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语
林雪旷回学校之后就去了食堂。
他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初中就得了胃病,发作的厉害时,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当初谢闻渊还在身边的时候,每天一日三餐按点地催,本来已经养好了大半,但这个时间点是林雪旷自己刚刚在国外漂了四年回来,平日里过的不精细,老毛病就又开始再犯了。
今天陡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原本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无奈胃里隐隐作痛,只好随便点些清粥小菜垫肚子。
吃了热粥,他缓过来一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宿舍楼走去,雨已经停了,因为即将熄灯,校园里变的很安静。
林雪旷将手里的七星雷火印上下抛着,脸上带着几分深思之色,往宿舍走。
快到楼下的时候,经过旁边的花坛,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个电话号虽然许久没打过,但倒是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便接通了,那边“喂”了一声,道:“哪位?”
林雪旷更直接,说道:“我。”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然后对面的人猛然提高嗓音:“林雪旷?!你,你回国了?”
林雪旷道:“对,不用跟别人提我回来了。有事找你。”
对方不由道:“喂,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没点师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惊喜吗?很多人惦记你的,回来怎么着也得说一声啊。”
这是他师弟李谦,两人一起进行的拜师仪式,林雪旷还小了点,但当了师兄,李谦不服,一直很少这样叫,这么多年林雪旷倒也习惯了。
他说:“不是时候,我现在也顾不上那些。别人怎么样?”
“都挺好的。你也知道,会长一直很喜欢大师兄,所以挺照顾咱们门派。再说因为你……做出这么大牺牲,他还能薄待我们吗?”
李谦说到这里顿了顿:“办什么事啊,你说。豁命我也给你干。”
林雪旷道:“那倒也不至于要你的命,就是让你帮我查个资料。你找找道观里面的古籍中有没有关于七星雷火印的记载,比如外观、材质、灵气波动情况等等。查到了给我发过来。”
“没问题,我这就去查,查到后立刻发给你。”
玄学界没几个人不知道七星雷火印是谢家的法器,李谦也连带着想起了谢闻渊的事:“话说这几年每隔一阵,谢闻渊都会来观里上香,然后就问你的去向。但一来你具体去了哪我们确实不知道,二来当年的事情那么隐秘,也不可能说,所以大家都推说不知。我看他好像挺失望的。下次要是再来,要不要我们做点什么?”
林雪旷顿了顿,道:“不需要,应该也没有下次了。”
“啊?”
“没事。”林雪旷道,“你去查吧。”
“行吧。”李谦道,“那……要不,过一阵,你还是回来看看呗?倒也不是我多想见你,就,这不是门派里缺个人嘛,老是凑不齐,怪别扭的。再有几个月就过年了……”
他说了半天,林雪旷那边连个声都没有,弄得李谦声音也越来越低:“不方便是吧?算了算了,我也就那么一说。”
林雪旷慢慢地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我得忙完一些事情……”
李谦有些喜出望外,立刻说道:“行,没问题,那我们等着!”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雪旷却没有立刻收起手机,而是将它拿在手里转了转,看着那荧亮的屏幕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熄灭。
他四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七岁父亲又出了意外,林雪旷被师父带回了道观学习法术,可惜高中时师父也不在了。
现在那座道观也确实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牵挂,也是他还勉强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或许,偶尔也是可以回去一下的吧。
林雪旷把手机收了,唇角略微弯了弯,却忽然又叹了口气,上楼回了宿舍。
吴孟宇还没有回来,林雪旷便去收拾东西和洗漱,他对自己的宿舍都不太熟悉了,总算等到把日常用品和课本找齐躺到床上的时候,道观那边也已经效率极高地将资料发了过来。
有些林雪旷听谢闻渊说过,有些他也了解的不是很具体。
七星雷火印的材质是南海下面的岫岩玉玉块,千年来受到那里的佛气浸润,其中的灵气吸纳天地精华而生,浊气自然吐出,就算是被砸成碎块,也不可能出现灵气耗竭的状况,更不可能被邪化。
而且这种玉“不着尘光,空明剔透”,虽然外表看起来是深青色的,但放在灯光、日光下映照,却会呈现出完全透明的状态。
林雪旷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将七星雷火印举到灯下,仔细观察。
透出来的光线有些浑浊,但比起普通的玉,倒也已经算是很清透的程度了,不知道古籍的记载上有没有夸大美化的成分。
但从刚才开始就萌生出来的猜测却越来越大。
——如果,这枚七星雷火印根本就是假冒出来的仿制品……事情有可能就很严重了。
玄门法器,自然不可能任何一个人随随便便拿过来就能用。
像林雪旷他们这种术士除了生来就有极高的天赋外,从小也都会接受极为严格的训练,等到在相关部门考取了持械证之后,才有资格和能力去拥有属于自己的法器。
而祁彦志身为一名普通人,根本没有灵力,他在使用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器具时,所消耗的必然是自身的生命力,这就是假的七星雷火印会一直跟随着他的原因——它还想继续吸收祁彦志的阳气。
如果东西不是被林雪旷拿走了,恐怕祁彦志不出一个月,也会因为身体各器官飞速老化衰竭而死。
这正是问题所在。正规法器普通人即便拿到也用不了,但这种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仿造品却可以做到。
林雪旷先前没有怀疑东西是假的时,还以为是祁彦志体质特殊,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法器如果真的能被不断仿造出来,会使普通人拥有超常的能力,助长欲望和傲慢,同时威胁到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技术实在是太超常和可怕了。
七星雷火印仿制品的出现,是偶然碰对了运气,还是刻意为之?是只有这一样法器有,还是其他的也可以假造了?
如果针对的是谢家,那居然敢有人主动招惹上谢闻渊这个霸王,也真是勇气可嘉。
林雪旷不禁想,那前世他看见七星雷火印突然炸了,不会是质量不过关的假货吧?
那也不对,毕竟将他关在身边,确实是谢闻渊干出来的事。
不管这当中有没有误会,他和谢闻渊都不可能和好了。
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根源在于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承担和解决一切,谢闻渊又太偏执,控制欲和占有欲太强。
他们的性格从来都不适合相互接近。
但……
林雪旷的目光落在资料中的一行上。
那上面写着,据一卷有关谢家逸闻的残本记载,七星雷火印具有逆转时空的功能,但因为从来没有方法流传下来,因此通常被当做谣传。
这会不会就是他重生的关键?
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只有弄清楚,上辈子的很多遗憾才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说来说去,目前的关键是寻找到那位给了祁彦志法器的算命先生。
现在关于他的线索林雪旷知道的不太多,只能这几天找其他的同学打听一下,有没有在后街见过这个人了。
林雪旷正想的入神,宿舍的门就被人“砰”一声推开了,吴孟宇风风火火地进了房间,看见林雪旷之后吹了声口哨,把什么东西朝他一扔。
林雪旷手疾眼快地接住,触手冰凉,是一听可乐。
他拿着可乐从床上坐起来,顺手将七星雷火印往枕头底下一塞,笑着说:“谢了。”
“客气什么。”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吴孟宇换了衣服就去刷牙洗脸,出来时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跟林雪旷说道:
“对了雪仔,我还没说,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葬礼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给取消了。本来还想叫你一起回宿舍,结果你小子又发了条不明不白的微信让我先走,这到底怎么了啊?感觉很不对劲的样子。”
祁彦志的事情学校里的人早晚要知道,但在警方给出明确的调查结果之前,林雪旷也不会乱传闲话。
他半真半假地道:“黄婧杉的爸爸当时很伤心,情绪不太稳定,我碰到了,跟着帮忙照顾了一下。”
吴孟宇擦脸的动作顿了顿,看了林雪旷一眼:“我以前还觉得你长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应该挺不好相处,没想到里外性格反差这么大。黄婧杉死的诡异,大家冲着她爸的面子去吊唁,其实都不怎么乐意扯上太多关系,你居然还留下来帮忙。”
林雪旷道:“人都有很多面,你看到的我也不一定是真的我,没准其实我现在这副样子也是装的,内里是个变态杀人魔,今天晚上就把你偷偷拖出去埋了。”
吴孟宇哈哈大笑:“你那小身板,拖得动我吗?”
林雪旷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他,又转眼看了看两人放置杂物的立柜,道:“分尸的话,用那个包大约背四次就行了。”
吴孟宇:“……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他关灯上床,又提醒林雪旷:“不过说归说,最近晚上还真得小心,没听说传言吗?咱学校好像还真的闹鬼了。啊,这么想来,黄婧杉很有可能就是被鬼害死的呢。”
害死黄婧杉的是人,不过那份心倒真是比鬼还要可怕。
林雪旷道:“为什么这么说?”
“前几天你不是跟你导师出差了嘛,我听好几个人都说,最近一到半夜里就能听见有人在窗户外边唱戏,那声音一会近,一会远,也听不出来男的女的,有胆子大的跑出去看过,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吴孟宇紧紧裹着被子,讲的绘声绘色:“倒是祁彦志他们宿舍的人说,见过一道白影从窗户外面飘过去,后来黄婧杉就出事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林雪旷起初听着这事耳熟,等到吴孟宇提了“祁彦志”三个字,他忽然想起来,下午在小黑屋殴打祁彦志的时候,也听对方说过,最近经常在半梦半醒时听见凄厉的唱戏声,甚至看到有白影出现。
正是因此,才有祁彦志去找算命先生,取得七星雷火印,后来甚至害死黄婧杉的事。
现在连吴孟宇都这样说,难道这件事当中,还有其他的隐情?
他心中倒是萌生出了一个找到那名算命先生的主意。
既然祁彦志杀黄婧杉是受到了这人的启发,那么两人之间应该产生了一些因果,或许从祁彦志的魂魄上,能推演出一些属于算命先生的气运。
明天再去找祁彦志一趟看看吧。
林雪旷和吴孟宇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睡下了。
林雪旷难得能自己独霸一床,虽说宿舍的硬板床远不如谢闻渊家里那张柔软宽敞,但感觉很是不错。
他出于谨慎,在床头贴了一道安魂符,闭上眼睛休息。
睡了不知道多久,林雪旷突然感到一道亮光照在脸上,顿时把他给晃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听见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唱戏声,游丝一般飘进宿舍,低低传入耳中。
“从此去,孤辰限,凄凉日,忆乡关愁云阻隔,着床枕鬼病禁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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