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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朝天阙(五)


    “无畏禅师是谁?”

  杨守文突然觉得,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好像也越来越多了。

  李过和窦一郎相视一眼,显然都不是很清楚。

  于是,李过起身走到门口,让杨存忠把那小高找来。

  “小高,你知道广化寺的无畏禅师吗?”

  小高想了想,便开口道:“公子说的可是广化寺住持若那跋陀罗法师的大弟子,无畏禅师?”

  杨守文和李过相互看了一眼,沉声问道:“小高,你知道这无畏禅师?”

  “当然,那可是若那跋陀罗法师的得意弟子,奴婢曾随义父去过广化寺,还见过禅师几次呢。”

  “你义父?”

  不等小高回答,李过便说道:“小高的义父名叫高延福,如今是司宫台少监。”

  没听说过,也不认识!

  杨守文旋即示意小高留下,让杨存忠带着杨丑儿下去。

  广化寺,始建于北魏时期,坐落于龙门,也是龙门八寺之一,历史也颇为悠久。

  这若那跋陀罗,是南海诃陵国人,汉名法号:智贤。

  据说,此人学贯三藏,博通二乘,佛法高深,在洛阳更有大德高僧之名,颇有威望。

  后世,大德高僧这个词早就泛滥了,似乎是个和尚就是大德高僧。

  可是在唐代,能够被冠以‘大德’两字的僧人屈指可数,绝对都算得上是真正高僧。

  洛阳有八大德,长安有八大德,几乎汇集了京洛京兆地区,乃至整个中原的高僧。能够冠以大德美名,绝对是连朝廷都会敬重几分。所以,这智贤法师能够被称之为大德,也足以说明他在洛阳的地位。

  “无畏禅师是智贤法师的大弟子,好像是个孤儿。

  智贤法师当年从江左而来,初入洛阳时就带着他……据市井相传,当年智贤法师数次法会,舌灿莲花,成就大德之名。后来他入住广化寺,正是为无畏禅师传法。

  不过,无畏禅师为人很低调,而且不喜欢与人交集。若那跋陀罗也就没有让他主持寺中事务,主要是让他研习佛法,平日里甚至连广化寺的大门,都不见走出。”

  杨守文听罢,感觉有点意思了!

  难道说,真的是佛法普度众生吗?

  一个为人低调,不喜欢与人交集,甚至不理世事的有道高僧,居然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流浪艺人交谈?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杨守文不信。这里面有问题。

  “青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一郎被杨守文的反应弄的有些懵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等杨守文开口,李过抢先道:“老窦,你真是笨啊。”

  那一声‘老窦’,让本来正准备喝水的杨守文顿时喷了,更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不止。

  “没事没事!”杨守文连连摆手,“过公子,你继续。”

  李过一副‘你是神经病’的表情,看了杨守文两眼,但又确实不清楚杨守文在笑什么,于是对窦一郎接着道:“此前一直都是计老实和宝珠联络,可是在几天前,计老实已经走了。可宝珠依旧留在铜马陌,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相对的,计老实离开之后,这洛阳城里一定还有和宝珠接头的人,那个人可能就是无畏。”

  杨守文一脸赞赏之色,一副‘你很聪明’的表情,让李过顿时得意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太久,就听杨守文道:“过公子,你既然这么聪明,何不想一想,那宝珠留在铜马陌,究竟是在找什么?她通过杨丑儿和计老实联系,计老实突然离开,想必是因为宝珠在杀了扎布苏之后,意识到了危险,于是让他撤离。

  可是,如果宝珠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为什么还要留在铜马陌?

  这铜马陌,一定有一件让她不能走,必须留下来的物品存在,否则她又怎可能冒着性命之忧,留在这里?甚至,在她行动的当天,她已经做出了不惜丧命的准备。

  这物品究竟是什么?

  别告诉我说是那笔记……我觉得,一部笔记,还不足以让宝珠这样子留下来。”

  李过顿时沉默了,他坐下来,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张俊美到找不到女朋友的脸上,更浮现出苦恼之色。

  看到你这么苦恼,我也就放心了!

  杨守文满足了内心的恶趣味之后,便环视这小楼。

  “那物品,一定对宝珠很重要。”

  杨守文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楼阁里的每一处角落。

  “可是宝珠也很清楚,这楼阁里的家具和陈设,随着历任主人的更迭,早就换了一个遍。那么,她要寻找的物品,一定是在一处相对固定,不可能被丢掉或者置换的地方。

  一郎,你不是号称火眼金睛吗?帮我找找看,说不定那物品,还在这楼阁之中。”

  “对啊!”

  李过和窦一郎只觉眼睛一亮,都来了精神。

  “对了,小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把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想办法告诉我姑姑,并请她帮忙,盯住那广化寺的无畏。”

  “杨公子的姑姑?”

  小高露出了疑惑之色。

  倒是李过,曾亲耳听到杨守文在总仙会南天门外称呼上官婉儿‘姑姑’,于是就沉声道:“就是上官才人?”

  “哦,奴婢这就去。”

  小高恍然大悟,看杨守文的目光,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上官婉儿!这杨青之居然是上官婉儿的侄子。之前,小高总觉得杨守文能够在洛阳立足,是因为他的才气。可现在看来,杨守文在洛阳的靠山,可是不小呢……

  “为什么不现在就抓那无畏?”

  “怎么抓?”杨守文轻声道:“他在广化寺里,就很难动他。

  别忘了,他可是有一个大德的师父。我不知道这大德有多大的能量,可他既然能够单枪匹马在洛阳杀出一个大德之名,想必也不好对付。弄不好,还会惊动了无畏。

  宝珠死了,相信无畏也会得到消息。

  他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反应,盯着他,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找出他背后的主使者。”

  李过露出恍然之色,突然指着杨守文道:“杨青之,你好奸诈。”

  “拜托,这叫聪明,怎么可以说是奸诈呢?”

  “就是奸诈,奸诈,奸诈!”

  杨守文觉得,李过可能是在宫中生活的久了。听说似他这种皇子,身边大多是女人和太监。以至于他有一种脂粉气,或者说娘娘腔,估计是被身边人影响的吧。

  不过在大多数时候,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呢!

  杨守文一边和李过斗嘴,一边环视楼阁。

  他在客厅里和厢房里看过之后,正准备再次进入密道,却突然听到李过喊他的名字。

  “杨青之,你过来看。”

  “怎么?”

  李过把他叫到了暗门口,指着暗门上的神龛,“你不觉得这神龛里的八卦很怪异吗?”

  “啊?”

  杨守文的目光,顺着李过手指的方向看去。

  还真别说,那神龛里面,的确嵌着一个八卦。

  一般而言,这八卦都是用来镇宅,却很少有人会把八卦放在神龛之中。李过不说的话,杨守文还不觉得什么。他如今提起来,也让杨守文感觉着,似乎有些古怪。

  想了想,他走上前,双手在神龛里摸索。

  八卦是一个铁八卦,触手冰凉。可是正中央的那块阴阳鱼,虽然触手也是冰凉,但感觉却有些不太一样。就好像,就好像不是同一材质制成,另外镶嵌上去的。

  对了,这暗门怎么关上呢?

  “杨青之,你小心点。”

  身后李过大声提醒,窦一郎也跑了过来。

  杨守文回头,朝李过笑了笑,而后一咬牙,按着那阴阳鱼猛然发力,阴阳鱼好像是活动的?紧跟着,就听到一阵嘎吱声响传来,那神龛慢慢向外凸出,而暗门则缓缓升起。

  啪嗒!

  当暗门闭拢,神龛完全复位之后,阴阳鱼突然一阵转动,而后向外凸出,掉在神龛上。

  杨守文顿时愣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那块阴阳鱼拿起来。

  有巴掌大小,入手沉甸甸的,似乎使用铁铸造而成,但是又比之那普通的铁器要沉重一些。

  轻轻吐出一口气,杨守文转过了身。

  会是这个阴阳鱼吗?

  他看看李过,又看看窦一郎,两个人的目光炯炯,都看着他。特别是李过,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毫无疑问,今天的事情让他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刺激,非常刺激!

  最重要的是,这阴阳鱼似乎是他发现的。

  “宝珠在找的,是它吗?”

  杨守文摇摇头,又回身向神龛里的八卦图看去。

  他想了想,把阴阳鱼放回原处,就见阴阳鱼在八卦图中间的圆窟窿里转动,喀吧一声与八卦图合为一体,从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出问题来。

  “这好像是一体的,专门为这密室所造。”

  “哦?”

  杨守文说完,又把神龛推进去,暗门降落。他再次关上暗门,阴阳鱼从八卦图中吐出,掉落在神龛之中。

  “这机关,好复杂!”

  尝试了几次之后,杨守文大体上已经弄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拿着阴阳鱼,他轻轻摇头,“这密室似乎并不值得设计如此巧妙和复杂的机关吧。”

  “那现在怎么办?”

  李过跃跃欲试,一副兴奋的模样。

  杨守文则长出一口气,沉吟半晌之后,他突然一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本来,我还想着晚一些和那位无畏禅师碰面,现在看起来,似乎很有必要找他聊聊。”

  “你是说……”

  杨守文揉了揉面颊,把阴阳鱼顺手放在随身的挎兜里。

  “走,我们去找上官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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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山,坐落于神都南三十里处,也是神都南面的天然门户。

  它毗邻伊水,与香山对峙,故而这龙门山又叫做西山,而香山则唤作东山。伊水切谷中流,使得河谷两岸崖石壁立,犹如一扇天然的门阙,故而又有‘阙塞’之称。

  汉代的伊阙关,指的就是这里。

  秦国名将白起,更在此大破韩魏联军,因而名扬天下。

  北魏太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494年,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经东西两魏,北齐和隋唐,龙门山的石壁上,遍布窟龛,佛寺林立。

  夜幕,已经将临。

  广化寺在夜色中,犹如一座巨兽,匍匐在龙门山上。

  这广化寺的规模宏伟,寺前有一条垂直三十多米长的山坡,山坡上更砌有石阶。这山坡石阶,也衬托得广化寺宏伟壮观,气势非凡,直让人心中生出敬畏之感。

  夜色已深,明月皎洁。

  从龙门山向北看去,繁华的洛阳城,此刻已归于沉寂。

  洛阳的夜禁开始了……

  从高大的山墙内,窜出一个黑影,顺着山坡急行,眨眼间就到了山脚下。这是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僧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手持禅杖,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来到山脚下,僧人停下脚步,转身仰头,向寺院看去。

  眼中,闪过一抹水色,他突然跪下,把禅杖放在身前,然后朝着寺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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