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喜欢(抓虫)
扶月攥紧银铃铛, 盯着季玉泽眼睛:“想,但是又不想。”
朝晕穿透了窗帷,外面鸟儿婉转啼叫, 声声入耳, 她眼神坚定地回答。
他手停住, 若玉的面含着看似愉悦的笑:“此话怎讲?”
风哗哗啦啦地响,像杂乱无章却异常和谐的交响乐,关上门亦还是能听见,扶月微微上前倾。
“想。是因为我希望能像正常人生活。”
稍作停顿, 她又靠近了些,胸前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扫过季玉泽的手背。
两人面对面,眸底尽是对方的倒影。
她言辞放得更缓:“不想。是因为我怕砸了银铃铛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是实话,扶月确实担心此事, 季玉泽的思想与常人大相径庭, 一旦厌弃一个人,不知会如何。
“近日来, 我与你相处得甚好, 我很喜欢这样,以后也想继续这样下去。”
季玉泽笑声浅淡, 指尖轻掠锁骨而过:“很喜欢?”
“嗯,很喜欢, 但又有些害怕。”扶月不迟疑。
“为何?”他手沿着她手臂下滑,似不经意地落到她握着银铃铛的手。
扶月感觉浑身的血液停住流动般,咬了咬唇道:“有时候喜欢做一些事情是没理由的, 不是吗?”
拂过自己的手一顿。
距离很近, 她能瞧见季玉泽露出困惑的表情。
睫绒下拉, 微微遮住流光。
对啊,有时候喜欢做一些事情是没理由的。
譬如想掐死小鸟、折断蝴蝶翅膀,让它自身自灭、将小白制成笔、把几乎变成傀儡的扶月占为己有。
一切美曰其名为理由的理由不过是人给自己纾解欲望找到借口罢了。
唔了声,季玉泽问:“那为何害怕。”
抬眸望向她发上戴着的双鸾流苏钗子,轻轻摇晃着。
扶月抬起眉眼:“我见过你杀人的样子,害怕日后那把斧头也会那般无情地劈向我。”
他失笑。
五指游走在银铃铛周围,季玉泽娓娓道:“月娘,你怎么会这样想。”
扶月有点儿想笑,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对他来说,现在顶多算得上一个玩偶。
几秒后,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扶月耳畔,像细细密密的电流,缓慢地游进身体各处。
“我杀安大夫,是为了救月娘,他要杀你,我自然不喜欢他。”
话一转,季玉泽盯着她的眼:“但月娘你不一样。”
扶月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季玉泽弯着唇,手指撩拨着银铃铛:“你又不是安大夫,况且我喜欢你,不会杀你。”
此话一出,把她整不会了:“喜欢我?”
侧面的玲珑镂空窗外的蝴蝶绕花而飞,有一只驻在窗棂处,翅膀时不时一颤一颤。
他看了一眼:“嗯,你跟小白一样讨人喜欢。”
好吧,敢情他们不在同一条线上,说的喜欢不是一回事,而且,能不能别把她跟死去的小白放一块?
扶月咽了咽唾沫,试探地问:“那你以后都不会杀我?”
实话说,大多数人都怕死,她不免俗,亦怕死。
季玉泽还在看她,苍白指尖划过她指缝,似有似无地插过,细细地把玩着,话语慢半拍地接上。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也是。”扶月颔首。
自穿书到现在,扶月好像终于弄明白为何系统先前给了两个选项。
一是让季玉泽爱上她,二是让季玉泽心甘情愿地娶她。
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她大概能察觉到他貌似不会爱人,也不会共情,世人于他来说如过眼云烟。
一个近似冷血动物之人怎会动心?
意味着她将永远得不到他的爱。
扶月呼出一口气,顿觉压力山大:“我不会砸这个银铃铛的,你拿回去罢。”
季玉泽一根指尖尚勾着银铃铛的一条银链,轻轻一动,撞击声又起。
她抿唇,感觉那被勾着的银链似自己般。
他垂头看着银铃铛,看得略出神。
由于季玉泽浅白色的直襟长袍领口微松,再加上今日束发用的是玉质极佳的墨玉冠,没有坠下来的发带,露出好看的脖颈。
四周空气满是吸引人的木兰香,扶月看着他,眨了几下眼。
季玉泽沉默。
居然忍住了诱惑,是聪明吗。
若不然,她说的字字句句皆是发自内心之言。
忽然觉得有意识且聪慧的傀儡,好像也挺好的,可是也得确认一些事。
良久,季玉泽才将视线从银铃铛身上挪开,笑得亲昵:“月娘。”
掌心银铃铛捂热了。
扶月其实不太想他抽走银铃铛,毕竟这玩意儿在自己手上最心安。
他微微抬起眼,依然勾着浅浅的笑:“你先拿着,两日内,若是你改变了主意,便可以随时把它给砸了。”
思来想去,扶月应了好。
片刻后,季玉泽站了起来,银铃铛链从手滑落,叮铃叮铃,像是能敲进人的心般。
“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
季玉泽两指捻着一缕发丝,弯下腰,稍微凑过去,唇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垂。
他轻笑着,声音很轻,宛若从树上飘落的叶子。
“对了,待会儿记得戴上那支莲花白玉簪,那可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扶月突然也跟着站起来。
此时,季玉泽尚未移开唇,随着她的动作,唇瓣擦过光滑的脸颊,像一亲而过。
他笑停了一秒。
“嗯,我记得了。但无论是两日还是多日,我的选择都不会变。”扶月眼睛弯弯,嘴角扬起,笑得生动。
交谈中,她逐渐意识到这个很有可能是试探,既是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当下,扶月便决定重获自由的这两日不会去找如烟寻解蛊的药丸。
因为改日也不迟,银铃铛在她手中了,为今首要的是取得季玉泽的信任。
再说,着急找东西的是如烟,可不是她。
急死如烟算了。谁让她算计自己。
在心里安排好一切,扶月指了指门外:“我现在回去把白玉簪插上。”
季玉泽看着她的脸,眉不知为何蹙着,点了下头:“去罢。”
大凉京城夜市繁华,千灯万火映照高楼,寻欢作乐的郎君游走在百凤阁和酒楼之间。
今日是大凉将军归朝之日,圣上龙颜大悦,宫里大摆筵席。
百姓同乐,街道挂满灯笼,明灯错落,京城各处折射出璀璨的光,热闹不已,犹如过节。
陆少慈掀开车帘子一看,入目是满街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少。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喜庆的脸上,多了几分祥和。
他勾了勾唇,放下帘子,马车往将军府方向渐渐行驶。
本以为回将军府还要等上一阵才能等到陆风从皇宫里回来,却不知人早已在大厅喝茶解腻了。
得知此消息,陆少慈迈向房间的脚一拐,疾步朝大厅走去。
父子相见,他高兴得很:“爹。”
陆少慈长相随死去的母亲,容貌是京城少郎君的俊秀,与陆风不太相似。
而陆风黑眸细长蕴锐利,身材高大粗犷,宛若草原中的狼,孑然独立间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强势。
父子俩有一段时间不见,陆风打算与他促膝长谈一夜:“这段时间在京城可遇到有趣之事?”
有趣之事不多,糟心之事却不少。
不过陆少慈只是淡然一笑:“尚可,无特别有趣之事,倒不如在疆外来得舒坦。”
陆风瞧他眼色,了然于心,抚须道:“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你我都是刚从疆外归来,一时不适应也情有可原。”
言下之意,陆少慈明白:“嗯。”
“你可有意愿于朝中取得一官半职?”陆风端起一杯茶,吹了一下,轻微抿一口。
陆少慈摇头:“不,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当官不适合我。”
陆风叹气,把茶杯放回原位:“你啊你,也罢,不喜欢便不喜欢,你心思纯良,于官场无益。”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婚事上,陆风问:“你在京城可有看上的女子?若是有喜欢的,我立马请媒人去给你提亲。”
无端提起此事,陆少慈噎住:“尚未。”
夜晚的兰竹院仿佛一条从不起涟漪的河流,蜿蜒在两侧皆是热闹的大街中。
轻风微拂,拢起花瓣,院中始终散发着丝丝清香。
星铺满天际,一闪一闪,流淌出微弱的光亮,亭纱随风扬起之际,站院中抬眸往上看能隐约瞧见一位白衣黑发的青年。
季玉泽半束着墨发,两条白色发带因风不断跃动。
他抚琴而弹,垂着眼脸,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抛开琴音难听,那一双手却是极好看得过分。
小秦伺候身旁,专注地看季玉泽的指骨纤长的手指,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月光朦胧,撒落一地寂静冷清。
亭中四角摆着油灯,映得季玉泽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半晌过后,琴停。小秦上前,打手势问:“可是要准备洗漱歇息了?”
季玉泽说好。
小秦忽想起一件事:“郎君,小白它还是没回来,要不,奴才再派人去找找?”
慢慢地,季玉泽眼眸笑弯:“小白?它早回来了。”
听言,小秦懵:“为何奴才没见到小白。”
季玉泽指尖轻掠过琴弦,笑意不减:“你见过的,这几日你一直在书房见过它。”
许是见小秦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他体贴地解释一遍:“笔山上有一支笔便是由小白的绒毛制成。”
小秦眼瞪大。
季玉泽又弹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略怪异:“对了,它还有一部分身体在我身上,我吃了下去。”
还没离开兰竹院站在不远处廊道的扶月听了这话,捧着花的手一僵,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他眼神好,一抬眼便看到她,温柔地唤:“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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