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章 素材中的新发现

　　“小猎团居然有这么出名吗？”封尘摸着鼻子，一边登上舷梯，一边略显尴尬地回应着围观的猎人们的善意。

　　天色暗了下去，甲板上也点起了道道火把。在少年的视线内，火光下正在甲板上主动朝他行着猎人礼节的家伙们，大多数人无论是年龄还是位阶，都分明远远高过小猎户自己。一些一星二星的年轻人，甚至已经放下矜持，双手围成喇叭状，激动地高声喊起“小英雄”了。

　　“小英雄还不知道？”封尘和秦水谣的身前，引路的二星猎人更是显得容光焕发。能够在巡逻时碰巧遇到归来的两个少年，不但自己此行的委托报酬有了着落，连日后的谈资都比酒吧里的狐朋狗友们多了一份，“这船上的猎人里啊，鲜有不知晓小猎团事迹的家伙。”

　　“还在洛克拉克的时候，我们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少年被簇拥着登上甲板，嘴里嘀咕起来。

　　“你我的脸上可没写着‘小猎团’三个字，洛克拉克那么大，就是工会会长走在大街上，也不见得能被每个人认出来。”小团长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里可不同，能站在这几艘沙船上的猎人都是猎人世界的精英，就算没有参加过上一年的狩猎祭，对当时的情况也至少都知晓一二，认识我们也就不奇怪了。”

　　有了封尘的龙腔，两个少年返回洛克拉克的困难果然没有想象的大。小猎户一路换了三次坐骑，一边向东方马不停蹄地奔去，一边尽力和怪物们交流，修正着行进的方向。直到距离城市只剩下了十余公里，两人才放生了略显疲累的野生食草龙。毕竟骑着野生怪物招摇过市太过惊为天人，怪物们也大多不愿意接近人类的聚居地，剩下的路程只能步行前进了。

　　越是靠近城市，遭遇猎人同伴的概率也就越高，一星猎人们果然在沙城外约莫十公里处碰到了巡逻的猎人小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两个少年才惊觉，峯山龙的龙卷将他们吹到了西戍营地以南近二百公里处，两人乘着怪物一日间纵穿了近百公里才回到洛克拉克。

　　沙海中危机四伏，就是全副武装的猎人小队也不敢保证五十公里以上的行进速度，挂念着将重要的情报送归工会，秦水谣和封尘无意中居然创造了一个雷鸣沙海中行进的记录。

　　“秦姑娘说的没错。”领路的年轻人点头道，“我也是上一年挑战祭的参赛者，只是能力有限，在防御战的时候受了些伤，最后两日一直在飞空艇上静养，没能参与到核心委托里去，结算时勉强只列在了十二位。”

　　二星猎人虽然说得谦逊，但是眼中的骄傲却掩饰不住。郭大师在祭典最后发布的核心委托分值巨大，错过了那样一个争夺分数的好机会，却还能排到前列，青年的实力当然毋庸置疑。只要运气再好一些，年轻人下次拿到一件龙人装备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下了归程的飞艇，我就听到了小猎团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小猎团当然还没有成立，只是溪谷训练营借着沙丘的名义参赛，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二星猎人这样说，也是为了照顾两个少年的情绪，“你们真的在沼泽里遇到了古龙种？霞龙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呃……和普通的飞龙种怪物差不多吧。”封尘敷衍着回答道。早在金羽城的时候，安菲尼斯就向他提点过，少年手中掌握的有关古龙种的情报，说不定有哪些就会被列为工会的绝密。尤其是与古龙种生态和龙腔有关的，在有专门的书士来采证前最好不要透露出太多，“就是大一点，也强一点。”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每天除了睡觉，就只会以训练我来取乐。”

　　“实不相瞒，在金羽城分会公布你们的委托报告时，我也曾怀疑过你们。”二星猎人腼腆地低下头，“易地而处的话，不要说借助古龙种的力量拯救猎场了，我就是活下来恐怕都很困难，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只是幸运而已。”少年摇摇头，他的脑海中闪过营地防御战的种种片段，心中一阵萧瑟，便不愿意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就像这一次，我和团长只是逃了回来，真的没有资格让大家如此迎接的……”

　　为了引起巡逻队伍的重视，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送城市，少年才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表明了小猎团的身份。只是看着周围的目光，封尘已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来。四周的猎人的眼神就像看着百年一遇的珍兽一样，自己浑身如同长着金眠鸟的羽毛，下一刻就要被他们扑上来一根根地拔下去。

　　猎人世界崇敬强者不假，只是小猎户自忖并不是强者，也还没有习惯承受如此众多的目光。再加上他心挂着失落在沙海的同伴和心头的情报，一时间却显得有些烦躁。

　　“小友此言差矣啊。”爽朗的笑声后，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舰桥处响起来，“能够从古龙种手上活下来的家伙，无论是走了大运也好，还是得到了猎人先祖的庇佑也好，都是猎人世界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是这艘运输船的船长，隆加大人”引路猎人小声在两个少年身边说道。

　　一眼扫到对方胸前五星猎人的勋章，两个孩子齐刷刷地行了个猎人礼节：“见过前辈。”

　　“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无论原本的委托内容是什么，不管猎人等阶或是其它任何条件。”龙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只要在狩猎的过程中遇到了古龙种，那么所有的委托目标都要自动转化为同一个——那就是活下去，这是猎人工会已经成文了的规则。”

　　“没有任何一个猎人小队或是个人，能够单独抗衡古龙种的威势。更多的时候，他们面临的只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的窘境。”

　　“那能怎么办？”猫猫被龙人的威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小声说道。

　　“耍使诡计也好，跪地求饶也好，甚至做出放弃猎人荣耀的事情也好，只要能活下来，猎人就要抓住每一个契机……只有活下去，才能把宝贵的目击情报传递给同伴，才能让后来的猎人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龙人的鼻孔喷出一股浊气，“在古龙种面前，和自己的性命相比，猎人荣耀连屁都不是。”

　　龙人船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浑厚得让周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在以猎人荣耀为最高行为准则的家伙们面前，这番将荣耀和“屁”相比的糙话，惹得围观的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啊，我想前辈并不是这个意思。”苍老而有节律的声音自铁塔般的隆加背后响起，“我想他要说的应该是——面对古龙种，大家的生存能力是比道义更加紧迫的问题，是要最优先考虑的存在。是这样吧？”

　　从方才隆加的讲述中回过神来，封尘将眼神投向了船长身一身熟悉的黑色大氅上，安菲尼斯坐在罗平阳的肩头，眼神中正闪着奇异的绿芒，分明是已经认出了憔悴不堪的小猎户。

　　“安菲教官！”封尘精神一振，不由得惊喜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艾露跳下学生的肩膀，几步跨到封尘面前：“金羽城的事情已了，我带着妙玲正是来沙海寻你们的。”

　　“妙玲姐也来了？”秦水谣眼中也现出喜色。

　　“她正在船舱里休息，”安菲尼斯沉吟了一番，朝两人的身后望去，“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它人呢？”

　　“教官……”封尘的喉头一哽，“其它人在沙海中失散了，我们两个回来……是为了带回沙海中的情报。”

　　“什么……情报？”

　　“我们遇见了峯山龙。”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太过疲惫，少年只觉得自己眼前，灯火的光晕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影像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一咬舌尖，强自挣扎着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如今的峯山龙距离洛克拉克……非常近。”

　　下一刻，少年两脚一软，直直地倒向了安菲尼斯的身上。

　　…………

　　“我们要这个！”

　　晌午的工会大厅人潮汹涌，时不时有拖着盛满怪物素材的箱子和麻袋的猎人从人群中涌过，让本就混乱的厅内又是一阵怨声载道。秦水谣好不容易挤到看板面前，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委托，就踮起脚尖来。女孩的身高够不到看板顶端的委托书，只能抬手一指，“怪鸟清肃委托。”

　　“好的，稍等。”看板娘甜甜一笑，就要将委托书扯下来。

　　“不好意思，这个委托我们要了。”女孩刚刚够到看板，却有一只粗壮的手抢先将委托书扯离了板面，“猛禽猎团，接这样的任务最合适不过了。”

　　“喂！那是我们先看上的！”猫猫在秦水谣肩膀上站直身体，挥动拳头示威起来，“接委托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吧！”

　　抢过委托书的是一个绿甲的壮硕猎人，猎人胸前的猎人徽章上两颗银星闪动，男子的身形伟岸，脸盘却很尖窄，像一个锥子扎在了一坨精肉上一般。

　　壮硕猎人丝毫不以自己插队为耻，他将委托书“咚”地拍在台前，嘈杂的大厅里，这一声燥响很快湮没下去：“怎么，小姑娘，委托书就在看板上，你能接得，我却接不得？”

　　秦水谣瞪了瞪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猎人，低头将目光放到委托书的正文上。稍稍盘算了一下投入和收益，她咬咬牙：“算了，这个委托就当是送给你了，委托书的卖相这么差，任务想来也晦气得紧，接过来铁定要喂鸟肚子——我们要那个。”

　　“嗯嗯……这个我们也要了。”尖脸猎人连看板上的内容都没有读过，伸手拦住看板娘的动作，顺着女孩的手指就将委托书夺了过去。

　　“喂！那个委托是在城北，这个在城南，你一起接下来，能做得完吗？”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猛禽猎团有十二个人，同时完成两个委托绰绰有余。”男人不以为意，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纸张扬起来，“这两个一起算了，契约金要多少？”

　　“三十个银币。”看板娘脆生生地说道。

　　“那我们要这个。”秦水谣的脸上已经带着怒意了，女孩的手指向看板边缘的一个采集委托，“你不会连这个都抢吧？”

　　小团长指的是常青藤采集，藤条又大又重，须得耗费大量的精力从林地深处运出来，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委托，却是女孩赌气之下才接取的。

　　“慢着！”男人止住看板娘写单据的手，施施然摘下了女孩所指的牛皮纸，“给我再加上这个。”

　　“你是在存心欺负人！”小团长的脸憋红起来，“猎人有自由接取委托的权利，看板小姐，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阻拦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人耸耸肩，“这一整个看板上都是第三方委托，工会条例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有复数猎团同时接取的话，就要以猎团的信誉为参考条件。猛禽猎团好歹是二星猎团，在委托信誉上比你们小猎团勉强高上一些，当然有优先的权利了。”

　　“你……！”

　　尖嘴猎人说的是事实，这一张看板上大多都是蓝金商会发布的防护林维护委托。蓝金商会作为金羽城最大的商业组织，为了防护林的稳定当然会不遗余力，出手相较其他组织甚至猎人工会都要阔绰很多。刚刚成立的小猎团迫切地需要一笔资金来充填实力，小团长才会挤到这个看板下来争抢委托。

　　“小姑娘……这位猎人说的没错。”看板娘翻了翻两个猎团的名册，带着歉意道，“如果你不愿意争抢的话，可以去大厅对面的看板，猎人工会的直属委托接取门槛不高，报酬也很可观……”

　　“等等！”女孩眼神一凛，幽幽地望向洋洋自得的男人，“你知道我们小猎团？”

　　“呵，金羽城有谁不知道小猎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你们这些只会抢夺别人狩猎成果的小渣滓，终于也尝到被人抢走委托报酬的滋味了吧！”

　　“你是故意的！”猫猫惊叫起来。

　　这一会的工夫，大厅边缘小小的口角已经聚拢来了十几名看热闹的猎人。忙碌了半日没有接到委托的猎人纷纷叉起腰、抱起手臂，兴致勃勃地看着小姑娘和尖嘴猎人的争吵，却没有一个上前劝阻。毕竟是为数不多的消遣，当然希望它吵得越久越好。

　　“我当然是故意的，只要你们一刻不离开，猛禽猎团可以接下这面看板上的所有委托，哪怕付些惩罚金，也要让小猎团无委托可做！”见周围的人聚拢得躲了起来，二星猎人的声音反倒更高了几度，“抢夺同伴的猎果，这个大厅里没有一个猎人希望在猎场上遇见你们，我只是替猎友们打抱不平罢了！”

　　“她是小猎团的人？”听到了尖嘴猎人的话，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看不出来，分明是蛮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和那样的人为伍吗？”

　　“是挑战祭上的那个小猎团啊……”有人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可惜了。”

　　“以后在猎场上遇到他们，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的猎物啊。”警觉的猎人正在向同伴耳语道。

　　“还说什么以后，这样的人，就不该拿到正式猎人的徽章吧！”同伴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个年纪就会偷取同伴的猎物，等到以后还不得变成叛逃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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