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黎明前的赞歌
人如果失去了心脏，即便他的大脑依然活跃着，但他终究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了。
心脏掌握的是情感，它在跳动，说明人还有可以为之起伏搏斗，为之努力追逐的东西。
但如果人只剩下一个理性的大脑，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事物心动，这样的生命，就和一直站在土地上，经受了数百年风吹雨打的老树一样，虽然漫长，但也乏味枯燥。
顾卓感觉自己痛的厉害，心脏慢慢的不再跳动了，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自己那具藏在战甲下面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冰冷，麻木，好像一汪正在凝结的水。
自己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纷飞的炮火当中，没死在那些怪物的嘴里，没死在阴谋家和政治家的博弈场，却倒在了绝对的力量前面。
死神就站在顾卓身边，嘲笑着他的无能。
“朝影。
“对不起。”
面对着漆黑的死神，它的镰刀在剜着顾卓的心脏，一下一下，沉重的，疼痛的，犹如一口钟，压在他的心口。
顾卓最后说出的只是那两句话。
随后，他便感觉眼睛涩的厉害，眼角很干。
可惜痛的厉害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输了，输的代价就是死亡。
...
“检测到宿主尚有生命气息，现在检查宿主伤口情况。”
“检查到宿主心脏肌肉组织破裂，心脏腔室完全捣毁，受损程度百分之九十，死亡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五。”
“现动用纳米核心技术进行医疗，对宿主心脏进行修复。”
顾卓似乎出现了幻听，脑子里传来了机械师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可是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他耳鸣的厉害，眼皮子也很沉重，似乎随时都要闭上。
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坚持不下去了，坚持不下去了，坚持不下去了。
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顾卓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
闭上眼吧，闭上眼吧，闭上眼吧。
你已经很累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你要满载而来，船上装的全是悔恨。
“检测到宿主求生意志非常微弱，手术成功率仅有百分之三，需提高宿主求生意志。”
“现开启最高权限，进入宿主大脑。”
机械师的声音虽然依旧没有任何感情，但是语速加快了很多。
它的声音刚响完，顾卓的脑海里就有一阵密密麻麻的感觉传来，像是电视屏幕上突然打上了一堆马赛克。
但是顾卓以为这是死亡来临前必须经历的感觉。
他已经要合上双眼了。
“已成功进入宿主的大脑，现在开启宿主最重要的一段回忆，为宿主提高求生意志。”
就在顾卓要合上双眼之前的一瞬间，机械师及时的进入了他的大脑之中，为他开启了回忆的阀门。
而他眼前的画面也陡然变换，面前的一切如同水面波纹一般，轻轻的漾开。
...
自己竟然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在森林深处，防火瞭望塔的夜晚。
那个夜晚，他记得一清二楚。
自己的末日堡垒当时正在进行升级，自己唯一有的，只是一架直升机。
他为了保护朝影和山姆，让他们坐上了直升机，还有一个贾生。但山姆这只蠢狗子，竟然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和他一同在怪物群中厮杀搏斗。
顾卓如此清晰深刻的记着那个夜晚，他孤身一人即是千军万马，只为了保护后面那个自己爱着的人。
那时候的他怀着无所畏惧的勇气，死神之前面不改色，对于保护身后之人的，无与伦比的决心。
如今，他快要死了，却重新站在了这块地方。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中装配的不是两柄夜枭，自己的装甲也没有纳米装甲那样的精致。他拥有的，是那两柄弯刀，两柄闪烁着寒光的弯刀。
他抬头，看见月亮凄美，惨白的挂在空中。
周围黑压压的，四面的森林犹如狰狞的野兽，又如荆棘丛生的莽荒，棱角锋利尖锐，扎的人眼睛疼。
有低低的风声，风声里面夹杂着怪物的吼叫。
脚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顾卓的大腿，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它的存在。
顾卓低头，看见山姆站在自己旁边。
看到顾卓，山姆那双清亮的，溪流一样的眼睛，此时熠熠的放着光芒。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会回到这里？”
顾卓很是疑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脏意外的不痛了，也没有任何伤口，手摸上胸膛那块战甲的时候，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不容他再多想，猛的，从漆黑的树林中，那些鬼魅般的怪物大量的涌了出来。
宛如潮水一般。
月亮升起来了，吸引着一波又一波黑色的潮水。
“顾卓！”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令人为之一颤的声音，顾卓连忙回过头去，看见那张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
那张脸现在位于直升机中，直升机飞得很高，她想下来也下不来了。
她只能倚靠着直升机的舱门，对着顾卓呐喊着。
她美丽，苍白，脆弱的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玫瑰。
可就是这朵玫瑰，是顾卓坚持下去的全部意义和一切。
“顾卓，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听到朝影同自己说的话，山姆动了起来，替他扑倒了一只即将暗算他的怪物。
要活下去，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顾卓看着高空的朝影，看着自己那朵美丽的玫瑰花，如果没有自己给她浇水，没有自己保护她，这朵玫瑰很快就会真正的枯萎了。
这才是真正的恐惧和黑暗。
到时候这个世上，就真的没什么值得自己守护和留恋的东西了。
顾卓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大喝一声，仿佛找回了当时那股无畏的勇气，举着手中两柄弯刀，就向着那一堆怪物群中冲了过去。
他厮杀，他愤怒，他不顾一切。
山姆陪在他身边，替他挡住了身后怪物的偷袭。
怪物不会杀不完的，顾卓知道，黎明一定会到来。
现在是黎明前的黑夜，必须要熬过这一场黑夜，无论它多么漫长，多么恐怖，遍布了阴谋的影子。
自己还有要守护的东西。
她是那么珍贵，是自己寻找了这么久的，存在的意义。
顾卓闭上眼，他如同风一样，不断的穿梭在怪物群当中。
他挥舞着弯刀，直到所有弯刀都被砍得钝了。
他沐浴着月光，直到月亮照在他身上的光华都染上了杀戮的色彩。
他屠戮着每一只怪物，直到再不能从它们身上流出一滴黑色的血。
十二号跟他说他不是主角，说他的命运就是作为陪衬，最后死在十二号的刀下，成为一个满怀幽怨的亡魂。
十二号说他会死。
十二号以为他会死。
十二号错了。
顾卓是黑暗里匍匐的虎。
是永远不屈的皇帝。
是这片土地上，那朵玫瑰花最后的希望。
顾卓绝对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黎明前的黑暗当中。
他必须具备最高规格的死亡，而不是像一只蝼蚁一样，默默无闻的在黑夜中逝去。
他要死也会死在黎明时，初升的朝阳下，所有的希望都涌向他。所有关于勇气的赞歌，都为他而响起——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道也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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