毫不犹豫的便前去看望这个六皇子了，但现在王靖却有了些许顾忌，成都府路的规划是根据他亲自设计规划的方案建造了，如今已经发展成什么样，老实说，他也很想前去看一看，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再次卷入世子之争，很难抽出身来，虽然他与赵祯之间的误会已经烟消云散，但在王靖心中，两人之间的这道裂痕是难以弥补的，

　　自古君王无朋友，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哪怕是宋真宗赵恒不给他任何的封赏，对于王靖来讲也并无不妥，首先他知道功高震主的危机，其次他不像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对功名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追求，他在关外这几年间，尤其是剿灭了张刘两家，让他现在不但拥有无法估算的财产，还有一个近乎于成熟的情报组织，以及一个正在打造着的集酒业、郎中、镖局等为一体的强大综合商业体系。

　　可以这么说，即便是王靖身上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他也能非常有品质的度过这一辈子。

　　但如果他再次回到赵祯的身边，便意味着又要回到过去那种在幕僚之间勾心斗角，又要察言观色寿春郡王，还得殚心竭虑的去算计，更要防备被其他人暗害的生活当中。

　　毫无疑问，自然是前面的选项更让王靖舒服一些。

　　“王靖，和本王一起回到成都府吧，那里如今的变化，绝对是你无法想象的，不不不，应该说和你当初设计的已经无限接近了。”

　　“啊！”

　　王靖并没有想到，刚才还在揶揄自己的寿春郡王赵祯突然改变了态度，语气变得委婉了起来，原本他还以为还会再讥讽自己几句。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寿春郡王赵祯已经拉住了他的手，他能感觉得到，此刻赵祯的手心潮湿，已经微微出汗。

　　“王靖，本王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赵祯对列祖列宗起誓，永远也不会再猜忌于你，如果你跟本王回成都府，你的话就是本王的话。”

　　赵祯一脸诚恳的望着王靖，那种神情像极了王靖最开始认识他的表情，王靖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答应下来。

　　在赵祯的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潘美刚才听到赵祯的话，肥胖的身形不由的颤了一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

　　“咳，这个……殿下，小人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改天我一定到府上拜访。”王靖趁着说话的时机，抽出了寿春郡王赵祯紧握的手，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现在的赵祯和当初认识的赵祯隐约有一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尤其是在赵祯看自己的眼神中，他始终觉得有一种很狂热的很激动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舒服。

　　“殿下，国公不是说要找您去喝下午茶么？我们该走了。”一旁的潘美开口说道，他很轻蔑的看了王靖一眼。

　　原本他就是最先跟的寿春郡王赵祯，一直就是赵祯的第一心腹，但自从几年前王靖出现后，他莫名的就被排在了王靖的后面，看着王靖出尽了风头，而在王靖五年前离开成都府后，成都府的发展并没有受到明显的阻滞，仍然以非常快速的势头发展壮大，这其中潘美功不可没。

　　不可否认潘美的能力，他对着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会处理得井井有条，即便遇到些麻烦，他也会解决以后才会禀告寿春郡王赵祯，这点非常让赵祯非常的满意，赵祯也对潘美非常好，只要潘美提出来的要求，他连考虑都不去考虑直接点头。

　　在整个成都府无人不知道潘美的名声，都知道他是寿春郡王赵祯身边的第一红人，都知道潘美是赵祯的左膀右臂，连他的车队走在大街上，遇到那些官员的车队，都要给品阶不如他们高的潘春主动让路。

　　虽然潘美一直就是平民的身份，但很显然，在成都府他的地位比所有的官员都要高上那么一截，在成都府那些高等级的私宴上，他都是必被邀请到的贵宾，都是宴席上的焦点。

　　这次大殿封功，被列为四等功的他，如愿获得了一个四品功名，以区区没有任何勋位在身的普通人身份直接越居到四品的上轻车都尉，想必这也是宋真宗赵恒考虑到了寿春郡王的因素，格外放松了尺度。

　　虽然说潘美获得寿春郡王的器重，如今位高权重，原本出身于一个没落家族的他，已然真正跻身到了上流社会，甚至比他原来的家族鼎盛时期强大得多，但在潘美心中却有一件事耿耿于怀，成为他无法忍受的心结，这就是寿春郡王赵祯对待王靖的态度。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的为寿春郡王做事，花空心思换着花样的想让寿春郡王开心，但到了最后，在寿春郡王赵祯的心中仍不如那个游手好闲的王靖，在他看来，王靖到更像是寿春郡王赵祯的主子，当初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告诉赵祯后，赵祯总会恭敬的询问王靖的意见和想法，而王靖往往给出的很多意见，其实和潘美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王靖离开成都府前往应州后，原本潘美以为自己的地位总算可以取缔王靖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祯这五年内竟然不但一直和王靖保持着书信往来，而且很多次都要把王靖这个让他极其厌恶的名字挂在嘴边和他谈起，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这个“第一谋臣”的感受。

　　哪怕是五年后的今天，寿春郡王赵祯再次在自己面前请求王靖回到成都府，那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真诚，那种迫切期盼的赶脚，让潘美原本早已熄灭的妒火心中又一次燃烧起来，他暗暗的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寿春郡王赵祯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忠心耿耿的人，谁才是他真正的左膀右臂。

　　潘美原以为，寿春郡王是大宋太子之位的强有力的竞争者，更有可能成为大宋下一任的君王，他若一直跟在赵祯身边，以后不说官拜丞相，至少也能混一个枢密使之类的头衔，甚至很有可能被封为国公，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有了这个人的村子，极有可能撼动自己的地位，在他的锦绣前程中，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的意外。

　　见寿春郡王赵祯还有些犹豫，他立刻说道，“殿下，国公深入简出，从来不和皇子们打交道，既然今天主要要求和您谈，我看您还是不要让他久等了吧。”

　　“好吧。”赵祯皱了皱眉头，“王靖，你再考虑考虑吧。”

　　“好的殿下，那您慢走啊。”王靖立刻点头回答，仿佛怕被赵祯看出自己的心思，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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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寿春郡王赵祯一行人身影渐渐远离后，杨延昭看着如获重释般的王靖，感到有些奇怪，“贤弟，寿春郡王位高权重，如今成都府路实力强大，光这次大殿封功寿春郡王手下都有数十位被封赏，连我这个常年在雁门关的人都知道他以后是三个皇子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你又为何对寿春郡王这般抵触呢？这可是难得的大树啊，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王靖摇了摇头，“非是我不想附庸寿春郡王，只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哦，为什么？”

　　“大哥，不要看战场杀机四伏，风云突变，但我认为只要能够认清楚战局形势，抓住关键点，纵然形势千变万化、扑所迷离，也有踪迹可寻，都可以为我掌控……”

　　杨延昭点了点头，以他对王靖的了解，王靖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他的话却也没有夸大其词。

　　“但跟随寿春郡王，便没有那么简单了，”王靖叹了口气，“最无法把握的，永远都是人心，哪怕就算是同样一个人，今天他的想法也许第二天就会改变了，我若答应他，那么无形中寿春郡王的敌人就成了我的敌人，而且与人明争暗斗并不是我的强项，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王靖看着杨延昭笑了，“跟着寿春郡王我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杨延昭愕然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王靖去年在寰州中搜刮了大量财物，如今背后身家不可估计，不管怎样，如今仍然是知府事，在当地身份已经非常显贵了，自然没有必要去趟这一次浑水。

　　“贤弟，没有好处你愿意去卖命这句话是真的，那个与人斗不是你的强项恐怕有些水分吧。”杨延昭无奈的说道。

　　“呵呵，杨大哥，若没事，晚上咱俩去喝几杯吧，寰州一别，已经有小半年没聚了。”“改天吧，今天晚上还要庆功宴，对了，我们一起去吧。”杨延昭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这次三百七十五名军功名单中并没有王靖的名字。

　　没有立功进不去名单并没有什么，但连作为王靖副手的他都立下了特等军功，而全权指挥寰州会战的王靖反而没有任何军功，这件事的背后显得有些诡异。

　　杨延昭看了一眼王靖的表情，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大哥，这次庆功宴再说吧，我正好这里还有一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王靖拱了拱手，样子仍然是一贯的从容淡定，但杨延昭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准备一出宫就尽快收拾收拾先离开汴京再说，在没有摸清楚宋真宗赵恒意图时，汴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王靖刚才暗自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殿门前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几个大臣还在停留着，他们正兴致勃勃的谈着今天大殿上封功的事，不时的朝他这边望望，大殿和宫门之间的这段距离也还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大臣和武将边说边往宫门外走，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埋伏。

　　但是王靖并不这么认为，欲擒故纵，这是宋真宗赵恒最常用的伎俩，在这次平定内乱中，朱家和卢家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原本看似松懈的主城外，到处都隐藏着陈家的成员，直到城破的那一天，自杀身亡的朱玺和秦升脸上依然还带着很欣慰的笑容，还在以为自己家族的主要成员全部都跑光了呢，却不死他们这些家族的未来之星，早已经先他们一步上路了，如果这两个人泉下有知，想必会气的诈尸跳起来也不一定。

　　我可不是这两个傻货，王靖暗自握紧拳头暗想着。

　　不过今天宋真宗赵恒故意打草惊蛇了，想必早已经对他有了打算，是福是祸也只能看今天了，王靖现在所依仗的，便是一直隐藏着的实力，和他亲近的人连裴定方在内，都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却不清楚王靖的真正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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