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爷斗法
数名师爷齐聚一堂,史永安的师爷自持在本家,便捻着山羊胡子首先发言:“诸位大人不必焦虑,小人已勘破这京城来客摔箱之意。错在着实不该送银票过去,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票号兑现却要留下个人印信,这岂不是有意让京师客人落人以柄?”
“对方掷箱而出,现出金锭,其实正是在暗示我等——他们自京师而来,岂有携带这么多金银的道理?还不是半路其他府衙孝敬的。所以,我们只要把银票兑成金锭,再稍稍加码,对方必欣然受之,则相安无忧矣。”
史永安对自己师爷的表现很满意,频频点头:“正是正是。”
岳和声的师爷挺身而起:“这位老兄只中之一,未中其二也。即便银票不妥,也断不至于引来摔箱之怒,依在下看来,银票只是其一,却还有其二尤为重要。”
史永安的师爷皱眉道:“愿闻赐教。”
岳和声的师爷脸上微有得色:“正所谓,投其所好事半功倍,诸位大人可曾注意到了这几位京师客人的喜好?不错,正是勾栏院子!依我看,我们还要去春闺街里寻一个头牌,如果这几天去陪的姑娘有他们特别喜欢的,那就更是天赐良机。明日一早,我们连人带金一起送去,岂不正是事半功倍。”
延绥巡抚岳和声端坐不语,只是拿眼睛在众人身上瞥来瞥去,那意思分明在说——还是我老岳的师爷最牛逼。
“二位同僚高论,但依在下之见,却还未及肌里,都是一些表面文章。银票兑金锭和投其所好,这等主意难道诸位大人想不出来?还用我等前来啩噪?”胡廷宴的师爷不紧不慢说道。
另两位师爷顿时脸色一僵,一起盯住了他:“请赐教!”
胡师爷道:“眼下问题众多,先说头一等大事——魏忠贤既倒,那以往和他有少许瓜葛的人万岁爷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是可查可不查,还是一定要查?是小惩大诫,还是追究到底?眼下朝里党派不明,以前和魏忠贤过从甚密,现在依旧身居要职者众多。新内阁却是万岁爷枚卜出来的几个外臣,根本无法抗衡魏忠贤余党反扑,万岁爷又当如何权衡?”
“其二,这几位客人总不能一直私访,总要现出身来拿几个人回去交差的,那么是由着他们随便去拿谁,还是我们事先拟定一个名单?”
“其三,城外此时已经聚起了数千灾民,几位大人总是要去处理的?直接把灾民驱散?我看是万万不可,他们这是替万岁赈济,其中意义非同小可;置之不理?倘若灾民越聚越多,闹起祸事,又谁来担责?”
“以上种种,是送几个青楼女子和一些金银就能解决的吗?”
胡师爷看到众人听的入神,说到关键处故意卖起关子来,端起茶杯来开始喝茶。
史永安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卖什么关子!你当这是什么场合!”
胡师爷吓得差点被一口水呛死,当下也不敢再继续卖弄,急忙擦了擦胡子继续道:“这几位既是来自京师,当然是受了万岁旨意,那我们只有问清楚了旨意,才好做出长远的应对。关键点就在于——我们派谁去探这些口风。”
胡师爷看看众人,继续道:“几位管家虽然伶俐,但却不是合适的人选,几位大人就更不方便亲自出面,毕竟眼下还是京师客人私访的时节。依我看,名震春闺街,艳压西安城,芳名遍三边的花轻凝可担此任!”
岳家师爷撇了撇嘴:“说这么多,不还是回到了春闺街。”
胡师爷摇头道:“非也,非也。那花轻凝自持才华无双,色艺冠绝,却是不卖身的,想要拿她送人是万万没戏,我们只能以其中厉害说服她前去帮我们做个说客,顺路把我们的薄礼心意一并带到。如此一来,既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又不会和诸位大人扯上半点关系。”
胡廷宴很高兴,自己的师爷真长脸,捋着胡子说道:“我看此计甚妙,总督大人以为如何?”
史永安拿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师爷,史家师爷心中有些不服,道:“花轻凝此女虽然名声在外,但听闻其人有些势利,我看月影楼里的秦小影更为合适。此女同样名声不差,且为人天真质朴又有才学,容貌并不输于花轻凝。”
胡师爷摆手道:“秦小影性子太烈,又偏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已经闭馆半年,今日之事还是要找一个性格稳重的。”
史永安当然也知道这两个春闺街上的勾栏奇女子,他甚至还去拜会过好几次呢,虽然没能留宿,但起码也算是聊过天的人,多少有些了解,此时心里便下了决断:“几位同僚若无疑义,那就按照胡家师爷所言去办吧……此事不要再拖,城外灾民越来越多,本地知府那里你们务必知会好了,不要出什么偏差。”
停顿片刻,史永安咽了口吐沫:“至于要交出去的名单,既然今日是你我在此,还希望诸位大人不要误伤,尽量捡一些关联较少的人写上去吧。”
众人齐声回道:“大人所言极是!”
————
何顾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说到底还是对行骗设局这个行业不熟悉,心理素质不够硬。但令他诧异的是——这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从吴堡到西安,这好处也太好捞了,简直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是只看到了自己在捞好处的路上一帆风顺,却全然不知自己此时正好赶上了一个巨大的风口——魏忠贤刚倒,大明朝里的各路官员,至少有八成和魏忠贤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朱由检登基以后先是稳住魏忠贤和他的核心属下,然后忽然以霹雳手段将其核心一扫而空,这自然使得各位朝廷要员人心惶惶。一时间所有人的头顶上都悬起了一只靴子,终日里提心吊胆。如今何顾的出现,就恰好像是史永安和胡廷宴等人头顶的靴子终于落了下来,自己是死是活总算可以来个明白,自然急不可耐的贴将上来。
近代有位企业家说过: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被吹起来。现在,何顾就站在了崇祯扫除魏忠贤余党的风口上。
何顾也不知道自己的暗示对方是否能明白,又担心暴露什么破绽,这一晚上都在不断的复盘自己进入西安以后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什么漏洞。
时至上午,何顾再也熬不住,让陆凤翔在窗边盯着风吹草动,自己靠在床上假寐。
正迷迷糊糊之间,忽然陆凤翔低声道:“大人,来了一辆马车!”
何顾闻声立刻翻身坐起,抢到窗前向街下观看,只见一辆马车正缓缓而来。这马车是个轿子车,造型典雅优美,车头双骑并行,车身披绢挂纱,轿檐两侧各挂着一串风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其声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这马车看起来赏心悦目,就连赶车的也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此时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一起簇拥过来观看,转眼间大街上就已经是人头攒动,嗡嗡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这马车坐就是是花溪楼的花娘子?”
“正是,只是这花娘子怎么出来了?我上次听说她出楼,还是几个月前总督大人到任的时候。”
“嘿,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花姑娘一面。”
这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了长庆旅店的门前,两个赶车的丫鬟由两侧的婆子扶着下了车,径直来到旅店门前,脆声道:“花溪楼主人、花轻凝小姐求见京城来的客人。”
何顾挑了挑眉毛——花溪楼主人?这又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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