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
翌日
十岁的弘皎带着自己的小堂弟出门了。
“昭昭, 阿玛说你想要去瞧瞧那些小商贩是如何心算的，你想去看卖什么东西的地方呢？”弘皎充分尊重小堂弟的想法。
“都行。”昭昭对京城实在是不算熟悉，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
“那好吧, 我平日里最喜欢养花, 不如我带你去买花的地方瞧瞧吧？”
弘皎的性子很温和，爱好也跟这个年纪的少年很不相同, 他喜欢亲自培植一些名贵的花草, 其中最爱菊花。
“好吖~”昭昭任由弘皎哥哥牵着自己的手。
弘皎也很喜欢这个爱笑又乖巧的小堂弟, 不像他那两个庶出的弟弟, 吵闹不休还动不动就大哭。
到了专门卖花草虫鱼鸟兽的地界，明显变得安静了，不像其他的地方，到处都是叫卖声，这个地方做生意的人都很安静, 甚至还有人拿着书在看，瞧着哪像是做买卖的，压根就是打发时间来着。
昭昭上次跟着弘昼哥哥去的专门卖宠物的地方跟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来此处逛的人都是年纪偏大的人, 而且以文人居多, 昭昭发现他们成交的速度都很快。
“弘皎哥哥, 为什么他们连价格都不问呢？”
弘皎笑了笑说：“因为这个地方的东西本就都不便宜，而且买卖双方都是有学识之人, 很容易认出对方的身份，所以也无需担心受骗, 店家大多也只会卖给合眼缘之人。
就比方说旁边这家专卖兰草的店, 寻常人他轻易是不卖的, 买家须得识得不同兰草的品种, 懂得如何种植, 而且须得是真心喜爱兰草之人才行。”
昭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奇怪的交易规则，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弘皎根据他阿玛的指示特意带小堂弟来的地方，因为阿玛担心小堂弟若是去围观寻常的小商小贩会沾染一些不好的市侩气息，所以弘皎带着小堂弟来的是寻常人根本不知晓的特殊地界。
“那昭昭如果想要在这儿买东西，岂不是也要先向卖家证明自己才行？”昭昭反问。
弘皎笑着点了点头。
“昭昭已经有想要买的东西了吗？”
“还没有，不过回宫的时候，想给额娘带礼物呢。”这是昭昭的一个习惯。
不过这在弘皎听来，就很稀奇了，皇后娘娘定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小堂弟为何会想要给皇后娘娘带礼物呢？
弘皎想着想着，便问出来了。
昭昭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因为收到礼物会很高兴啊，虽然额娘她什么样的稀世珍宝都见过，但是昭昭送的是不一样的，弘皎哥哥你从来没有给十三婶婶送过礼物吗？”
弘皎想了想，摇了摇头，他说：“除了额娘生辰的时候会送上一份贺礼，平日里并无此惯例。”
他出生这些年，阿玛的处境并不好，额娘的全副心思也都放在了阿玛的身上，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通常是府中的奴才，奴才服务自己是理所应当的，没有谁会告诉弘皎，要给对自己好的人偶尔送礼。
昭昭算是有些看出来了，弘皎哥哥似乎有些冷清冷性，有个词用来形容他刚刚好，不食人间烟火。
“好叭，可是额娘每次收到昭昭的礼物都会笑的很开心，而且额娘的生辰在五月，还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但是昭昭还没想好要送给额娘什么样的生辰贺礼呢。”
弘皎愣了愣，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自然是很隆重的日子，也难怪小堂弟为此犯愁。
“那昭昭你有大致的方向吗？是想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还是买的稀罕物件呢？”弘皎对给额娘送生辰礼还算有经验，也很愿意帮着小堂弟分忧。
昭昭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小下巴，陷入了沉思。
“可是昭昭没有那么多钱，而且再稀罕也比不过阿玛送给额娘的东西珍贵，可是昭昭什么都不会做，就连写字都还没学会呢，唉~”一筹莫展的昭昭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不会可以学啊。”弘皎一本正经地说。
“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学会什么呢？”昭昭皱紧了眉头反问。
“不如昭昭跟我一起学做折扇吧？我认识一个家中世世代代专门做折扇的人，五月的时候，恰好也热起来了，送折扇还能用来扇凉，昭昭以为如何？”
“好耶！”昭昭还记得自己在小汤山行宫的集市买过折扇，好像并不是特别难，而且还可以在上头作画。
就这样，弘皎领着小堂弟转了好几条街，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家店面前，门口的牌匾上面写着“苏扇”二字。
“他家祖上原是苏州人士，后来才到京城定居。”弘皎解释了一句。
昭昭点点头，任由弘皎哥哥牵着自己走了进去。
“苏师傅，弘皎来拜访您来了。”
那柜台后头躺着小憩的男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慵懒地撑在柜台上，一截白玉般光洁莹润的手肘从宽大的衣裳里头露了出来。
“哟？今日还带了个小家伙来，你家的弟弟？”那苏师傅瞧着小家伙长得可爱，两颊又肉鼓鼓的，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昭昭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男子长得这样好看，好看到足以用妖娆二字去形容他，昭昭愣愣地盯着他的脸。
“小鬼，看呆了？”那苏师傅觉着他呆愣的模样甚是乖巧，忍不住逗他，故意朝他展颜一笑。
“弘皎哥哥，昭昭看见神仙了耶~”昭昭傻乎乎地笑着说。
这句话成功将那面容好看到有几分妖异的苏师傅逗乐了。
“你带这么个傻愣愣的小鬼到我这儿做什么？故意让他来逗我开心么？”苏欢夕捏着昭昭的脸对弘皎说。
“不是…”弘皎还没来得及将来意说出口，就被昭昭抢先一步打断了。
“神仙哥哥，你既然开心了，那可以教昭昭做折扇嘛？”
“你要跟我学做折扇？”苏欢夕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瞧也不到五岁吧。
“是吖！昭昭想给额娘送一件生辰礼物，神仙哥哥你人长得这么好看，做出来的扇子一定也很好看，昭昭的额娘拿着好看的扇子，就变得更好看了！”
昭昭这张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就跟绕口令似的，苏欢夕光听见好看两个字了。
“我这儿的学费可不便宜。”苏欢夕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昭昭有钱！”说完，小家伙就把自己的荷包放在柜台上了。
苏欢夕拿起那个精致的小荷包，原本有些浪荡的神色变得端正了不少，这料子可是贡品，这个小家伙的身份看来不一般啊。
“银子够是够了，教你倒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要知道，做折扇工序复杂，非一日可成，而且很枯燥，你确定要跟我学吗？”
昭昭很坚定地点头。
“罢了，瞧你也是个有孝心的小娃娃，我瞧你也算顺眼，跟我到后头来吧。”
苏欢夕把铺面一关，今日也不打算再做生意了。
“你方才说你要送给你额娘？”苏欢夕一边走一边问。
“嗯呢~”
“既是做给女子使用，不如用紫檀木，挥扇时还可以自带一股幽香。”
“好吖~”
“那你这银子怕是得再给我添上一些了。”
昭昭皱着眉眼有些为难地说：“昭昭可以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再给你吗？”
“当然可以，好的紫檀木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也得花费些时间寻找。”
“苏师傅，昭昭他还小，你这价格可得公道些。”弘皎担心小堂弟吃亏。
“放心，我哪敢占这小家伙的便宜啊，绝对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况且他本就有求于人，又怎会真的狮子大开口。
自此以后，昭昭接下来这四个月的月末，都会在弘皎的陪伴下，来到这件名叫“苏扇”的铺子，跟苏欢夕学做折扇。
终于在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前顺利得到了一把紫檀镂空凤凰图案的折扇。
这把折扇的扇骨是昭昭参与亲手打磨的，镂刻的图案也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昭昭甚至把自己库存中成色极佳的一块翡翠做成了扇坠。
苏欢夕还送了他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木盒，用来装这把扇子。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三这一日，皇后的千秋节，各地官员纷纷上呈笺文恭贺皇后，京中的文武百官俱着蟒袍补服一整日以示对皇后的尊敬。
当天乌拉那拉氏身穿明黄色的皇后朝服，装扮齐整，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端庄大气。
昭昭在门口瞧见额娘的时候，差点不敢认，直到额娘温柔一笑，才柔化了方才令人望而生怯的高贵端庄。
昭昭跑过去趴在额娘的膝上，笑的甜甜的。
“这个漂亮又高贵的神仙一般的人是谁吖~原来是昭昭的额娘吖~咯咯咯~额娘今日可真好看！昭昭差点都不敢认了！”
“油嘴滑舌。”乌拉那拉氏轻点小家伙的额头，笑着轻声训斥了一句。
“今日你乖乖的，额娘得先去你玛嬷宫里，之后还得接受妃嫔、福晋以及其他命妇的朝拜，怕是一整日都不得空照看你。”
“知道啦~今日是额娘的千秋节，额娘快去忙吧~昭昭就待在钟粹宫等额娘回来~”
乌拉那拉氏先领着妃嫔去永和宫给太后行礼，太后本就喜欢这个儿媳妇，也乐得给她做脸，赏了好些自己积攒的好东西，让一众妃嫔都眼热心馋。
等贵妃等一众妃嫔以及公主命妇等齐齐跪在底下对着皇后朝拜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挺直了腰板，她是皇后，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本该为此感到万分兴奋和喜悦。
可事实并非如此，乌拉那拉氏觉得这些都不如昭昭带给自己的欢喜有意义，乌拉那拉氏甚至还走神了，她心想：不知昭昭今日会给她送个什么样的生辰贺礼。
之所以会这样期待，是因为昭昭这几个月来都神神秘秘的，但小家伙瞒不住事，自得的言语中又透露了些许，似乎是一份他亲手参与制作的礼物。
除了行礼朝拜，还有筵宴，皇子献祝寿诗，皇室宗亲也连番说着恭维夸赞她的话，乌拉那拉氏不得不带着端庄又不失亲切的笑容度过了这风光而又漫长的一整日。
回到钟粹宫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才踏入宫门，一个小身影就立马冲了过来。
“额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家伙的声音软绵绵的，瞧着困极了。
“怎么还没睡呢？额娘都以为你早就歇下了。”乌拉那拉氏牵着昭昭的手，领着他往殿内走。
“昭昭还没给额娘送生辰贺礼呢~”早上的时候额娘起得特别早，又特别忙碌，昭昭也不好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只能拖到现在了。
昭昭把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镂空雕花木盒亲自抱了过来。
“额娘你快看吖~这是昭昭亲手做的呢。”
吟婉帮着打开了木盒的盖子，乌拉那拉氏瞧见了里边放着的一柄紫檀折扇，她的脸上第一时间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额娘倒还真没想到，昭昭竟然会送一柄折扇。”
“额娘你快打开看看~”昭昭忍不住催促道。
“好好好。”
乌拉那拉氏从木盒中取出，将其慢慢展开，一只仰首展翅的凤凰映入眼帘。
“额娘你看，这里还有一个昭昭呢~”
昭昭指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人，这是他非要加上的，差点还跟教他做这把扇子的苏欢夕吵了起来。
乌拉那拉氏摸着那个小人嘴角又上扬了些许。
“昭昭送的这份礼物，额娘很喜欢。”
每日跟在昭昭身后的那个小太监这时候插了一嘴。
“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这柄紫檀镂空凤凰图案的折扇是六阿哥亲自参与制作的，手都磨破了好几回，愣是不让奴才说，六阿哥对娘娘您的孝心那真是天地可鉴。”
乌拉那拉氏赶紧心疼地捧着小家伙的手，皱着眉头细细翻看。
“受伤了怎么不说呢？额娘宁愿不要这件礼物，也不想让昭昭受伤。”
昭昭凑上去，亲了额娘一下。
“可是昭昭想要亲自给额娘送一份特别的礼物~”
“昭昭就是额娘拥有的最特别最珍贵的礼物了，额娘有了昭昭，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乌拉那拉氏抱着面前柔软的小身子轻声道。
“额娘也是昭昭拥有的最特别最珍贵的礼物~”昭昭有了额娘才知道原来有额娘的小孩可以过的这样幸福！
“额娘你高兴嘛？”
“额娘今日很高兴。”
“那昭昭送的礼物额娘喜欢嘛~”
“喜欢，这是今日额娘收到的所有礼物中最喜欢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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