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章 古龙的献祭仪式
“好在我操纵飞艇的本事还没有落下太多，”安菲尼斯从舵轮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说道，“看到了吗？——安全降落！”
“我可只同意最后两个字。”隆姆有气无力地栽坐在指挥室的墙角处。桌台上的地图和各种测绘器具撒了满地，让人怀疑整个舱室是不是刚刚经过一场洗劫。从舷窗外看去，船舱的地板和地平线居然成了近三十度的夹角，整个飞空艇似乎是粗暴地斜插进了地面中一样。
飞艇确实撞进了柔软的沙地中，风暴在船尾后的数百米构筑起连通四方的高墙，战船几乎是刚一脱离龙环的范围就彻底失去了动力。战舰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好在沉重的塔板承担了大部分的磨损，才没有让木制的舱壁出现破漏。
“喂！安菲教官！”聂小洋颓然从地上站起来，尤自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船上可是有好几个伤员啊！”
“诶？”老艾露这才发现，舱室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数道身影，贾晓眼神萎靡，熊不二更是双臂都打着夹板，小洋也被包成了大半个木乃伊，少年们本该好好地睡在各自的舱室中，此刻一个个却像是刚刚从古龙种的口中逃出来一般，满面尽是劫后余生的疲惫，“我以为你们都在休息。”
“是啊，休息得很好！”大熊的声音从纱布包裹的嘴巴缝隙中传出来，“除了躺在床上随时可能被抛飞到天花板里，还要担心飞艇随时可能解体之外——船都要散了！我们哪还有心思睡觉？”
传说猎人这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少年们已经暂时扮演了见习船工，被自己指挥了半路了。在旋风中的时候，飞艇周边的境况瞬息万变，艾露几乎每过几秒就要下达一条命令，当然没有多余的精力管顾命令到底下给了谁。
“嗯，沙暴的风力确实有些超出预计，不过好在至少没有人受伤，”老艾露摸了摸鼻子，环视了一圈指挥室内，“大概吧？”
“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让我用舰炮射爆了一块飞来的巨石，”小洋半是显摆半是心有余悸地说，“差不多有整间舱室那么大！见鬼，我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比起登上这艘船来，我还不如被黄速龙吃掉呢。”
彼时隆姆正在试图固定一块被风暴掀动的塔板，罗平阳在舰尾加固货仓的大门，安菲尼斯守在指挥台前无法移动，整个小猎团就只剩下了小洋一人能开得动舰炮。
风暴的卷击中，战舰和石块都在疯狂地晃动，少年唯一一次操纵大型猎具的实战经验还是在数日前的潜口龙阻击战上，想要让他准确地瞄中移动中的靶子，难度不亚于给训练营的学生发一柄制式单手剑，接着把他扔给沙漠中的一角龙。
“我还是愿意留在船上……”贾晓讪笑了一声，“在风暴里丧命的话，至少过程会快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高个猎人居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想起三发炮弹失手两发，巨石在距离战舰不足百米的位置轰然爆开的场景，他转瞬间又叫道，“但是你们的命，都是我耗尽了所有的运气换回来的！”
“我很抱歉。”罗平阳低声说道，“我和老师确是在拿大家的性命犯险，不过眼下战场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洛克拉克的未来，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但愿前面没有第二道风障在等着我们。”熊不二的双臂用不上劲，系缆绳的时候只能靠双脚和牙齿，少年的牙龈上此刻已经渗出血了，随着说话喷出一股股的血沫来。
“不要表现得这么激动……”隆姆倒是悠然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地图，“和小安菲一起狩猎的次数多了，你们就会习惯的，习惯冒险才是成为传说猎人最优先的条件。”
“‘成为传说猎人最优先的条件就是不要命’，我一定把这句话好好地记在自己的猎人笔记上……”小洋阴阳怪气地说道。
“咚！”安菲尼斯高高跳起，肉掌在少年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别贫嘴了，既然已经安全了，就快些回到舱室休息去。在我开动这艘该死的船，找到峯山龙的下落之前，你们都不要再出来了。”
“额……安菲前辈，开船恐怕要再等一等了。”猫猫推开指挥舱的门，“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怎么了？”
“我们失去了主螺旋桨，就在冲出风暴的前一刻。”
“该死！”安菲尼斯骂道，“有多糟糕？”
“断了两根桨翼，好在没有起火，不过想要修复至少要一整个机械师队伍才行。”猫猫如实答道，只是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飞艇的主桨能提供百分之八十的升力，如果还在空中，关掉主桨勉强能维持漂浮，不过现在的状况，单凭两个副桨已经很难升空了。飞空艇完成了穿越沙暴的使命，彻底搁浅在古龙战场的外围。
“看来我的运气确实已经用光了。”聂小洋念念有词地低声说道。
“教官！”还未等到安菲尼斯想出解决的办法，封尘和漫云也匆匆冲进指挥室来，“飞空艇……”
“我们知道了，主桨坏了，教官正在想办法。”贾晓压下一惊一乍的二人。
“不是这个，”封尘的胸膛起伏得很快，“我和漫云登上甲板，想要确认一下飞艇的损坏状况。接着我们闻到了猎场上的风……”
“闻到了风？”猫猫努了努鼻子，“你以为自己是艾露族吗？”
“先不要考校我和封尘是如何做到的。”白衣猎人显得更加冷静一些，“这片猎场的气氛不对，我只在潜口龙群将整片猎场化作死区之前才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封尘终于组织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不过峯山龙……马上就要死了。”
…………
“看到大家还活得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埃蒙摘下头盔来，燃石炭的光亮将二星猎人的脸庞照得通红。王立猎人的目光下，数十名精英猎人正在栅栏的另一头，如雕塑般或坐或站地沉默不语，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着什么。
“要知道，我也是个猎人，在猎人荣耀的规约下，我不能随随便便地杀死你们。”埃蒙的嘴角上翘着，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虽然我要的只是击龙船，你们对于我的计划来说，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副产品，但是本着猎人的道义，我还是留下了大家的性命。大家能活到现在，该要对在下感激涕零才对。”
听到埃蒙的话，铁笼里的猎人们动了动，几名胸前别着五星猎人徽章的人抬起了头，目光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般朝着他狠狠瞪过去。
“哎呀，哎呀。”二星猎人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各位前辈的注目。我想以各位大师的身手，就算手无寸铁地被关在铁笼里，有全天候的看守，您也能想办法逃出去，不是吗？”
王立猎人朝着三位五星猎人所处的位置瞟过去。两位稍显年轻的猎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铁笼的两侧，彭大师则躲在靠近船舷一侧的墙角处。老猎人身材不高，却浓眉方脸，一双胡鬓直垂到下巴处。笼中的猎人被没收了武器和猎装外甲，只留下了内衬和贴身的衣物，彭大师贴身穿着的一套锁甲也被没收了去，露出上半身筋脉凸显的精壮身材来。
彭大师是金羽城中能和况大师比肩的老资历猎人，是金羽城分会派遣前来支援的帮手，却在还没有遭遇任何战斗之前，就先一步变成了阶下囚。
埃蒙并没有将原属击龙船的大家分开关押，而是拆掉了几个舱室的墙壁，特意打造了一个专门统一押放众人的铁笼。他并不担心猎人们越狱的可能，因为自关押之日直到现在，眼前的众人压根没有半点想要逃离的欲望。
几日以来，原本属于队伍头脑的三名五星猎人不但没有合作的意向，甚至恨不得距离彼此八百米远。其它猎人也都各自寻了一个窄小的角落，尽可能地避免和其它人交流。猎人们只有在面朝埃蒙的时候，才会少有地露出同仇敌忾的眼神来，其余的时间里，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和猜忌。
“差不多该习惯了吧。”埃蒙自顾自地说道，“我放在笼子里的，小小的‘机关’。”
笼子里有存在‘内鬼’的可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眼前的神秘二星猎人，确实有凭借一瓶紫色的药剂，让船上任何一名人类心甘情愿地听命自己的能力。彭大师无法忘记，就在自己的面前，王立猎人命令自己的船工调转了行船的方向，忠心耿耿的老水手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就执行了他的命令。
指挥权易主的十几分钟内，猎人们奔走在不同的舱室，与任何一个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战斗着。在那样的混乱中，没有人能确认埃蒙是否将药剂用在了他们之中某一个，或某几个的身上。受了药剂蛊惑的变节之人，言语行止一如往常，在有限的条件下，用常规方式排查出内鬼难如登天。
而只要有哪怕一只属于敌方的眼睛在，笼中的任何计划都是白费功夫，反而会将同伴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彭大师终于开口说道。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飞艇，用简单的攻心战术锁住实力较自己强大数倍的猎人，埃蒙的胆略和智计就足以让五星猎人侧目了。在数日的交谈中，对方更是连自己的姓名和所属都没有提到过，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等到战斗结束了，有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很愿意让彭大师知晓我的姓名的。”埃蒙受宠若惊地鞠了一躬，却没有透出半点口风。
“什么战斗？你们要和峯山龙作战吗？”终于从埃蒙的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老猎人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凭现在的处境，你们可没有一分开口问我的权力。”埃蒙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在埃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老猎人双腿发力，居然绕过了面前的十几名同伴，从笼舱的对面冲到了门前来。彭大师双手抓住粗大的铁栅，手背上筋肉鼓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精铁从中掰折一样。
“听着，我尊敬大家，被选来这艘船上，你们都是猎人世界，至少是新大陆上最优秀的一群。”埃蒙退了半步，眼中的忌惮一闪而逝，却笑着说，“所以作为奖励，我会让大家全程参与到一个盛大的节日里来。”
“哼，，自不量力，我们才是整个猎人世界最强大的队伍，连我们都不能将峯山龙如何，你要怎样杀掉一个古龙种？就凭你和那五个可怜的孩子吗？”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埃蒙莞尔一笑，“明日一早，我们就将唤峯山龙来，这里为它准备了一个最光荣的死法。”
…………
“无稽之谈！”
“这怎么可能？”
陆盈盈的话音刚落，两个猎团的队长便开口反驳起来：“我虽然不是书士，但我也不傻，只是将怪物的血液打进人的血管里，怎么可能将人类变成怪物？‘血脉’和‘血液’并不是同一种东西……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但它在我身上就发生了。”小书士举起了自己的手腕，上面的伤痕清晰可见。就是最杰出的怪物书士，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将怪物的血脉研究透彻，比起已有的理论来，相信眼前的事实才是更为正确的选择。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何队长有些急躁，“按照你的猜测，那个药剂是不是也能让人类听命于怪物？人类要变成怪物的一员了吗？”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卢修的身上。奥森仍然乖巧地待在少年的身边，如果不是裸身猎人长着一副人类的皮囊，任何人看到这幅光景，都会以为它是少年的宠物。
“龙人族和艾露一族都有部分位阶的特性。”钟领队开口说，奥森如此的表现正是女孩的说法有力的辅证，“我不知道两位相信了多少，不过我已经信了六分。陆家的子女没有相当的把握，是不会随便开口的。”
“见鬼……”何队长暗骂一声。
“我不是怪物书士，但也从父亲那里学了些基础的实证手段，如果诸位能够入手一瓶您提过的紫色药剂，我有把握在短时间内证明，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兽血的成分。”陆盈盈攥紧了拳头。
“最后一个问题。”蓝魅儿举起手来，“人类的血液和怪物之血并不相容，暂且不说兽血能否改变人的血脉属性，我们甚至没有办法让那些脏血进入人的血管里吧。”
“当然有办法。”陆盈盈脱口而出，“只要用更强的东西来镇压就好了。”
“你说的是……用到古龙的血液？”
“不，古龙的血液虽然玄奥，但却以毒性见长，比普通的兽血更难和人类相容。如果要满足那个条件的话，只能使用更加强大，却相对温和一些的素材。”陆盈盈摇摇头，思忖了半晌，突然轻叫了一声，“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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