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养伤
竹苑之中。
孟羽听到大夫人的声音, 身形微滞,顿住了步子,踩得地面砂石微响。
大夫人快步走到孟羽身旁。
她抬眸, 默默看了他一眼, 问:“听闻你们遇了埋伏……孟师父没有受伤罢?”
孟羽面上无甚情绪, 沉声答道:“没有。”
大夫人微微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回过头, 担忧地看了一眼卧房的方向。
孟羽敛了敛眸中冷意,语气放缓:“莫夫人应该没什么大碍,大夫人不必担心。”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今日……多谢孟师父了。”
孟羽开口道:“小事一桩……在下还要赶回去帮白副将,就不久留了。”
“那好……孟师父一路小心。”
孟羽看了大夫人一眼,只见她眼中满是关切,仿佛忧心忡忡。
孟羽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大夫人看着孟羽的背影, 微微出神。
直到他离开了庭院, 大夫人才转过身,回了卧房。
-
孟羽回到石子巷时,白燃已经将余下的杀手都抓了起来。
为了杜绝他们自尽, 每个杀手都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
白燃点了点人数, 一共有二十几个杀手,最终留了三名活口, 他一摆手:“带走!”
士兵们便将这些行凶之人, 押上了囚车。
白燃见孟羽已经回来了, 便主动走了过来。
“都清理干净了?”孟羽低声问道。
白燃答道:“他们早有准备, 在巷子首尾都设了埋伏, 还好我们来得及时, 不然……”
孟羽眸色微沉, 道:“回去再说。”
-
待两人回到吴宅之时,吴小刀恰好也赶了回来。
他一路奔忙,看起来风尘仆仆,进来之后,立即反手将门窗关上。
吴小刀与白燃并肩站在一起,沉声拱手:“将军。”
孟羽转过身,脸上的□□,已经取了下来。
褪下满是刀疤的假脸之后,露出俊美的真容,但眼神却依旧冷睿。
莫寒沉声开口:“莫衡和廖先生,顺利到了贡院吗?”
吴小刀答道:“恰好赶上,只差一点点,贡院的门便要关上了!”
莫寒沉吟片刻,道:“派人去镇国将军府送个信。”
也好让她安心些。
吴小刀朗声应是。
白燃蹙了蹙眉,道:“这些人明摆着,是不想让莫衡公子参加会试!”
莫寒:“你可从那些杀手身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白燃摇摇头,道:“还未来得及细看,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严审。”
吴小刀冷笑一声,道:“这还用得着审?一定是罗封和孙贾谊所为!上次将军的替身‘出殡’之时,便是他们搞的鬼,如今故技重施,就是为了打压镇国将军府!”
吴小刀将那次的事件,同南疆的一系列事情联系在一起后,便已经看得十分透彻。
但无奈证据不足,无法直接指证罗封和孙贾谊。
大理寺和巡防营当时查到了一半,发现端倪之后,便不敢继续查下去了,于是此事在皇帝面前,也变得不了了之。
白燃道:“就算知道是他们,也得找出可信的凭据,他们二人,先是牵扯了南疆的战事,又屡屡对兵权出手,还刻意打压镇国将军府……若不抽丝剥茧地查清楚,如何一网打尽?万一有漏网之鱼,只怕是心腹大患!”
吴小刀有些不耐,道:“可是,这南疆的案子我们越查越复杂,从孙贾谊查到了罗封,又从罗封查到了军中诸将的身上,这样查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只怕我们还在顺藤摸瓜,他们便对镇国将军府痛下杀手了!”
白燃也有些忧心,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看向莫寒,问:“将军怎么看?我们是先将罗封和孙贾谊的老底掀了,还是继续查?”
莫寒抬起眼帘,看了吴小刀和白燃一眼,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孙贾谊和罗封,为何要屡次对镇国将军府动手?”
吴小刀和白燃对视一眼。
吴小刀不假思索道:“孙贾谊自知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所以想斩草除根!”
白燃想了想,道:“孙贾谊确实有足够的动机……罗封出手,应该是为了兵权?可若单单为了兵权,似乎没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
吴小刀有些疑惑,问道:“之前将军在军中之时,他就对将军恨之入骨,如今将军没了,他想通过除掉镇国将军府得到兵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啊!”
白燃摇头,道:“他想要兵权不假……可是,我总觉得,他用这般极端的手段,实在没必要……”
莫寒看了白燃一眼,道:“白燃说到了症结所在——排除孙贾谊不谈,罗封为何屡次对镇国将军府痛下杀手?无论是寿宴之上,还是今日之事,其实对他来说,都存在不小的风险。”
“他已经是一品军侯,如今镇国将军府式微,汝南王远在南疆,其他的藩王,各有各的封地……换句话说,他只要耐心等下去,最终定能分到一杯羹,何须那么着急?”
莫寒此言一出,白燃和吴小刀都皱起了眉。
吴小刀问:“会不会是他担心,万一莫衡高中,会影响兵权的抢夺?”
莫寒答道:“莫衡不能习武,便不可能从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换句话说,就算他不拦着莫衡,莫衡也与兵权无缘。”
白燃思忖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罗封此举,确实有些激进了。”
莫寒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有别的原因促使他一定要除掉镇国将军府,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
顿了顿,莫寒又道:“第二……罗封,不能再等了。”
白燃恍然大悟,道:“是啊……自去年将军假死开始,罗封和孙贾谊便动作不断,桩桩件件都紧逼镇国将军府,巴不得嫂夫人他们立即出事,他们好名正言顺地逼着皇上,交出兵权来。”
吴小刀眉头皱得更紧,道:“就算这罗封得了兵权,那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又没有战事,这兵权不就是一张废纸么?”
莫寒眸色微眯。
“是啊……他这么急着要兵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永安侯府,书房。
“嘭”地一声,永安侯罗封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废物!”罗封气得面色铁青,道:“你不是说,这次全部是武林高手吗?怎么区区几个侍卫都打不过?还落了活口在他们手上!”
黑衣人嘴角渗血,道:“侯爷容禀,都是那白燃和吴小刀半路杀了出来,他们带了不少人马,一下便将我们围堵在了石子巷里,这才……”
“白燃和吴小刀!?”罗封冷冷瞥向黑衣人,道:“他们如何会来?”
户部尚书孙贾谊立在一旁,淡淡开口:“那吴小刀与沈氏走得近,沈氏一向谨慎,应该是提前与吴小刀通过气,所以他们才有所准备。”
罗封不悦地看了孙贾谊一眼,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上一次刺杀不成,让他们有了防备,我们何至于此?”
孙贾谊讪笑了下,道:“侯爷,谁能想到他们如此命大?侯爷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又提前封锁了巷子,谁能料想,他们依旧安然无恙地离去了?”
说起“安然无恙”,黑衣人想起一事,道:“侯爷,虽然莫衡和沈氏最后逃走了,但那沈氏应该受了伤,而且应该伤得不轻。”
“什么?怎么伤的?”
罗封的长子罗朔,一直坐在轮椅之上,不发一言。
他一条腿上,缠了厚厚的绷带,面上挂着一丝阴鸷。
黑衣人见罗朔发问,连忙道:“她应该是被箭矢射中了,流了不少血……”
罗朔听了,眉毛皱了起来,抬起手边的拐杖,便冲那黑衣人砸了过去。
“谁让你们伤她的?本公子早就说了,我要这个女人,要活的!”
黑衣人有些惊惶,道:“侯爷……”
罗封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若是抓不到活的,便不能让她离开石子巷。”顿了顿,他继续道:“朔儿,父亲知道你想要这个女人,但大局为重。”
罗朔绷着脸,终究没有说什么。
黑衣人又道:“对了,与吴小刀和白燃一起过来的,大多是暗卫和士兵,但其中有一名男子,武艺高强,箭法卓绝,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就是他,救了沈氏。”
此言一出,罗封和罗朔对视一眼。
罗朔问道:“长什么样子?”
黑衣人想了想,道:“此人左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罗朔思量起来:“若说军中将领,似乎没有脸上带疤的……”
罗封道:“吴小刀出身草莽,若是他以前认识的人,也未可知。”
罗朔点了点头,问:“父亲,如今有活口落在了吴小刀他们手上,以他们逼供的手段来看,只怕……凶多吉少。”
罗封勾唇笑了下,道:“父亲平时是如何教你的?凡事都有意外,要提前防患于未然。你放心,那些杀手……知道该怎么做。”
-
这一轮会试,足足考了三日。
莫衡自考场出来,便见到了廖先生。
两人都面色疲惫,却忍不住相视一笑,肩并着肩,走出了贡院。
镇国将军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外面,莫衡和廖先生走了过去。
车帘一开,只见二夫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衡儿,考得如何?”二夫人忙不迭问道。
莫衡答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我尽力了……”
说罢,他下意识看了看车厢内,但里面空无一人。
莫衡有些奇怪,问:“母亲,二嫂呢?她说了要等我们回来的。”
廖先生也有些疑惑。
二夫人面色不悦,道:“母亲来接你不好么?”
莫衡:“我不是那个意思……”
“二嫂受伤了,这几日都在家中养伤。”
莫衡回过头,却见莫莹莹走了过来。
她神色中带着一丝担忧,也不复平时的笑意了。
莫衡浓眉一蹙:“二嫂怎么会受伤?”
莫莹莹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衡一听,便连忙拉着廖先生,一起上了马车。
二夫人皱着眉头,只得默默跟上。
-
与此同时,沈映月正待在房中养伤。
因她右手受了伤,便只能左手拿书,看一页,巧云帮着翻一页。
巧云见她看了许久,忍不住出声劝道:“夫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沈映月摇头,道:“这几日睡得够多了,若不是你们拦着,我都想出去走走……”
巧云忙道:“万万不可!大夫说了,您要卧床休息的!”
沈映月有些无奈,道:“多走一走,血液循环了,才会好得快。”
巧云十分坚持:“大夫人说了,要听大夫的!”
沈映月:“……”
算了,她们说是就是吧。
自从巧霜去若玉斋打理生意后,沈映月又将一个小丫头,提到了自己身边伺候,名叫巧菱。
巧菱走到门边,轻轻叩门,低声道:“夫人,吴副将来了,问您是否方便想见一面?”
沈映月正要起身,巧云便立即挡在了她面前,坚定地摇头。
沈映月哭笑不得,道:“请他进来罢。”
巧菱便打开了门。
吴小刀和莫寒站在门口,听到请他们进去,两人都迟疑了一瞬。
莫寒开口道:“进去罢。”
吴小刀这才踏入了卧房外间。
外间和里间隔着一道屏风,看不真切,却已经可以说话了。
沈映月淡声开口:“吴副将,我身子不便,就不能出来见你了,还望莫怪。”
吴小刀忙道:“嫂夫人客气了!若不是有事,我们也不敢此时来叨扰嫂夫人。”
沈映月望向屏风,见吴小刀身旁还有一个人影,便清浅一笑。
“孟师父也来了?”
隔着屏风,莫寒低沉的声音响起:“夫人可好些了?”
她之前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伤口很深,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怕无法痊愈。
沈映月温言道:“已经好多了……这两日头脑昏沉,还未谢过两位。”
莫寒沉吟片刻,道:“立行是我徒儿,帮忙也属分内之事。”
说罢,他看向吴小刀,轻咳一声。
吴小刀连忙会意,忙道:“嫂夫人,听闻您受的是箭伤!?我们之前行军打仗时,经常被箭矢所伤,末将这儿有一瓶伤药,对创伤极为有效,还请嫂夫人试试!”
说罢,吴小刀便掏出了一个小小药品,递给了巧云。
沈映月唇角微漾:“多谢吴副将。”
吴小刀嘿嘿笑道:“嫂夫人可要早些好起来,这样我们便放心了……是不是啊,表兄?”
说罢,他还挤眉弄眼地看向莫寒。
莫寒冷盯他一眼,吴小刀不情不愿地敛了神色,乖乖地闭了嘴。
莫寒沉声道:“上次的杀手,有三人落网,从目前提审的情况来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永安侯和户部尚书……夫人别担心,吴副将和白副将会继续协助刑部查证……我们一定还夫人一个公道。”
吴小刀也道:“是啊,那几人熬不住刑部的酷刑,已经松了口,估计很快便会招了!”顿了顿,他又道:“而且,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他也在对刑部施压,末将以为,这两日便会有结论了。”
这一次的审讯,倒是比他们想象得更加顺利。
沈映月沉声道:“若能查清,自然是好……莫衡还未出仕,就遭逢大难,是有人见不得我镇国将军府东山再起……”
吴副将道:“夫人放心,近日里我也会多派些人手,来保护镇国将军府……不过,嫂夫人也可嘱咐大家小心些,莫要主动暴露行踪。”
沈映月沉思一瞬,轻轻点头,道:“有劳吴副将。”
几人正在聊着,院子里却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嫂!”
这是莫衡的声音,他话音未落,便一只脚便踏入了房门。
“二嫂,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你们怎么在这儿?”
莫衡一见到吴小刀和易容成孟羽的莫寒,顿时愣了愣。
沈映月道:“吴副将和孟师父,是过来给我送药的。”
莫衡蹙起了眉……如果只是送药,派个人过来不就好了吗?
这吴小刀一贯大大咧咧,进来便罢了,孟羽怎么也来了!?
看到孟羽,莫衡就想起自己曾经被他当成大刀,耍来耍去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
但三日前孟羽还救了他们,他便也不敢造次,便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沈映月问:“考完感觉如何?”
莫衡道:“反正每一题都写了,可最终情况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了。”
沈映月点了点头,道:“尽力便好。”
她心中默默推了推日子,道:“你应该尽快准备殿试了。”
莫衡微愣:“殿试?这会试的榜单,还有许久才会出来呢,考不考得上还不确定……”
沈映月淡声:“无论能不能考上,你都要准备,今年用不上,就等明年。”
莫衡听了,只得答应:“二嫂,我知道了。”
沈映月又提醒道:“这殿试是由皇上亲自出题,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务必和谷先生好好请教。”
莫衡连连应声:“是是是……二嫂好好养伤罢,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吴小刀也趁机道:“嫂夫人,若无旁的事,我们先告辞了。”
沈映月淡淡笑道:“那好……巧菱,送一送吴副将和孟师父。”
莫莹莹方才同莫衡一起进来的,见沈映月在同莫衡说话,便没有打断她,此时才穿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莫莹莹垂眸,打量沈映月一瞬,问:“二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映月笑道:“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没什么大碍了。”
屏风之外,莫寒和吴小刀本来打算离开,但听到这话,莫寒又停住了步子。
莫莹莹蛾眉蹙起:“你是不是又没有喝药?”
巧云低声道:“我们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怕苦。”
沈映月纠正她:“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
这古代的中药,一碗下去,就算漱了口,嘴里也要苦上好半天。
莫莹莹换了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不喜欢就不喝么?这样的话,伤如何能好?”
沈映月一本正经:“这药就算不喝,也没什么关系。”
在沈映月看来,只要伤口不发炎就好了,外伤的恢复,总要花上一段时间才会好,这口服药既不能止疼,也不能促进肌肤愈合,没什么太大用处。
连莫衡也笑了起来,道:“二嫂什么时候比立行还挑嘴了?竟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映月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杵着,还不回去温书?”
莫衡一听,便只得站起来,开口:“那好,我便不打扰二嫂休息了。”
沈映月微微颔首:“去罢。”
待他们都离开之后,沈映月坐起身来,问:“二夫人回来了么?”
巧云答道:“二夫人去接莫衡公子,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沈映月轻轻“嗯”了一声,道:“去请二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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