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景
引子:
昊空大陆,浚稽山北,昊空历一千五百三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
远山覆雪,冬季的浚稽山北峰举目萧瑟,天空中飘着时有时无的雪花。
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乌云盖顶,冬雷轰隆。间或一道闪电,明亮的白光划破天际,天空犹如一张灰黑的大嘴,吐着白亮的舌头,一闪一闪,隐隐透着着红色的微芒。
闪电耀亮的那瞬间,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赫然现形,血红的双眼大如斗,瞪着面前的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身穿厚重的棉衣,跪倒在地,仰面望着巨兽。
待他们双手合十、跪拜三次之后,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空中白色的飘雪也随势而来。
从巨兽口中,喷涌而下的不是雨滴,而是一个一个的透明水泡,星星点点,泛着微光,在白雾之中漂浮而起,每个水泡上都伸出长长短短却密布的透明触角。
水泡落在每个人头上,顷刻之间,所有的触角像是在吸食养分一般,从透明渐渐变成半透明,而整个水泡逐渐变成充盈圆润,沉甸甸的,缓缓落下。
巨兽的面前,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些圆球一般的半透明小泡,它用力一吸,便悉数又吞回了回去。
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狐皮斗篷之中的人从巨兽身后走出来,手中握着一个瓷瓶,将它递给了面前另外一个身穿暗黄锦衣的男子。
这只手血管凸起,褶皱遍布。
“去找巫夷族长。”
男子点点头,拱手作揖,接过瓶子之后,低声道谢,便转身走了。
他的身后,木桩一般站立着密集的人群,他们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呆滞的望着前方。
笼罩在斗篷中的人,掏出黑色光泽的骨笛,悠扬的乐声响起。
一人一兽,身后跟着那群木讷的人,渐渐融入密林。
珞国,昊天门。
玉垒山脉绵延数百里,巍峨青山,莽莽屹立。而昊天峰乃山脉中最为壮观的一座山峰,笔直如剑,直入云霄,峭壁耸立,危骇不已。
在氤氲山雾中,昊天峰若隐若现,肉眼很难看出高耸入云的山峰中还有清雅的建筑。
昊空历一千五百三十二年三月一日,入夜,昊天殿。
“邑儿,近日天象异常,北斗星光芒隐晦,流星频降,紫薇易位,谷玄星却从暗转亮,星宿迷乱不堪,这巍巍正道似有异常。”
老者仰面对着浩浩苍穹,在昊天山顶,崇山微渺,俯瞰尽揽。
“门主……”白衣男子作揖之后,便抬头望着老者。
“流星扫东南,尾翼直至浚稽山附近。为师想让你下山去查查缘由。”老人雪白的胡须垂在胸前,迎着微风,衬得矍铄的容颜神采奕奕。
“是,门主,”男子恭敬地垂礼,“可有什么兆示?”
“南丰镇,去吧!”
门主不想多说,双眼阖上,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已融入群山。
是时候了。
一切,终要结束。
第一章月十五不留客
昊空历一千五百三十二年三月十五日。
浚稽山南,南丰镇。
这是扶灵部落最南端的小镇,邻近扶灵城。从南丰镇再往南,便是黎栗族部落辖地,也就离开了浚稽山,逐渐靠近了玉垒山脉。
南丰镇虽只是珞国最南的边陲小镇,常住人口不过数百人,但是贯通东西,连接边塞,常年军旅穿行,商贾来往,是通往珞国西部、西峻国、九方国、青仓国的必经之路,可谓四通八达,也是玉垒商路的第一站。
晌午时分,南丰镇唯一的主街上,车水马龙,却大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
街道不长,贯穿东西,从这头几乎就能望到那一头,摊贩们卖力的吆喝着,行人却鲜少前去询问。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食肆,倒是人满为患。
合意居。
“哎,听说了吗,青仓国之前派骁勇将军李陵带兵到南丰来,结果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活该,扶灵部落的地界已是珞国管辖,青仓本就不该贸然出兵!没准儿是被珞王给……嗯……”,说话的人边说边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灭了呢!”
“听谁说的,青仓怎敢派兵到珞国……“
“他们在西来客栈住了一个月呢,便传出来了。“
“会不会,要起战事了!”
“说得如此骇人,我可不信,不过住个店而已!”
“那你说青仓为何派兵?”
“你我怎知道缘由啊!赶紧吃吧,今儿刚好十五,吃了赶紧拾掇好,快些走吧。哎,这南丰镇,什么规矩啊!……”
……
一个身着浅蓝衣衫的女子,坐在角落的位置,仔细听着门口那桌人的杂言碎语,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可谁又知道,她不惜违背师傅之命,从空歧门赶到这里,就是要彻底查清楚这件事。
她看上去似乎周围的喧闹与己无关,可他们的几句话,连呼吸的声音,都落入耳中。她看起来十七八的样子,长发及腰,点缀的盘着几缕头发梳成双髻,斜插着翠绿的玉簪,脸色清丽却有些苍凉,眉宇间露出超于同龄人的沉着。
脸庞反射出太阳的光线,乍看一眼似乎明艳动人,而暗处却显得冷淡含蓄。
她想起师傅愠怒的双眼,“清雨,不可擅自下山!”
女子神色一黯。
她眼睛里偶尔现出一丝落寞和忧愁,不容看清,已经转瞬即逝。
风轻轻吹过,拂起街上众多客栈前悬挂的竖幅,一排排,迎风而动。
不同的客栈,同样的一句。
“月十五恕不留客”。
阳光下,红色的字分外扎眼。
西来客栈号称南丰镇最大的客栈,从出城口的瓦屋一直延伸到西行街,整整一大片。
浅蓝衣衫女子止步在客栈前,仰面望着“西来客栈”四个字。
就这里了。
女子吸了一口气,昂首踏入。
“掌柜的,住店。”
掌柜看起来有些臃肿,头也不抬,在书写什么。
“抱歉啊姑娘,我们这镇每月十五要祭井,所以……不留宿外人。”
阳光正烈,洒在柜台上,掌柜握着笔的手,指甲在阳光的映射下,幽幽的泛着黑光,有些诡异。日头没入云中,光线一暗,再一看,黑光又不见了。
一时间蓝衫女子怔住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附近方圆几十里,就只有南丰这一个镇,你叫我突然之间哪里去住?“她其实早已看到门外那夺目的“月十五恕不留客”,但想自己一个女子,总不至于让自己去露宿荒野吧。
“姑娘实在对不住,”那掌柜停止书写,抬头看着她,神色间有些吃惊,不由眯起眼睛,目光便带着几许迷色。好一个美丽的女子。
掌柜收回目光,他可不敢逾越了镇上的规矩。
“我们这镇规矩历来是这样。抱歉了。”
“掌柜的可否通融通融,我晚上绝不外出,不会打扰你们祭井!”
“姑娘,真不行,我们南丰祭井已有多年,卯时镇上便会清场,你还是早些打算吧!”
“你……”清雨气结,不住便不住,稀罕不成。转身欲走。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声,“你再跟他罗嗦几句,我偷两把房门钥匙。”
蓝衫女子回头,便看见了身侧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伏在侧面的柜台上,对她挤眉弄眼。他的斜前方,正挂着一排钥匙,但面对掌柜,不好下手。
面上显出不屑的神色,她斜睨了他一眼,又欲转身。
“李陵曾住过这里。”男声又飘了进来。
蓝衫女子顿时露出惊愕的神情,她从未向谁提过要查李陵之事,他一个陌生人怎会知道?
“我已查了许久,不若一起查,或许能快些查清楚。”
男子见她不语,又冲着她挤眉弄眼。
女子望进他的眼眸,发现这不正经的人,居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暖暖的,很亮的眸子,熠熠生辉,闪着星点光芒,似乎,他的眼神就可以将人探视的清清楚楚。
男子唇角牵起一丝笑容,温暖的眸色蕴着浅浅笑意,又有些笃定之色。
这女子身着昂贵的冰丝羽衣,身佩宝剑,目蕴灵光,分明是修炼之人,出现在这小镇里,一直留意和打听青仓国骁勇将军李陵带着一百精兵到南丰失踪一事。
他从她入镇之后便盯上了,自然知道她和自己都在查此事。
最关键的是……男子眸光一动,投在前方女子身上,她的侧影轮廓柔美,还真是个大美女,便忍不住一直跟着她了。
“掌柜的,”思虑片刻,她还是开了口,“你就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吗?我一个女子,到哪里去宿呢?我付双倍可好?”
蓝衫女子侧身走向掌柜的,身影婀娜摇曳,掌柜的眼光也随她而动。
女子凝望着掌柜,清丽的面庞显出羞涩,迷濛的眼睛里透露着丝丝哀求,让人看得有些不忍。
“真的不行啊,姑娘。“掌柜无奈,还想拒绝,似乎又有了主意。
”这样吧!“掌柜伸出手,搭在了女子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盯着她,浑浊的眼睛一片迷色,很明显在占她便宜。
蓝衫女子不动。眼睛瞟了瞟掌柜斜前方,那男子正在轻轻的取钥匙。
“我售你一匹快马,出城几十里,晚上可赶到长阳镇,如何?”见她不闪躲,掌柜的脸上堆起了肥肉。
“我替娘子谢过掌柜。”
有一只手揽住了女子的腰。
蓝衫女子登时一脸愠色。
“走吧,娘子。便不住了吧!”那只手揽着她走向外面。
男子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让她耳朵奇痒。
“别挣脱,不然戏砸了,可就前功尽弃。”
“你,无赖!”
女子举手想甩他一个耳光,却被他握住,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在下公孙龙,有名有姓,可不叫无赖!“
“客官,这里到长阳镇,普通的马可是要跑一天的,我的马乃是西峻红鬃马……”掌柜还在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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